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
谢长安站在甲板上,此时离他上船已经过去了数日。
数日下来,他也大致明白了自己身处何处,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那些人会将他误认为先天宗师。
原来,暴风洋内完全没有任何修士的存在,这里修炼的是武道一途。
在这些凡人口中,神仙,只是无知俗人口中的传说而已。
海风吹来,吹起他的衣袖。
来到这种修士荒漠,让他心中的沉重更添了几分。
“杳杳见过谢公子。”
声音柔和似水。
谢长安没回头,淡然说道:“上官小姐好雅致,如此深夜时分,也到这甲板上吹冷风。”
此女名叫上官杳杳。自从前日从罗八口中得知谢长安这位年轻的先天宗师存在后,便有意无意的出现在他的周围。
“谢公子不也是一样好雅致吗?再说,月色茫茫,碧海苍苍,如此景色,杳杳确实极为喜欢。”
上官杳杳眉如远山,眼如平湖,柔和的月色映照在那张美的惊心动魄的脸庞上,更添了一分佳人如月的仙气。
上官杳杳走到谢长安身边,侧头看着谢长安凝视着远方的样子,好奇道:“谢公子似乎不喜欢和杳杳打交道,不知道谢公子对杳杳是不是有什么成见?”
谢长安头也不回,淡淡道:“上官小姐多想了,谢某天性如此罢了。”
上官杳杳轻拍胸脯,吐出一口气道:“如此杳杳就放心了。不过谢公子性子确实清冷,而且这船上的人都说谢公子来历神秘,杳杳也很好奇,像谢公子这般年轻的先天宗师实在难得一见,不知谢公子出自哪个高门大派呢。”
谢长安看了上官杳杳一眼,道:“上官小姐有话直说就好。”
上官杳杳撇了撇嘴,露出一个可爱至极的样子,嗔道:“你这人真是无趣。”
看到谢长安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眼中不由闪过一丝羞恼。
她身为上官家嫡女,自小就是众星捧月一般,成年后又出落的天香国色,爱慕者多如天上繁星,无不以讨她一笑为荣,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对她如此冷淡的同龄男子。
过了一会,上官杳杳带着丝幽怨说道:“可能谢公子会认为杳杳是个轻浮的人吧,其实杳杳也是身不由己呢。”
上官杳杳看着远方泛着粼粼月光的海浪,语声飘渺犹如在天外。
“杳杳自小锦衣玉食,父亲待我极好,无论我有什么要求他都会尽可能的满足我。记得我十五岁那年,他问我要什么生辰礼物,我告诉他我想要一朵玉雪莲,本来我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生辰那天,他真的送了我一朵玉雪莲。那朵玉雪莲装在一个冰盒里,晶莹剔透,漂亮极了。”
“过了很久,我才知道,父亲他为了采集那朵玉雪莲,亲自登了玉龙雪山,遇见了雪吼兽,身受重伤,冰寒入体。一直到现在伤势都未痊愈,不然他也不会被那些人欺压。”
说到这里,上官杳杳已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谢长安沉默不语,静静听着。良久,上官杳杳才平复情绪,幽幽说道:“谢公子,杳杳有一事相求,不知公子可否应允。”
谢长安望着远方。“何事。”
“我欲请公子为上官家供奉,不知公子可愿屈尊一就。”
上官杳杳目光如水,期待的看着谢长安。谢长安扭头看着她,淡然问道:“你为何会有此意。”
上官杳杳认真道:“这几日与谢公子相处,虽然谢公子话不多,但杳杳觉得公子性格淡泊,和公子这样的人打交道,令杳杳十分安心。而且谢公子年纪轻轻,便贵为宗师,日后成就不可限量,若我上官家有公子护持,必然可保安全无虞。”
谢长安伸手握着甲板上的围栏,语气悠悠:“上官小姐厚爱,谢某感怀。只是,谢某生性散漫,受不得约束,这供奉之议,谢某也只能推辞了。”
上官杳杳想了想,诚恳道:“谢公子无需担忧,只要谢公子愿意担任上官家的供奉,杳杳不仅会奉上丰厚的报酬,平日里也不会烦扰谢公子的,其实杳杳更多的只是想借谢公子的宗师之名震慑一些宵小罢了。”
“宗师虽少,但以上官家的财力权势,要找一位供奉想必不是难事,不知上官小姐为何要对谢某青睐有加。”
上官杳杳苦笑道:“谢公子有所不知。所谓穷文富武,武道一途并不是一心苦练便能有所成就的。能成就宗师者,不仅天资卓越,更需武道功法、药材等等。这些不是普通人能承担的起的。一位武道宗师,背后必然会有一个庞大的势力支持,又怎会瞧得上上官家这样一个家族。”
谢长安闻言,暗暗额首。
修仙之道其实也是如此,财侣法地,缺一不可。
上官杳杳接着道:“谢公子来历神秘,杳杳曾听葛船主说,谢公子只是随船前往九津城。若谢公子并无具体去处,不如到上官家一行可好,日后我上官家定会恭谨侍奉谢公子,谢公子若有事需用到上官家,上官家亦会鼎力相助。”
上官杳杳说完,一脸恳切的看着谢长安。谢长安沉吟许久,道:“谢某若为上官家供奉,不知上官家能给予谢某什么,谢某又需要做些什么。”
听到谢长安话中有松动之意,上官杳杳欣喜无比。对于谢长安的话,她心中也早有腹稿,当即直接开口道:“上官家可供奉谢公子每年十斛上品海珠,半斛上品天珠,还有玄续丹三枚。这只是借用谢公子宗师名号的报酬,若有需要谢公子出手的时候,杳杳另有厚报。”
谢长安心中思索,和九州不同,暴风洋内流通的乃是采集自深海的珍珠。一斛海珠足有百枚,而一枚上品海珠便足够一个普通三口之家一年的花费,船上那些一流武道高手一年所得也不过数十枚上品海珠而已。至于上品天珠,更是难得,完全是有价无市之物。
让谢长安心动的是,这些采集自深海的珍珠,内含天地精气,对他的修炼有非常大的帮助。
身处这等修炼荒漠,灵丹无处可寻,他必然要寻找其他可以替代的辅助修炼之物,不然以他剩下的寿元,要进阶炼气,难如登天。
至于,那玄续丹他反倒不在意,凡人炼制的丹药,对他并没有用处。还有一点就是,他对此地两眼一摸黑,若是可以借助上官家这样传承千年的家族,无论他以后要寻找什么,或者是了解一些秘幸,离开暴风洋,都要方便许多。
想了片刻,谢长安心中有了决定,淡然开口道:“谢某可以答应上官小姐,不过谢某有一个条件,希望上官小姐能够应允。”
上官杳杳闻言喜形于色,激动道:“谢公子有何条件尽管说。”
谢长安看着她,竖起一根手指,道:“谢某不喜被凡俗之事打扰,十年,我只会出手一次。不知上官小姐能否答应。”
上官杳杳不由沉思,这个条件和她预想的不一样,她也需要衡量许久。毕竟,上官家内派系众多,若知道她花费了如此大的代价请回一个十年只能出手一次之人,即便此人是宗师,只怕也要受责难,可能还会牵累到父亲。
不过,再想起此刻她面临的情形,她一咬牙,不再犹豫,道:“杳杳可以答应谢公子!”
谢长安满意的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以后就承蒙上官小姐的照顾了。”
上官杳杳脸上闪过一抹羞涩之意,道:“谢公子言重了,是杳杳以后要依仗谢公子的照拂。谢公子以后也别喊我上官小姐了,太过见外,谢公子叫我杳杳即可。”
谢长安微微一笑。“既为上官家供奉,礼仪还是要守的,谢某便称呼你一声大小姐吧。还有,谢某也是出身寒门,不是什么公子。”
随即意味深长的说道:“大小姐可唤谢某一声谢仙师。”上官杳杳一愣,好奇问道:“仙师是何意思?”
谢长安打了个哈哈道:“只是谢某家乡的一个称呼罢了。”
上官杳杳捂嘴轻笑,道:“看来谢仙师的家乡风俗很是奇特呢?不知谢仙师的家乡是在何处呢?”
说到谢仙师三个字时,上官杳杳尾音上翘,显得极为诱人。
“家乡吗?”
看着远方,谢长安眼中流露出一抹缅怀之色。
“谢某出身于天上宫。”
“天上宫,这名字......好生大气。看来谢仙师来历非凡,只是这个名字杳杳还是第一次听说,却不知这天上宫位于何处。”
谢长安摇了摇头道:“位于何处大小姐就无需探究了。皆是谢某往事罢了。”
“不知大小姐此行是要前往何处?”上官杳杳看谢长安换了话题,识趣的不再追问,答道:“杳杳此行乃是前往列国庆西城柳家。”
说完,眼中露出一丝愁意,接着道:“上官家立家之本除了乘云港,最重要的便是玄续丹。这玄续丹最重要的一种材料是庆西城的续魂草,以往这续魂草柳家都是优先供应于上官家的药堂。只是,自从父亲身受重伤后,家中一些不服父亲的长老与几位叔伯联合起来,与柳家达成协议,柳家的续魂草不再直接供应父亲掌管的药堂,而是由家族内的侍药房采买,想以此逼迫父亲退位。”
上官杳杳轻叹一口气。“玄续丹不仅事关上官家的收入,也是父亲维系人脉最重要的一样东西。一旦失去了玄续丹的掌控权,父亲半生经营都会毁于一旦。眼见父亲日夜忧愁,杳杳也是心忧如焚。此去瞒着父亲前去柳家,便是想能与柳家达成新的协议,让柳家能把续魂草重新供应于药堂。”
听上官杳杳说完后,谢长安摸了摸下巴,道:“如此说来,大小姐似乎都自身难保了,谢某这供奉的位置似乎也不太稳当,莫非,大小姐是在哄骗谢某不成?”
上官杳杳急忙解释道:“谢仙师多虑了。此次杳杳前去有十足的把握让柳家改变主意的。而且,即便父亲失去家主之位,杳杳也还是能供奉得起谢仙师的,请谢仙师放心。”
谢长安点点头,道:“如此便好。那大小姐可是要谢某陪同走一趟这个柳家。”
“谢仙师能与杳杳同去自然更好。若是谢仙师不想跋涉,也可以在九津城歇息,杳杳已经请了葛诚宗师陪同,这路上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这个庆西城很远吗?而且听你之意,路上好像不是十分太平?”谢长安侧头问道。
上官杳杳娓娓道:“庆西城离九津城并不远,不过,有一处必经之地,名为鬼风峡。此地据闻时有阴鬼出没,列国藩王割据,朝政混乱,是以此地也无人理会。途经此处,要么于白日成群结队通过,要么便只能和杳杳这般请高阶武者陪同,不然就会有身亡之忧。”
“阴鬼出没?”谢长安若有所思。
上官杳杳很自然的接下话道:“是的,阴鬼。没人见过阴鬼的模样,但死在鬼风峡里的人都是被抽光周身气血而死的。这种手段可不是武者手段,所以大家都说这是阴鬼所为。”
谢长安心中一动,道:“谢某还是陪大小姐走一趟吧。”
“那就有劳谢仙师了。杳杳感激不尽。”
上官杳杳听闻谢长安愿意一道同行,自然无比乐意。闲谈几句后,谢长安告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