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哲通过办公室的窗户望着远处的山区,手中的圆珠笔不停地旋转。听到敲门声,他立马坐了起来,喊道:“请进。”
李茹端着茶到了桌前。“校长,您这皱眉苦脸的,是怎么了?”
“除了雪儿的事,还能有啥?”董哲深叹道。
“您不用操心,”李茹倒了两杯茶。“在吕凤仙的栽培下,刘贝贝不日便可登上学霸榜。那时,有于道长作法,雪儿自会安康。”
“我怕雪儿等不及啊,”董哲郁闷地吸了口烟。“刘贝贝学习的底子倒不错,但据我所知,她刚谈了个男朋友。有了这个干扰因素,能否入榜就难说了。”
李茹斟酌了片刻,道:“这事还真不好办。毕竟刘贝贝的成绩还算稳定。我们即便想拆散他俩,也找不到恰当地理由。”
“所以我想到了一个捷径,”董哲竖指道。
“哦?”李茹凑近了问。“您有何妙计?”
董哲从抽屉里取出辰龙徽章,道:“当初于道长交给我十二枚探魂符,说有了这些宝物,只要目标人物戴着,他虽不近其身,依然可施法。而今刘贝贝一时半会拿不到学霸徽章,雪儿的病情却越发严重。俗话说,‘远水救不了近火’。既然不能远程作法,不如把刘贝贝直接送到于道长跟前。”
“什-什么?”李茹惊呼。“您这是要绑架她?”
董哲摇了摇头。“上午我跟刘贝贝商量了去玉平村当志愿者之事,她答应了。你作为这次活动的负责人,必须与学生们同往。到时候,你随便找个借口领她去清化观,让于道长瞧瞧。我再把雪儿带入观内,就大功告成了。”
“可是...”李茹似乎有些胆怯。“我从没去过清化观。这人生地不熟的,恐怕...”
“嗨,”董哲不以为然。“多看几次地图不就行了?”
李茹不敢顶嘴,考虑了一番后,又问:“平白无故,刘贝贝凭什么跟我走?”
“一周的时间,还不够你制造个意外?”董哲喝了口茶,道:“那是个贫困区,附近没有诊所、没有医院。刘贝贝若是受了伤,紧急情况下唯有去于道长那求救。”
李茹闻言,心里这才有了底。“如此便顺理成章了。校长果然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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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珏一人在舞蹈室的镜子前拉伸。她穿着一身浅蓝色芭蕾服,细长的黑发在脑袋的后上方捆为圆形的发髻。套着白袜的双腿左右叉开,两脚尖相隔一百八十度。
鲁子敬进了屋,怕打扰对方,便清了清嗓,道:“周学姐...”
“你的短信我收到了,”周珏边思考着、边用手掌压着大腿。“看样子,孙泉还是太心软,居然要等到月底再行动。以我之见,理科派分明就是还不了钱。”
鲁子敬试探道:“那学姐的意思是...”
“也罢,随她去吧,”周珏保持着姿势,抬头望向鲁子敬。“只是双方迟早会有一战,不如先做好铺垫。你过来一下...”
“学姐有何吩咐?”鲁子敬走近问道。
“来,帮帮忙,”周珏侧过身,右腿在前、左腿在后,下肢依然形成一条直线。她将面部降于膝盖之上,道:“按住我的肩膀。”
鲁子敬双手落在周珏的背部,仅使了几分力,生怕把对方弄疼。
“如我所料不错,高司·麻衣是想通过分瓣梅花计把刘贝贝周围的能人一一解决。被摘掉的第一片花瓣自然会是关小雨。”
“这是为何?”鲁子敬侧头道。
周珏将躯干转了过去,道:“且不说关小雨目前在学霸榜上排名第二,单凭她和曹曼的交情,高司·麻衣就必须先灭了她,否则在攻打理科派的过程中难免会遭到曹曼的各种阻拦。除此之外,关小雨被文科组的多名成员憎恨。高司·麻衣若能带头除掉她,定能获取人心。”
“这个高司·麻衣不简单啊,”鲁子敬感叹道。“刚入了文科组不久,已经可以调动群众为她效力。我们日后恐怕要多留意此人。”
“先专注眼前的事吧,”周珏把身子竖起,恢复了最初的姿势。“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给关小雨下个套。你听仔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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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后,刘贝贝随关小雨和张紫妃回到了宿舍。原本宽敞的屋子有了第四个人的居住,空间不免显得有些窄小。
进门时,刘贝贝踩到了地上的一张信纸。她弯腰把它捡起,看了一眼,道:“小雨,给你的。”
“哦?”关小雨好奇地接了信,并默默读了一遍。“课外团周六要举办一场舞会,特意邀我参加。”
“有这事?”刘贝贝纳闷地问。“我怎么都不知道?”
“是啊,”张紫妃质疑道。“按说刘贝贝身为理科派的首领,课外团应该优先请她。我好歹也当过几天的家,更与孙泉、周珏她们有来往。为什么我们俩没收到信,你这个跟课外团沾不上边的反而受邀?”
“嗨,这还用问吗?”关小雨挺胸道。“当然是因为我的名气比你们大了。”
“不对吧,”刘贝贝贴在关小雨身旁,认真地瞅着那请柬上的内容。“这里明确写着是一场‘单身舞会’。我是有男朋友的人,所以没资格参加。”
关小雨不服,道:“那紫妃呢?”
“她?”刘贝贝嘻嘻一笑。“我估计她早就私下和小康哥成为眷属了!”
张紫妃顿时脸红。“不许胡说!”
“我可没胡说。彤彤都告诉我了,你今晚跟他有约。”
“这倒不假,但我们相约是为了周末的球赛做准备。”
“球赛?”刘贝贝扬眉道。“你们不是只拿了校内的季军吗?”
“你有所不知,”张紫妃解释道。“今早步练师找了康哥,说那个亚军的队伍临时退出了,所以叫我们当替补。”
“好事啊!”关小雨双手称赞。“不过这舞会也是周六晚上。要不然我把它推了,去看你的比赛?”
“别,”张紫妃反对道。“课外团有心请你,这个面子你不能不给。毕竟咱欠着他们一大笔钱呢。”
一谈到这事,关小雨就头疼。“话说,这钱你打算怎么还啊?”
“慢慢攒吧,”张紫妃叹了口气。“指着我那点工资,想月底还清是没可能了。”
“不急,”刘贝贝调侃道。“等紫妃和小康哥修成正果,理科派跟课外团不就是一家人了吗?他们不会为难我们的。”
刚说完,刘贝贝的手机铃声便响起。“哎呀,我该走了。再迟到,会长定会大发雷霆的!”她拎起书包,撒腿就跑,也顾不上关门。
好友的这番反应给了关小雨一个主意。她暗道:吕凤仙雇了个助理,我关小雨凭什么不能?“紫妃,记得我原来在理科派时,有个跟屁虫。他叫啥来着?”
“你说的是周创吧?”张紫妃回忆道。
“没错,就是他!”关小雨兴奋地跳起。“快翻出理科派的成员名册。我要给他打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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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杨秋被逐出文科组,就再也没在考试中作弊。她似乎察觉到了自己被挤兑的原因,于是变得外加警惕。程育这两周都设了圈套,等着对方钻入,可惜至今未果。刚得到消息的曹曼正为此事犯愁,文诺和高司·麻衣又匆匆赶来。
文诺见曹曼捂着脑袋,上前道:“老大又头疼了?要不我为你瞧瞧?”
曹曼轻笑道:“你才跟华医生实习了多久,就想给我诊断?放心吧,偏头疼而已,并无大碍。你们俩找我有事?”
二人本有关于管治社团的问题,看到曹曼如此烦恼,也不敢明言。
“我们刚好路过而已,”高司·麻衣谎道。“不知老大是为何事所困?”
曹曼把情况向下属讲述了一遍。高司·麻衣闭目思考了片刻,道:“所以老大需要掌握杨秋作弊的证据,或者是她的供词喽?”
“嗯,”曹曼抿了抿嘴。“你可有对策?”
“老大只需将杨秋的联系方式告诉我,”高司·麻衣承诺道。“不出三日,我定把她的口供拿到手。”
“好!”曹曼大喜。“你去找聪儿,向她要成员名册便是。”
高司·麻衣领命告退,文诺却静静地待在曹曼身旁,等候指令。然而,曹曼完全忽视了对方的存在,一直陷入沉思,默默不语。文诺想要返回宿舍,又怕擅自离开有些不妥,着实尴尬不已。
过了多时,曹曼才再次开口。“文诺啊,好久没见到那个柳谐了。她也是学医的吧?”
文诺被唤,立马答道:“柳谐—呃,憨学弟—最近在忙于收集临床经验,每天上完课就跑医院去了。我也是偶尔才能撞见她。”
“嗯,还算勤奋...”曹曼满意地点着头。“只要她继续安分守己,你们就不必招惹她了。”
“憨学弟得知你对她这般宽容大量,定会感激不尽。”文诺鞠了一躬,又惭愧地说:“之前关于杨秋一事,是我错怪了老大。其实,我...”
见对方欲言又止,曹曼起身道:“还有什么想问的?此间仅你我二人,无需担忧。”
“罢了,”文诺紧握着冒汗的手心。“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
曹曼虽有些失望,但并没有勉强。她与文诺挥手道别后,便拨打了父亲的电话。是时候兑现给关小雨的诺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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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茹坐在出租车里,注视着夕阳落山。一小时的路程已完成了大半,在天黑之前应该可以抵达目的地。她肘部放在扶手上,单臂撑着下颌,回忆起与董雪初次见面的情景。
“校长,不就是取个文件吗?”李茹礼貌地笑道。“我在外面等着就行。”
“哪有这个道理?”董哲打开前门,伸手招呼对方入内。“别跟我客气了。”
李茹不好再推辞,只得顺从。董哲随后也进了屋,还没脱外衣,就有人打来了电话。
“稍等,”董哲抱歉地举着食指,快步躲入了寝室。
趁董哲不在,李茹认真地观察了所在的房间。这个家是传统的三室一厅设计,厨房在门口走廊的左侧,卫生间位于主卧旁。客厅的窗户挂着花花的帘子,阳光透着玻璃照在地板上。
李茹站了许久,见董哲还未忙完,便寻思找个地方坐下。她刚走到沙发前,忽然感到有软软的躯体从脚边擦过。受到惊吓的她连退数步,仔细一瞧才意识到是从茶几下窜出的一只灰色猫咪。
“可恶!”李茹边拍掉沾在腿上的毛、边检验着在躲闪过程中被划破的丝袜。“这该死的猫!”
那猫咪“喵”了一声,便往卫生间的方向逃去。寝室的门打开,李茹立即抬头一望。她本以为来者是董哲,却诧异地看到了一位身穿暗黑萝莉装的女孩,貌似六七岁,从房间走出。那女孩蹲下,把猫咪抱入怀中,然后慢慢地进了客厅。
“阿姨,你是谁?”
李茹换了一副笑容,弯腰道:“我姓李,是你爷爷的同事。你就是雪儿吧?”
董雪围着茶几绕了半圈,最终止步于李茹跟前。“阿姨,坐呀。”
“这儿?”李茹盯着那孩子指着的按摩椅。
董雪点了点头,耐心地等对方入座。“来,把腿放这里...身子往后靠...好嘞...”将李茹安顿后,她乖巧地问:“阿姨,我给你选个项目吧?”
李茹从未操作过这一款机器,怕把它弄坏,只能由那孩子安排。董雪启动了柔和的模式,先让李茹享受着背部被轻轻捶揉的快感。接着,她又加了一项,道:“这个有助于胳膊和腿脚的血液循环。我爷爷太胖,不然我一定推荐给他。”
“嗯,舒服...”李茹闭着眼睛,全体放松,对自己的处境懵然不知。
半晌,董雪见青蛙煮得差不多了,便露出了奸笑。“阿姨,你难道没发现你已经被困住了吗?”
“啊?”李茹惊讶地坐了起来。果然如那孩子所说,她的四肢被按摩器牢牢夹着,动弹不得。“雪儿,你-你这是做什么?”
董雪用手指抚摸着那灰猫的耳朵,道:“我刚才听有人骂小狸子‘该死’。这似乎不太友好吧?”
李茹深知闯了祸,便以卑微的语气道:“雪儿,我就是那么随口一说。你怎么当真了呢?”
“通常脱口而出的话最真实了,”董雪进行反驳时,仍不忘卖萌。“你说是吧,宝贝儿?”她把猫咪捧向了李茹,威胁道:“阿姨,我觉得让小狸子在你脸蛋上划一道疤,也不算过分呢。”
“不要!”李茹急忙侧身躲避。“雪儿,我知道错了,你饶了我吧!”
“饶了你?”董雪噘嘴道。“那要看我的猫咪答不答应喽。”
李茹明白董雪的意思。无奈之下,她只得装可怜,眨了眨眼,以温柔的方式冲着那猫咪说:“小狸子,是吧?对不起,刚才是我多有冒犯。下次来,我一定给你带些好吃的。”
“还算有诚意,”董雪将猫咪放到了地上。“那我就给你一次机会。我们玩个游戏,如何?”
“呃,行啊...”李茹忐忑地瞥向了主卧室。当下她只能拖延时间,待董哲打完电话。“你想玩什么?”
董雪低头从茶几的底部端出两个棋罐,解释道:“我会随意把这五十枚黑子和五十枚白子分配到棋罐里。你蒙着眼睛,挑选一个棋罐,然后从中取出一枚棋子。是白子,你赢;是黑子,你输。”
“你来分配?”李茹苦着脸问。“这-这不公平吧?”
“哪里不公平了?”董雪反驳道。“黑、白子各五十枚,怎么样都是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呀。”
“是-是吗?”李茹不知对方所言是否属实。
“别犹豫了,我不会骗你的。”董雪用一块布遮住了李茹的双眼后,机智地把一枚黑子放入左边的棋罐、剩下的四十九枚黑子和五十枚白子放入右边的棋罐。“阿姨,请吧。”
“雪儿,”李茹迟迟不肯做选择。“可否把棋罐拿近点?我要闻一闻。”
“闻?”
“你只说要将眼睛蒙住,但没说不能使用嗅觉啊。”
莫非这个女人能通过鼻子嗅出棋子的颜色?董雪暗道。“好吧,但我劝你别耍什么花样。这块布我亲自试过,一旦蒙上就是伸手不见五指,半点光线都无法透入。”
“嗨,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李茹安抚道。“如果我作弊被你抓到,还不是任由你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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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突然停止了行驶。李茹回归到现实中,转脸问道:“师傅,这是怎么了?”
司机指着前方,道:“看样子是堵车了。抱歉,只能送你到这了。”
“没关系,”李茹掏出手机,扫码付了款。“谢谢你啊。”
待乘客下了车,那司机好心提醒道:“小姐,山路难走。你穿着高跟鞋,恐怕不方便。”
“不碍事,”李茹微微一笑,关了车门。“爬一会儿就可以坐索道上去了。”
望着李茹远去的背影,司机尴尬地自言自语道:“人家又不是第一次来,你操哪门子的闲心啊?”他瞅了那女人最后一眼,然后把吸完的烟弹到窗外,便调头返回了市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