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望望沈擎岳,又瞧瞧顾承远,这才安静下来。
郑老爷笑吟吟道:“既如此,各位也耍上两招来给将军和盟主过过目罢,愿不愿意,指点指点也好。”
当下会武的在院中拿起兵器耍上几招,会文的长谈阔论一番,沈顾二人却是不予置评。
待众人完毕后,顾承远抱拳起身道:“诸位,此次乃是前去西北甘肃、宁夏一带,一去距离此地是千山万水,经年累月不得回来,想必郑老爷也不太清楚,因此将各位招了来,若是有为难的,在下自当奉上银两感谢。”
不待众人说话,郑通先笑道:“富贵险中求,更何况几位侠士拥有一身好本领,却只能窝在此处捉贼、与人做先生、师父过活,不如去搏一搏,也许能博个前程回来。”
边上一位矮矮胖胖年约四旬的武师杜君裴笑道:“郑老爷,话可非如此,单凭一句话就让我们兄弟抛却故里千山万水的去,可不成。”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吟罢,秀才李南风捋捋自己的山羊胡子,笑道:“老朽在这江南也算是呆够了,正要去北方看一看这漠北的辽阔之景,将军,老朽愿与您同去。”
闻言,杜君裴哈哈大笑道:“既然李先生愿意去,那杜某也舍身奉陪了。”
其余人皆无意见,唯有杜氏兄弟望着眼前二十来岁的顾承远,对看一眼,大哥杜长河道:“将军,我们兄弟两个胡乱过日子,吃不吃得饱另说,但是过得也算是自在。”
顾承远微微颔首。
李秀才忽然笑道:“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长风兄弟,你瞧这。”
杜长风哈哈大笑起来,道:“秀才老爷,我可听不懂什么吹不吹的。”
“我们给郑老爷面子愿意来这一趟,想让我们去西北,也得看看将军能不能让我们兄弟两个服气。”杜长河嘿嘿说道。
望着这两个虎背熊腰的兄弟两个,顾承远一挽袖子道:“来罢。”
杜长河一抱拳,大声道:“将军,得罪了。”
说罢左脚往后右脚往前,身子微弯摆起架势来,一手握着自己的银月长钩来。
顾承远身子站正,手上并无任何兵器,只因他虽有软剑,却觉得抽来抽去十分麻烦,还不如以掌对敌来的舒坦。
左臂一伸,道:“请!”
杜长河块头虽大,身子却是十分灵活,噌的直奔顾承远门面处来,钩顶已过他面上,钩月已往他面上划去。
待他钩子过自己数寸,原本立定不动的顾承远身子一侧一手凝气往其下侧打去。
杜长河长钩点地,身子往上一跃,底下的顾承远立时左脚原地划步,翻转身子往外而去,避开他这一击,右手握拳、左手化掌交错击他落下的前胸及腰肋处。
“好快的身法。”杜长河心里赞道。
身子稳稳落在地上,杜长河往后速退几步忽然双足一点斜身往顾承远攻去,顾承远左腕一翻一转之下一股掌风已经迎面打在杜长河面门之上。
躲避不及之下,生生受了这一掌的杜长河后退几步,忽大笑道:“多谢手下留情,二弟,我们也去西北走上一趟去。”
行家人一交手,便知对方高低。两人只是过了几招,杜长河已知道此人功夫绝对在于自己之上。
“如此,便有劳各位了。”顾承远抱拳回道。
又过几日,又来几位京城人士,这几位见过顾承远之后暗谈半宿后又悄然离开。
只是随他们消失的还有码头上的几船粮食、以及郑老爷的所有家当。
铜都那里隔了几日也有大批人马出没,随之带走的则是张拓率人打造出的所有兵器。
又过两日,虎威镖局接了一趟子往宁夏的镖,长子杨金钲跟镖,随行的还有刚来临安的杨二彪等人。
月底,沈顾二人骑马离开临安城,同行的便是杜长河等人。
京城此时已是朔风连连、阴云密布、雪花早已纷纷扬扬下了几场,积雪甚厚。整个京城已是银装素裹、一片冰天雪地。
大雪中归来的顾承远一行人纵马进入西门,除了李秀才之外其他人多少有些内力护体,倒也不畏惧这寒冷。
唯有李秀才穿着厚厚的棉袄盖着几床厚被子又捧着暖炉窝在马车里冻得牙齿打颤。
将众人安置在荼园,吩咐园中的婆子烧了足足的炭火放在李秀才屋中,老管家已经备上了京城有名的烧鸭子、烤羊肉、醋溜鱼、几大坛子山西汾酒等。
不同于屋外的大雪绵延,永康宫中却是一片欢声笑语。
殿外朔风凛冽、大雪纷纷落地,殿内兽金炭燃的正旺,宣和香的香气弥漫大殿之内。
着了一身银红江绸斜织如意云纹对襟夹袄的小娃娃林行舟正在厚厚的毯子上踉踉跄跄的走路,时不时的引得众人一阵欢笑之声。
“华儿,”正在逗小娃娃的太后道:“菀娘身子可好些了?”
“有梨月在,菀娘好了不少。只是她此时有了身子,自幼长在江南不适应这京城的气候,反应略微大些。”
太后点点头,道:“金儿,你带舟儿去暖阁为他换身薄的衣衫来,瞧他额上都是汗。”
金嬷嬷依言将小娃娃抱到暖阁去,又将殿内十来个宫女太监都带了出去,只留下钱嬷嬷一人在殿内伺候着。
“含山可曾说过他的师兄是何时完婚的?”太后面容严肃的问道,她想起那日菀娘进宫时梨月眼中带有的打量及疑虑。
瑶华摇摇头,复又笑道:“母后,他们江湖人讲究潇洒自由,不似我们规矩繁琐。”
“可哀家看来,除了三平与菀娘交情好些,梨月似乎对这位嫂子却是有着生分。”太后慢慢道。
“梨月性子与小茶不同,你看于将军每回遇上她都被她捉弄一番,连于小公子也逃不过去。”瑶华含笑道。
一直在旁边安安静静坐着听的端绮忍不住笑出声来。
太后正色道:“华儿,母后在乎的不是菀娘完婚与否,是舟儿这个孩子啊。”视线已往暖阁看去。
瑶华脸色微微一紧,复又展颜道:“嬷嬷说这孩子已经两岁多了,纵然是,总归他不姓顾。”
端绮望向自己皇姐,眼里闪过一丝无奈。
想到顾承远这半年来的行为,太后叹了一口气道:“罢了,你是个聪明孩子,左右你是长公主,谅他也不敢负你。”
思及上次两人相见场景,瑶华心中也有些苦涩,只得抬头道:“母后,女儿知道的,且让皇妹陪着您,我回宫去看看菀娘。”
乘坐凤撵返回纯安宫,正看到锦夏神色冲冲从殿内走来,便吩咐锦芳去问发生了何事。
“长公主,沈夫人她身子不适,吃又吃不下什么。”锦夏面带忧色道。
轻轻走到外间,静静听了一会儿,瑶华低声吩咐道:“去母后宫里请金嬷嬷来一趟。”自己则进去陪在一旁。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胖乎乎的金嬷嬷喘着粗气便来到了。
“长公主,您唤嬷嬷来何事?”人未进屋,嬷嬷爽朗的声音已传了进来。
“嬷嬷,菀娘她身子不适,所以请你给她做几样拿手的点心来。”瑶华一脸忧色道。
“我的公主哎,这个时候做什么点心呢。你呀,放心的在这里等着罢,保准嬷嬷叫你满意。”说罢,金嬷嬷身子一阵风似的往纯安宫小厨房去。
过不多时,就见锦夏拎着食盒进了房,瑶华轻轻起身去看,见盒里放着一碗三鲜面、一碟子五味麸、一碟子糟酱,还有一碟子蒸好的菊花饼。
正唤菀娘起来吃,金嬷嬷又拿着一壶热过的菊花酒来,笑道:“夫人身体可好了些?”
菀娘神色怏怏道:“累的公主、嬷嬷为我操劳。”
“哪有,明明是因我害的此时沈师兄不在你身边。”瑶华面带愧色道,说罢就要去扶她起来。
“别别别,”金嬷嬷慌忙道:“我的公主哎,可别扶夫人起来。就靠在这里吃罢。”
低头看看没有任何迹象的小腹,菀娘勉强笑道:“这孩子倒是能折腾。”
金嬷嬷笑道:“能折腾就是个皮实的孩子,夫人要宽点心,吃些东西下去。”说着就一点点喂她吃面。
见她面色依旧不好,瑶华柔声道:“菀娘,你先用些饭,我去看看给你熬得药膳是否好了。”
金嬷嬷手微微一停,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继续哄菀娘多用些。
瑶华独自走到偏殿的药房,隐约闻到一股子药香,看到梨月在那里忙着,轻轻唤了一声:“梨月。”
从一堆草药里抬出头来,梨月不在意的拿衣袖擦擦额上的汗,回道:“公主有事?”
“出来歇歇罢,这会儿菊花开的正好。”望着眼前的菊园,瑶华微微笑道。
两人在春风亭里坐定,小宫女端上一壶茶来便退下了。
“她身子好些了么?”梨月淡淡道。
“还是吃不下饭,整日只能躺着。”端起茶壶为两个人各倒了一杯,瑶华慢慢说道。
梨月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出来真不好玩,还不如在山里待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