韩嫂是个什么样的人,一眼就瞧见了顾承远这幅神态,心中就明白了。
笑道:“木姑娘这样的美人俺可没怎么见过,顾兄弟可真是好福气。”
“多谢韩嫂帮忙,我们和韩大哥一起进城罢。这几日还要多谢韩大哥的马了。”顾承远倒是没废话,道完谢便招呼着瑶华离开。
韩力家离城门口不远,韩力与顾承远走路,瑶华坐着韩力的驴车,行了约莫两盏茶的时间,便到了城门口。
韩力前头慢慢赶着驴车,顾承远扶着瑶华下了驴车,也不松手跟在车后面。
待盘查到他们时,那军官与韩力较熟,和韩力寒暄两声便让他过去了,待查到瑶华时,军官见她虽一身布衣长的却是貌美,不觉故意慢了下来想借机调戏几句。
顾承远见状挡在瑶华身前说:“军爷,拙荆没怎么出过家门,有些胆小。”
军官拿着鞭子正要大声斥责,韩力已经拿着几块碎银子放到那军官手里,嘿嘿笑道:“许爷,你可别生气,俺这兄弟啊,刚成亲不久,对他媳妇那是一刻也不撒手。有空请你喝酒,请你喝酒啊。”
那军官本来脸色已黑了下来,但是看顾承远脸上的寒意又觉得真动起手来即使自己叫了人,自己未必活的到自己的人来。
便接下银子哼了一声说:““好说好说,只是没事别那么大煞气,今儿个我看韩兄弟面上不计较,来日别人可未必有我这么好说话。是不是?”
“那是那是,许爷放心,回去我就骂我那兄弟去。改日我请酒,许爷一定得赏个光去呀。”
顾承远早已扶着瑶华进得城门,等着韩力。
瑶华面如寒霜,想到三王争位、家国不宁时,城门看守却只知贪财。
韩力小跑过来道:“顾兄弟,距离城门关闭不到半个时辰,排队等候的人又多,怕是你们去了也要关城门了,不如俺先带你去找个客栈歇歇脚,等明日再出城。”
顾承远转头看瑶华,瑶华虽然担心她母妃并九弟的安全,却也知道此事急不得。便道:“如此,有劳韩大哥了。”
韩力领着二人在玄武街后面一条僻静的巷子里寻了一家客栈。
那客栈并不是很大,前面挂着幌子,门前挂着四个大红灯笼,客栈跑堂的十分热情的迎上来:“哟,三位贵客,这是打尖还是住店呀?”
“哎小二哥,先给安排一桌饭,就挑你们店上等的就成。”韩力笑呵呵的说着,又回头问:“兄弟,订几间房?”
不待瑶华说话,顾承远冲着跑堂的说道:“一间上房。”
那小堂倌扯着嗓子冲着掌柜的喊道:“一间上房”。
韩力眼瞅着要关城门了,便不待吃饭就要走,顾承远拦下他吩咐堂倌备几道小菜并点心给他装盒里带回去,又吩咐堂倌给他装了一坛好酒以谢他。
韩力抱拳相谢后方快步离开。
看韩力离开,顾承远又吩咐堂倌把菜送到房里,那跑堂的一听,笑着问道:“这位爷,要不来点酒?咱们店里的酒可是上好的。”
听他这么说,顾承远饶有兴致的问道:“那你说说你店里有什么好酒?”
那堂倌一听来了劲道:“若说咱们店里的酒,有那有劲的,也有没劲的,有劲的呢三步他就得倒,没劲的呢权当算个热闹乐呵乐呵。”
“那便来个没劲的吧,上一坛子来。”说完顾承远转身去了客房。
推开虚掩的房门,瞬间闻到一股子甜香,顾承远皱皱眉头,看到桌前炉里正燃着香,走到香炉前将正燃着的线香灭掉。
进房之后,映入眼帘的正是一处打开的窗子,边上挂着湘帘,窗户东边垒着炕床,上面放着一张炕桌,边上一处高脚架上摆着一处铜瓶,瓶里插着几支新摘的桃花。
此时瑶华正坐在椅子上发呆,顾承远以为她心中不满自己这样安排,便道:“你别介意,今晚你一个反而不安全。到了晚间你睡床上,我打地铺就是。”
被他这番话惊醒,瑶华苦笑一声:“还有什么介意不介意,苟延残喘罢了。这些日子我心里总是不安。”
看着瑶华又要发呆,顾承远突然问道:“和亲可已定下国书?”
瑶华一愣,微微摇头,黯然道:“父皇口上约定罢了。”
闻言,顾承远顿觉心情大好。
不一时堂倌跑着送上饭菜,他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尝了尝知道这是青梅酒,眉毛动了一动,略微思索后便给瑶华也倒了一杯说道:“梅子酒,尝尝罢。”
瑶华平时也吃些酒,拿过杯子小酌一口说道:“用浙江的金华酒酿的青梅酒,这味道确实不错,想必这掌柜的是江浙人士。”
顾承远看她毫无戒心,甚至还能说出这番话来,手拿酒瓯压低声音说:“公主还真是放心,也不怕这酒里有什么。”
瑶华端杯的手似乎停了一下,片刻后端起酒瓯一饮而尽,淡淡说道:“顾少侠大约不知我为什么会逃出来罢。因为我的好三哥要把我当作礼物去送给他的一个手下。”
“你是公主,宫中什么样的美女没有,你三哥怎么舍得?”顾承远奇道。
“那人在宫里保护三哥时曾见过我和八妹,八妹母妃出身将门,因此八妹自幼便与镇国将军于家的小公子定了亲,三哥哪敢得罪。”瑶华脸色愈发苍白起来。
“所以你皇兄就打起了你的主意?”顾承远肯定道。
“我母妃不受宠,母后在时,尚有她庇护着我们。九弟堪堪十四岁,确实没什么可以依靠的。”瑶华勉强一笑。
稍停了停,又喝一杯酒下去,喃喃道:“被追杀也好,被当作礼物也罢,顶多就是一死。”
顾承远看她连饮三杯仍没停的意思,又给她倒了一杯道:“虽说三杯够了,但多喝两杯也无事。”
瑶华闻言并未继续,只是放下杯子安静的坐在桌边,忽然右手支着下颚双眼迷蒙的看着顾承远软绵绵的说:“三哥此事是好算计,可是谁又不是好算计呢?我也算计了顾少侠,累的顾少侠心存江湖道义不能丢下我不管不是。”
顾承远见她双眼眸子似水直直盯着自己,心中犹不能定,随手拿起一边的碟子给她夹了几样小菜,说:“公主柔情绰态,在下可非柳下惠。”
她也不推辞,接过来便吃,放下手中木筷带着几分醉意道:“我方才想了一想,如果六哥他也变了,到哪里都要做个棋子,不如选个自己欢喜的,看的顺眼的罢。顾少侠,你说对不对?”
顾承远未看她此时云鬓欲坠、星眼迷蒙,知道自己猜的没错,才喝了几杯的她已有了几分醉意,也不答话,只是为她倒了一杯清茶让她漱口,又将桌收拾干净。
回头看瑶华斜倚在炕榻上一动不动,眼里流落出几分凄凉来,正想说什么,忽然神色一凛,动作极快的一手抱住瑶华一手捂着她嘴闪身到床柱边躲好。
微醺的瑶华只觉一阵风掠过便被顾承远抱在怀里,恍惚间张嘴想问什么,被顾承远一手捂住,又见他对自己做出噤声的动作,只是睁大一双明亮的双眼怔怔的无神的望着他。
但听得屋外一阵厮打之声,紧接着就是几间房门被撞开的声音,开始还有店掌柜与小二的叫喊声,片刻后便消停了。
又听到门外一个俏丽的女声道:“臭丫头,继续跑呀,老娘让你继续跑,怎么不跑了。”
没听到回声,倒是听到房间门啪的被撞开了。
顾承远一直注意着外面的动静,门开的一瞬间就看清了闯进来的人,与此同时他长臂往后一推将瑶华推到自己身后。
只见那女子十七八岁,却浑身是血,几乎已看不清她衣服原先的模样,眉眼间有几分秀丽,脸颊上沾染了一些血迹。
她撞见来后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床边的顾承远,抬脚要朝着他奔来,顾承远毫不客气的伸指弹出一阵劲风打向那女子的膝盖,那女子吃痛摔倒在地。
这个时候,后边慢慢也跟着进来一个妇人。
“哟,这怎么摔倒了?还有帮手不成?”那人一进来便寻个凳子大叉叉坐在门口,身后又跟了一个身高体阔的大汉。
顾承远看她不过二十来岁,作妇人打扮,二人怕是夫妻,且两人功夫都不弱,不愿多生事端,立道:“我们并不认识,我与拙荆来京城探亲,没找到亲戚明日就要离开,不认识这什么人。”
“不认识?那好。不过要请小兄弟你得换个房间了,请吧,楼下掌柜的估摸着这会儿也醒了。”
顾承远听她说完,点头表示同意。
他与瑶华没什么包袱在身,又看到地下那女子模样,怕吓到瑶华,索性脱下外衫覆在瑶华身上,遮住她眼睛,将她打横抱起就要往外走。
刚走到门口,那妇人伸手拦住他,笑嘻嘻的说:“小兄弟,探亲连个包袱都不背的吗?”
看这情形,顾承远原本淡漠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笑容,索性将瑶华抱回到床上,放下两边纱幔,嘱咐她别往外看。
一转身坐在床栏处说:“这位大嫂是何意?我与拙荆不过是来探亲,不想参与什么闲事。”
“既然小兄弟不想管什么闲事,就累小兄弟在这屋子里待一会。”那妇人倒也不甚在意,又盯着地上那女子说道:“臭丫头,年龄不大,胆子够大,心也够狠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