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大海终于醒了,看向窗外,已是日眣时分。
心中回想,下山去酒肆,又去了比翼楼喝酒,姑娘跳舞,还有坐在怀中的姑娘,再然后便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想到昨日之事,姜大海绝望地闭上眼睛,忽而又像想起什么一般。掀开被子,更是生无可恋,自己的衣服全换了,起身来也找不到昨日的衣服。姜大海心道:完了完了,珍藏二十一载的清白,还没遇到心怡的姑娘,就这样毁了。
姜大海穿好了衣服,前脚刚踏出门口,晏寒便端着吃食回来了,正面相迎,姜大海自觉尴尬,总觉得作为师兄的脸面被他丢的一干二净。
晏寒传音:“师兄,这是要去哪?”
姜大海望着眼前的晏寒,夕阳的余晖投在晏寒的背上,仔细看晏寒竟比他还要高一点了,姜大海尴尬的说道,“这不是躺了太久了嘛,出去走走,出去走走嘛。”
“好。我陪你。”
姜大海心道:“别呀!寒祖宗留我一张老脸吧!嘴上却说着:“好啊,正好一个人无趣的紧。一起甚好,甚好。”
姜大海又道:“不过呢,我倒是真的饿了,还是先吃完东西,再出去吧。”
“依师兄的。”晏寒放下了手中吃食,摆好碗筷,替姜大海盛了碗粥,姜大海竟一反常态,腿老老实实的放着,斯斯文文的吃了起来。
“师兄,不是饿了吗?”晏寒见他与往日大相径庭的吃相,疑惑道。
“嗯。”姜大海看着晏寒,低下头眼珠转了几圈,不知说什么好,只好搅动着碗中的勺子。
“师兄,不问自己何时回来的吗?”
“何时啊?”姜大海并不看他。
“夜半。”
“是有人送我回山的吗?”姜大海当然知道问的是废话,只是想知道晏寒有没有看见齐楚彦。
“我去接的师兄,师兄不胜酒力,醉酒之时,传音于我。我便去接了。”
“啊?你去接的我?”姜大海自是不好意思问在何处接的他,当时发生了什么。
“嗯,师兄传音于我,我便去了。”
姜大海在心中做着自我斗争:这南熏阁谁是老大,我到底在这里怕什么?不应该呀。可若是小寒告知师傅,岂不是会被师傅打死?不会不会,小寒应不会告知师傅。在心中自我正位一通,旋即又翘了一条腿到椅子之上,滋滋的喝起了粥。
“师兄,我已向师傅结课,以后不必再习课业了。”
“不是还有二年吗?”
“已提前习完,明日起的十日,我便陪着师兄罚抄心法。日后修炼,我也会陪着师兄一同。”
姜大海如同晴天霹雳,想着那几本新的孤本,心中暗暗叫苦,对着晏寒说道:“罚抄十日心法?为何?”
“师兄的画本。”
姜大海心道:还好是画本,若是去比翼楼被师傅发现,怕是要抄一年了。
又干笑了几声,“师兄这么大人哪还用人陪,修炼本就讲究清心静思,我看还不如各自修炼更为有益。你陪我,岂不是也等同是一同受罚?不妥不妥。”
“师兄若想去山下喝酒,我陪着师兄去。”晏寒直接了当传音道。
姜大海想起昨晚种种,惊悚地望着晏寒,忙摆了摆手,“师兄不胜酒力,不去了不去了。”
“师兄最近可是心中有何烦心事?师兄曾说过你我是一家人,我想一家人如果有不如意之事,自是要一同分担的。”
姜大海心中呢喃:一家人。随即心下明朗,有个如此懂事的弟弟,还有什么好烦忧的呢。
“没事了,你不要多想了。”
…
次日,姜大海便收到厚厚一摞心法口诀。
晏寒在桌上,正摆着笔墨。
姜大海则又开始了,“这么好的天气,闷在屋子里头,多没意思啊,师兄带你去河边抓鱼怎么样?”
晏寒传音道:“师兄,师傅命我监督。”
“好吧,那换个地方吧。屋里太闷了!”
说罢,二人在后山一片梅林,支了张桌子。
席地而坐,晏寒摆好了笔墨纸砚。
姜大海知逃不过,便老老实实坐下来开始抄写,晏寒则开始闭眼打坐。
过了一个时辰,姜大海见晏寒已入定,便悄悄从乾坤袋取出画本,看了一会,却又犯了困。
醒来时,压在胳膊之下的画本,已被掸的平平整整置于桌子一旁,有几朵梅花落在画本之上。
晏寒仍旧闭着眼睛入定中,背脊笔直,半挽着的墨色长发系着红色的流花结。一阵微风袭来,掉落的梅花从晏寒的发丝肩膀一路飘到衣袂之上,姜大海突然觉得此景有些熟悉的感觉。
姜大海嘴里刁着一根野草,半托着头看着晏寒。薄唇轻抿,侧脸骨线清晰,眉如墨画,细长的凤眼上睫毛动了动,晏寒睁开眼睛。见姜大海一脸探究的神色盯着自己,略有些不自在。
“师兄,这般看我,我脸上可是有何不妥之处?”
“妥!自是妥!今日这般细看,当真好看。将来不知要什么样的姑娘,才能配得上我家小寒这副好容貌呀?”
晏寒脸一阵发烫,传音道:“师兄又在胡言。”
姜大海见他这般害羞模样,便十分好笑“哈哈,师兄不过随便说说,你看看你脸红什么,将来不管什么样的女子,只要是你喜欢的就好。”
晏寒被姜大海逗的有些生气,便不再传音,一时安静了下来。
姜大海忽然又蹦出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小寒,若有一日,你喜欢的姑娘,在不得已或许不知情的情况下,失了清白,你当如何?”
晏寒无奈地看着他,“我没有喜欢的姑娘。”
“打个比方嘛。”
“没有这种比方。”
“…”
“师兄,可是有了喜欢之人?”
姜大海摇了摇头,“我这么多年见过的姑娘都没几个,哪来的喜欢之人。”心下又想到那晚,坐在自己怀中的姑娘,不免有些头痛。
“若是师兄喜欢之人,失了清白,师兄当如何?”晏寒反问道。
“还能如何?娶回来呗。若是我喜欢之人,即便是失了清白,那或许也是不得已。”
“若是并非不得已呢?”
“那…如果她愿意,还是娶回来。”姜大海说着,拿着笔开始在纸上写画。
“为何?”
“为何?因为喜欢啊,若是她愿意,那自是二情相悦,二情相悦岂有分开之理?喜欢便是无论她处与何种境地,变成何种模样,经受何种磨难,仍是要同她一起。”姜大海一脸诚挚。
“若是不喜欢呢?”晏寒眼睛亮亮的望着姜大海。
“不喜欢那就走,离开他,走的远远的。”姜大海思索片刻道。
“为何?”
“人家不喜欢你,为何要在那边添堵?倒不如成全她的自由。呐,画本里都是这么写的。”姜大海说着将画册递给晏寒。
晏寒一脸不解,接过画本。
“我也不全是照搬,有改动,活学灵用嘛。”
“…”晏寒摆出听学的模样,不说话。
姜大海见晏寒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便故意道:“你以后也别总这么容易生气,否则日后哪家姑娘跟了你,日日像你这般无故就闹脾气,岂不是得活活被你气死!也就是你师兄我身强体壮,才熬的过来活到今日啊,我太难了!”姜大海说着摇摇头。
晏寒一听,又开始生气,起身便要走,姜大海拦住他,“师傅让你监督我抄写心法,你就这么走了啊?被师傅知道,你岂不是违背师命?”
晏寒看着他,又坐了回去,有些恼怒道,“师兄,又要如何?”
姜大海见他这般,只觉得好笑,忍着笑道:“师兄只是随便说你二句,开个玩笑,你又生气作什么?”姜大海看着晏寒说道。
晏寒不再理他。
“回去吧,我看天色不对。”姜大海指了指天空。
姜大海自是什么都不管,负着双手衔着草走在前头。苦了晏寒在后,收拾书本桌子到乾坤袋。
次日,下起了大雨,姜大海只好老老实实呆在南熏阁内。
照例,老姿势,高抬腿,剥花生,看画本,毫无要罚抄的迹象。
晏寒将罚抄的笔纸拿了过来,“这是今日要抄写的。”
姜大海手一摆,“不急不急,最后三日再写也不迟,你我二人定能抄的完。”
“是师兄罚抄。”晏寒纠正道。
“那我问你,你与我可算是一家人?”
“是。”
“那师兄有事,师弟该不该帮忙?”
“该帮。”
“那你说,罚抄之事,你可该帮忙?”
“…”
说着,姜大海从桌上挑了几本,自认为满意的画本,交到了晏寒手中。
“既是不用再去习课,便跟着师兄看画本吧。师兄已没什么好教你的,便只有这些拿的出手些,日后遇到自己喜欢的姑娘,莫要丢了师兄脸面。”姜大海语重心长道。
“……”
姜大海见他又不理他,“若是不够,师兄那可还有更好的。”姜大海所言更好的,自然是那些孤本。
“不必。够了。”说完,晏寒便拿走了那几本画本,正襟危坐于桌前,翻阅起来。
姜大海见他看画本,都这副一本正经的模样,不觉有些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