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蠡离开梧桐园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头,第二日就与文种一行人回到了越国,越王勾践虽然介怀之前范蠡想要带走西施之事,但是毕竟范蠡没有那么做,此次范蠡去吴国也做的很好,所以勾践与范蠡之间的芥蒂算是消了,但是雅仪王后与范蠡似乎并不那么愉快。
夫差在梧桐园内叨扰了许久,连祝挪都觉得天太晚,有些不耐烦了。于是他说道:“大王,天色已晚,就让奴才侍奉您回宫歇息吧!今日是王后娘娘的生辰,您可是答应了要去长青台,可别让娘娘干等着。”
夫差这才想起吴王后,脸上不禁露出了羞愧的神色,对着西施说道:“你今日便好好歇息,寡人明日再来看你。你若缺些什么,便吩咐下面的人。”
“多谢大王,其实您大可不必日日来此,西施不过是……”西施不希望吴王来沉鱼殿,一是因为她对夫差无意,不愿日日对着他,二是因为自己的心里还爱着范蠡,她怕夫差看出端倪。
夫差打断她的话:“寡人愿意,这是寡人的地方,谁敢多说什么。”夫差以为是西施担心那些人在背后说三道四,所以才让自己不要日日来此。
西施心中想道:“这吴王当真是……”一言难尽。
西施微微屈膝,行了一礼,送走了夫差,然后她急忙拿出匕首,仔细擦了擦,看有没有损坏。
郑旦笑着道:“夷光,我看这吴王十分的喜欢你呢!”
“他不过喜欢的不过是我的相貌罢了。”西施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心里还是有几分不确定的,毕竟郑旦要比她美得多,但夫差从头至尾都没有认真的瞧过她一眼。西施说完后就看着墙上的那幅画,她觉得这画很独特,画里的地方好像在哪儿见过,可是就是想不起来。
郑旦察觉到后也看了一眼:“夷光,白日里我也瞧了一下这幅画,只觉得十分单调,倒不如那边挂着的那几幅山水画。”郑旦指着右侧墙上的那几幅画说道。
西施笑了笑:“想必这画有非比寻常的意义,所以才会与那些画一同挂在这里吧。”西施依然没有猜出来这幅画的意义,“郑儿,日后你便不要再唤我夷光了,毕竟这是在吴国,一不小心就会让人听了去,我们需得时时注意。”西施双手握住郑旦的手,温柔的说道。
郑旦听见后很失落,毕竟自己唤夷光唤了这么多年,现在却不能再这样叫了:“那我叫你什么,不如就像你叫我的那样,叫你‘施儿’如何?”郑旦说完后,西施捂着嘴巴笑个不停,郑旦想了想,这样叫的确不妥,听着怪怪的,于是她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郑儿,我大你几个月,比你年长,不如你就叫我姐姐如何?”西施的想了想说道。
“这样也好,只是往日我们都是互称小名,突然这样叫倒是有些不习惯了。”郑旦叫了西施几声姐姐,然后一齐笑了,她们好似忘记了在越国所有的不愉快。
第二日,夫差并没有到梧桐园来。而吴王后那日在大殿上说让她们在梧桐园学习吴国的礼仪制度,但是却并没有派人来教她们。那三个姑娘一个是贫苦百姓家里挑出来的,叫李维缇;另外两个是越国大臣的千金,不过一个是黎大人家里备受宠爱的嫡女,叫做黎月,一个是封大人家里不受宠的庶女,叫做封柳絮。她们三个人除了黎月之外,都十分享受梧桐园内的生活。
西施不出沉鱼殿一步,在里面不停的练字,她在越国时一直模仿范蠡的字,所以如今她的字看起来与范蠡有七分相似。郑旦在沉鱼殿外练剑,练得很入神。如果一开始她只是为了防身和保护西施的话,那么现在却是真的很喜欢练剑。
正值仲夏时节,吴国的夜晚不仅没有变得凉快,反而异常燥热。天刚刚暗下来的时候,吴王夫差就带着宦官祝挪和侍卫风狄,风炎悄悄的离宫了。除了吴王后公孙敏诺知道外,王宫里再没有其他人知道。
“大王,您为何要来这偏僻无人的地方,难道王宫里的池塘和湖不够大吗?”祝挪热的满头大汗,他一点也不想出宫,就想待在宫里,凉快得多,所以现在很不乐意。
“好歹跟了寡人这么久,怎么寡人的好处一点也没学着,还不如学学风狄和风炎,少说话多做事。”祝挪从小就伺候着夫差长大,所以夫差对他十分纵容,反而对两个侍卫比较严厉。
祝挪见夫差不回答自己的话,于是紧紧的闭上了嘴巴。风狄和风炎在马车外使劲憋着不笑出来。
没过多久他们就来到了一个幽深静谧的地方,此地的入口是一个石洞,石洞很窄,一次仅能容一个人通过。夫差幼时贪玩,一次偶然的机会,看见了这个神秘之地。这里浑然天成,无外物干扰,他一旦得闲便会来此,并且只一个人骑马前来。若不是今日夫差需要他们的帮忙,才不会带他们来这里。
他们跟随夫差进去了里面,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漫天的萤火虫,它们轻轻飞舞,悠闲自在,萤光伴随着月光,映出了一池的青莲,那些青莲虽然开的稀疏,但是却十分美丽。
大约在许多年前,有人居住在此处,所以如今才能得见如此盛景。
那湖边有一个竹筏,看起来已经有些陈旧了,应该是几年前制造。
夫差回忆起几年前,自己还只是吴国的一个公子,没有继位为大王,那时候自己春日泛舟,夏日采莲,秋夜揽月,冬日赏雪,日子过得何其逍遥,那竹筏正是那些时节他闲来无事,自己搬来竹子一根一根的建造而成的。虽然简陋,但是牢固好用。
夫差走到湖边,看了看然后不高兴的说道:“这时节荷花开得正艳,哪里能找到莲子?你们好好的给寡人想想,想到了有赏。”
他们很少离开吴国,对吴国以外的其他事情是一无所知,这仲夏时节去哪里找莲子。
也许是因为禾城百姓以挣钱为目的,年年都用各种办法来对付荷花,加上禾城的气候与吴国又十分不同,所以禾城的部分荷花早早地就谢了,然后结出丰硕的果实。
夫差这下可就恼了。
“大王,没有莲子,有青莲花瓣也是一样的,毕竟出自同根,味道想必也是差不了太多的。”风狄笑着说道,他明明知道青莲花瓣与莲子的味道相差甚多。
夫差白了他一眼,然后叹了一口气:“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然后他吩咐了风狄和风炎一件事,让他们明日务必要办好,办不好就提头来见,虽然只是吓唬他们的,但是却可以看出这件事的重要性。
夫差把竹筏推到湖里,然后自顾自的朝着水中央划去。祝挪可是吓坏了,这竹筏摇摇荡荡的,夫差要是掉水里生病了,那可就不得了了。
“大王,不可,不可啊,万一……”祝挪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夫差全然当做听不见,不理他也不训斥他。风狄和风炎好似如临大敌,一副随时要使用轻功水上漂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夫差将竹筏划到了湖中央,便没有再继续前进,随之放下船桨,像个蹑手蹑脚的毛孩子一样,四处扑萤火虫,竹筏在水上晃荡得十分厉害,仿佛下一秒便要翻转过去,祝挪嚷嚷得更厉害了,风炎一把拉住他,让他不要再说话,祝挪倒也听话,闭嘴后在旁边焦急的看着。
夫差一只一只的抓着萤火虫,抓到后就放了,再继续抓,看来今晚他是来练手法的,准备什么时候展示展示自己的厉害。
他们三个人在一旁笑的合不拢嘴,这大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爱了?他们倒是从未见过这样的大王,以往都是满脸威严,颇具王者风范的。
其实只是他们忘记了,当初夫差还只是吴国公子的时候,就如此时一般,或许比现在还要活泼几分,是吴王之位,是阖闾之仇,是吴国朝政,将他变做了如今的模样。
“大王,您这样抓不行的,你用衣服这样轻轻揽过,不就可以抓到许多了吗?”风狄在一旁看得心急,便给夫差支了一招。
夫差十分不屑的说道:“何须你来告诉寡人,既然你那么喜欢说话,就把你的衣服脱下来,然后送到寡人这里!”
风狄不能抗命,只得脱下外裳,整个人用脚轻点湖水和荷花,很轻松就到了夫差的竹筏之上,夫差虽然也会武功,但是却不能像他这么厉害。
夫差用衣服揽萤火虫,果然没多久就抓到了许多,然后又将它们放走了。
夫差在这里闹腾了许久,然后才回到宫中。
公孙敏诺从夫差离宫起就一直站在夫差的寝宫无忘殿之外,直到她亲眼看着夫差回到无忘殿,她才面带笑意的回到长青台。曾经多少次她也是这般守在无忘殿外,只是夫差从不曾注意到,而风狄和风炎却时常看见她,但是公孙敏诺总会把食指轻轻的放在嘴前,做出让他们不要吱声的动作,如此方罢。
风狄和风炎为了夫差的命令,可是一夜没睡,谁也不知道夫差吩咐了他们什么事。
那夜,西施也在梧桐园里扑流萤,她总是会想起还没有认识范蠡之前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