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如此窘迫,瑶华似乎心情大好起来,伸手去拉他衣袖,笑道:“本公主今日心情好,不和你计较这些。”
顾承远尚未答话,院子传来一阵说话声。
“追杀?明明是看见美色走不动道了,怕什么追杀?诓小姑娘也就算了,还不敢承认,顾含山啊顾含山,你脸面是要还是不要了?”
屋外的话音未落,顾承远手中的猴姜已经脱手而出,往院中人身上打去。
正在说话的药老轻飘飘躲开,看那块猴姜打在树干上击得粉碎,摇摇头道:“年轻人,火气大啊。”说话间拎着手里的药筐飘出了大门外面。
瑶华快步将门打开,又看了一眼门上的破洞,又看了看屋外哪还有什么人影,忍不住好奇道:“你和药老,谁的功夫更高一些呢?”
见她并未生气,顾承远这才将手上的药瓶放下,说道:“不清楚,我们虽过了几次招,但都不知对方实力深浅。”
瑶华啧了一声,复又问道:“那……你和沈师兄相比呢?”
“师兄!”
见她眉目之间似乎有疑问,顾承远解释道:“师兄一心在学武之上,他奉行学成之后好去行侠仗义,而我在习武之外偏爱医理,并不爱管其他的。”
听完,瑶华颔首笑道:“可你偏偏听师兄的管了闲事,还惹了我这个麻烦。”
伸手在她发间微微拂过,终在触及她脸颊处停下,顾承远这才沉声道:“你不是。”
屋中的炉子滋滋作响,屋外又飘飘扬扬的落起了雪花,房中的氛围一时暧昧不清了起来,瑶华帮着他收拾药草,一时间倒是安静了下来。
不久,听到屋外柳和风三人在收拾药草打闹的声音,瑶华才开口打破这阵沉默,道:“我来的时候,菀娘已经生下了孩子。是个小公子,母后给他起了名字,叫做晏初。”
顾承远微微顿了下,李掌柜的早派人将这个消息传给了他,但仍是装作不知情的问:“你派人送信给师兄了吗?”
“孩子出生前我便派人送信给沈师兄了,凭着师兄的能耐大概也来悄悄的瞧过,只是小公子被养在了宫里,你大娘吴氏在宫中照看着。”
看着窗外的大雪,顾承远还是忍不住握住了她的小手,道:“你照顾着舟儿也就罢了,连师兄的孩子都要你来帮忙。”
瑶华轻轻靠在他怀中,柔声道:“可是那些日子也只有看到了他们,我才能相信我认识过你呀。”
忽然之间已到了十二月中旬,目光所及之处尽是积雪,寒冬已至,入眼之处草木枯涸,灵州几乎成了一座雪城。
因着连日的积雪,城中百姓大多待在家中并不出门,街上除了每日巡逻的兵士之外丝毫不见人影,日子平平淡淡的过着。
重返醉园的瑶华每日里只在房中做些针线,看些书本打发时间,梨月和韩芽两个陪伴左右,端王不见踪影,静清师太仍就住在三月庵之中,每日里念经打坐如同在京城一般。
可惜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冯卓鸢早已知晓瑶华来到了灵州,前些日子在山上她找寻不得,如今知道瑶华就在醉园她便动了上门求见的心思。
上门求了几次,皆被梨月打发走了,她心中虽有不满,也不敢硬闯。
转眼间已是过年,两国使臣尚未就停战事宜商谈完毕,灵州城虽并未受到战事波及,贺大人也不敢掉以轻心,因此今年虽多了许多将领在此驻守,倒不如往年那般热闹。
过了二月,两国使臣各自递交了国书,商谈完毕,灵州城已尽显早春气象,秦庸早已率领自己的人马同顾承远等人告辞,回到了自己的驻地。
贺知州心中不胜欢喜,守住了灵州城,相当于守住了他下半辈子吃香喝辣的地方,整日想着如何设宴庆祝。
顾承远命李繁、韩英两个率领十万守军继续驻守在灵州城,孟参将和沙春华带上怀安的五万守军启程返回怀安。
怡王和端王名下的十万大军全部交由于茂于守备统领,张广容、冯卓予以及洪江等人由于是两王旧部,此次在战事中皆立下战功,便随同顾承远等人一同进京听候皇帝处置。
不去管这些军事调动,贺知州联系了当地的乡绅名士们定于三月望日在城中荷园设宴。
顾承远也并不十分约束下属将领,尚未离开灵州的将领兵士们大部分前去参宴,更有当地的歌姬舞姬乐坊的姑娘们参加,倒是热热闹闹的庆祝了一场。
待皇上派的驻军将领于和到来,顾承远和他完成一切交接后,这才准备启程进京。
临行前一夜,秦庸策马前来同顾承远约着一同喝酒,两人便在何宅的一处院墙之上对月饮酒!
“含山,”秦庸闷了一口酒才道:“于和这个人不是于家的嫡系,但是从小养在于家老太爷名下,你可知道?”
顾承远饮了一口酒,摇摇头表示不知。
“我们家老头子说过,早在我姑母入宫前,我朝和乞颜发生了一场大战,战事异常惨烈,两军几乎都是全军覆没。”秦庸抬头望了一眼乞颜的方向,继续道:“于和的父亲便是那场战事的指挥使。”
似乎是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顾承远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秦庸低低笑了一声,扬起手中的酒壶冲他示意,才道:“他父亲是旁系的旁系,虽说那时候的于家掌舵人为人刚正,但是林子大了总有几个不好的。”
看他在听,秦庸道:“先帝就是那个时候瞅准了,”眼里闪过一丝蔑视,道:“他以为强行让我姑姑进宫能让我爷爷唯他是瞻,握住了我们这一脉,暗中给于家下绊子笼络旁系的于家人便能分裂于家。”
顾承远轻轻摇了摇头,道:“可见先帝的目的没达成。”
“当然,”秦庸冷哼了一声,道:“于家的老爷子那时正是壮年,会看不出他这点心思,在于和父母出事后,立刻将家族中所有旁系子孙全部聚到一起,由于家二爷亲自教导,省的有人动了歪心思。”
“于和是…是于家的子弟不错,但,也是你们的人。”顾承远把玩着手上的酒坛子,肯定道。
秦庸微微一笑,道:“正是。先帝真以为我们坐以待毙,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么?”
顾承远不由回想起遇到瑶华之后的一幕幕,想到现在的太后皇上当时的九王、娴太妃两人平安无事到端王大营,倘若不是中途出了差错,瑶华应该也是平安无事到达的。
思及此,又想到自己师父的几个妻妾整日刀来剑去的,真的让她们跟这些人过招,怕是早就兵不血刃了。
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后,顾承远才道:“也好,这样于和在此地驻守我就安心了。”
秦庸冲他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道:“表妹嫁给你,我们都很乐意。”
此时月已当空,碧空如洗,几坛酒下去,两个人似乎都有几分醉意了,望着头顶的一轮明月,顾承远忽然朗声笑了起来。
次日一早,除却留守士兵外,换防的五万大军随顾承远等人一同从灵州城往京城复命去。
而在大军开拔不久之后,几辆马车也出城而去。
与来时的心境不同,诸军将士只觉得一路之上繁花盛柳,莺歌燕舞好不热闹,加上即将到来的封赏,只觉得每日行军太慢。
而张广容、冯卓予等人完全没这个心气,端王、怡王两个人没有一同回来,两个往日的冤家竟然要一同游历这四野河山,只留他们这些旧日属下回京。
冯卓鸢一身红妆安静伴在哥哥身旁,数次求见公主全被婉拒,也知晓了张广容的桃花劫花玉衡在半路上和公主她们一同回京,唯有她,这一年来却什么也没有。
每日看着前面马匹之上的顾承远,她时常恍惚,倘若先遇到这个人的是她,那她该是多快乐。
想了很久又想不明白,又不敢告诉自己的哥哥,时日久了,只觉得心中烦闷不已。
冯卓予还是看出来了,自小和这个妹妹一起在军营里长大,自然熟悉她的一举一动,更知道她的心上人是谁。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他们一家尚在戴罪立功之时,怎能因为妹妹就功亏一篑呢?
趁着大军尚未到京城,冯卓予不着痕迹的说了她几句,言语中颇有回京之后便请父亲做主为她择婿之意。
冯卓鸢却是死活不愿意,军中的那些大老粗们她看不上,因着他们家现在的情况,京城中的一些名门大族也不愿沾染上她们这样的姻亲,她父亲又能给她选个什么样的夫婿。
兄妹两个别扭了许久,终于在抵京的三天前在帐中说开了。
冯卓鸢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哥,他本来能有大成就,文韬武略并不输给谁,公主为何就非要缠上他?她不知道一旦做了驸马就只能是个驸马了吗?”
“文韬武略是不输给任何人,但不是公主缠着他,是他先看上公主了!”冯卓予坚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