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铺掌柜转入后堂时,一名汉子粗布麻衣,走的焦急,卷起的裤腿一高一低,小腿与脚上都沾着泥点,急匆匆迈进药铺,手中拿着黄纸,便喊:“掌柜的,抓药,快!”
愿在静等掌柜的阿雅猛然一震,抬头便见她大哥焦急的催促药铺帮工。
帮工拿过黄纸,估算了下价钱,让他付钱。怎奈汉子听完价钱,露出难色,掏出一吊钱,放在柜台上,讪讪尴尬说道:“小哥,我出来的急,没带够钱。这样行吗,药啊先配一帖。”
帮工撇了他一眼,却将一吊钱退回给汉子,道:“十几个铜钱也不够一帖。你要不到别处的药铺转转。”
汉子弯着身子,连连说好话,让他能赊账,待卖了庄稼就还上,那药急着救人……
帮工一脸不屑:“行了,别妨碍我们做生意,你到别处去问问。”
阿雅终不忍,上前叫了声那汉子。
汉子根本没注意到药铺内的阿雅,乍见到她,惊愕几欲张嘴,都未曾叫出声,他早有耳闻,自家最小的妹妹害人命,家里面虽怀疑,但受不住旁人的指指点点,只当再无这个妹子,所以从未有要去寻人的心思,就当从来没有这个妹妹。
此时,掌柜笑容满面的回来,便告知阿雅价钱。
阿雅很满意掌柜的价钱,便指着柜面的上黄纸说道:“药钱就从卖参当中扣。”
掌柜看了呆立似木头的汉子一眼,点头应允,麻利将剩余银钱与几贴药包递给阿雅。
阿雅转头便将药交给大哥,问买药缘由。
汉子终于回过神,讷讷的道:“是娘,你,你要不要去看看?”
阿雅心头一跳,立时不管背囊中的两枝人参,跟着她大哥赶回家。
家中老母亲早已卧床不起,而父亲早在半年前就走了。阿雅一见形如枯槁,瘦骨嶙峋的母亲,扑到床边,自责内疚无以复加。
老母亲微颤着手,抹掉阿雅脸上的泪水,自己却也老泪纵横,心疼着她最小的女儿命运坎坷。
阿雅强忍下起伏心情,为老母亲轻轻擦拭眼泪,轻声安抚。
当大哥媳妇端着碗,掀起门帘,见到的便是这般景象,堆着笑脸,撑起老人,让老人喝药。
阿雅原要接过喂药,但兄嫂却拒绝,说这是儿媳应该做的。
阿雅见嫂子贤惠,为老母亲与大哥庆幸。
老人睡下后,嫂子亲热的拉着阿雅说起话来。
“阿雅,那钱是你卖人参得来的,可救了咱娘的命喽。”可刚还庆幸,转而又叹气一声,“你也看家里,几张嘴等着吃,这些年田里收成又不好,家里都快没饭吃了。要不是遇到你,咱娘怕是……”说着便要落泪。
“嫂子,娘的药钱,我会想想办法。”阿雅知道大哥也是在她出嫁后,靠着她出嫁时的一些礼金娶了媳妇,二哥也是。家中姐姐嫁的也都是庄稼汉,家境都紧巴巴的,唯独她高嫁了秀才,可哪知后来会一地鸡毛,浑身是伤。
“原来咱们村里也靠采药泡酒赚到点钱,可如今那草都没了。”妇人无不遗憾,转而略带兴奋,又小心翼翼的问,“没想到小姑子你还有采人参的本事。我听大夫说,人参对咱娘的病有好处。要是有那么一两株,娘的病说不定就好了。”
阿雅激动的抓着妇人的胳膊,确定道:“大夫真这么讲?”
“是呀,给娘看的大夫就是这么说的。”妇人转而又无力的沮丧起来,“可是人参多难找,药铺里的跟个金子似的,咱们家买不起。”
“嫂子,我这还有两株,就给娘吃。”阿雅从背囊中取出包的严实的新鲜人参。
白白胖胖的身体,细而完好的长须,两株品相极好的人参,闪瞎了妇人的眼。
妇人心中狂喜的嘴角抽搐,努力压下无以言表的喜悦,面上强装镇定,惊讶万分的倒吸:“我的老天爷,真是人参啊。”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心中飞快的盘算着,眼前的人参能卖多少钱。
妇人激动的微颤,接过人参,忙道:“我、我我这就去煮。”说罢,飞快的跑入里屋,好似后面有人要抢了去。
阿雅将人参拿来给母亲治病,心思全在回去该如何跟他解释,完全没注意到妇人异样的神色。
她在家中逗留两三天,见兄嫂将人参汤给母亲喝下,便匆匆回到山上。
男子依然清瘦,嘴角含笑的面对阿雅。阿雅一五一十的告诉男子,可男子依然无任何反应,他听不见也看不见,她苦笑,以前无妨,可现在,她要自己去找人参,为娘治病。
她犯难了,拿下山卖的人参全是男子给她的,她不知道到哪里去找。她只能猜测男子去找人参的地方,男子要么在竹林旁,要么在屋里,并没有见他出远门,所以阿雅猜测,有人参的地方离竹屋不远。
正当她带上些干粮与水,准备四处找找。男子再次拿出三枝人参,可是男子原本白皙如玉般的脸显得苍白无光,往常温润朱唇微微干裂。
阿雅以为男子身体不舒服,抚上男子额头。男子高过阿雅一个头,浑然未觉额头上贴着手,起身便要往外走。
怎料阿雅心急,踩着男子衣摆,撕拉一声,衣摆一分为二。与此同时,男子头撞上阿雅下巴。
阿雅被撞的生疼,可她更担心男子,忙去查看他的头顶。可男子依然未有察觉,但疑惑的站立着。
他比阿雅足足高出一个头,阿雅想将他按回竹凳,可他如木桩一般,纹丝不动,毫无感觉。
阿雅无奈,踩上竹凳轻轻扒开男子头发,一番细找,男子头顶上果然有个肿包。
她眼中满是心疼,戳热手掌,轻缓揉按着肿块。她发现他聋哑盲后没多久,发觉眼前如暖玉般温润的男子还是个没有任何触感的人,那时她想着与他沟通,在他掌心写字,可男子毫无反应;他带她去外面,不慎划破手臂,他浑然未觉。她为他包扎,不见他疼痛表情,含笑嘴角依然如故。渐渐的,阿雅越发的心疼他,想着他独居山中,一个人熬过长年无声无味无音无感的岁月,犹如灵魂被困在一具木偶之中,可面对身体的缺陷,却能淡然处之,这是个内心该有多么强大的男人。
而她给他取名茂林,也只在心中喊着,静静的看着他修长背影,足矣。
男子似有所感般,抬起双手,虚晃着碰到阿雅身体后,如母亲安抚孩童般轻轻拍着阿雅,似在安抚阿雅。
这是第一次,男子主动碰触她,可她整张脸烧的通红,尴尬的改站为跪,只因那双手轻拍在她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