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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兰亭先生

2007年,河东省江庭市。

十月底的江庭,即将散尽夏天最后一丝余热,池浅浅家楼下,法桐叶铺满了一地金黄。

秋意是渐渐深了。

清晨的风刮在脸上,拔凉拔凉的,一离开家,恍然间有一种落入冰窖的感觉。

池浅浅抬头,阳光已经相当刺眼,每当这个时候,她会突然意识到,自己又睡过头了。

楼下早餐店还冒着热气,每天早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驻足于此,享受着片刻的温暖。但奇怪的是,今天这时候,店里好像没什么人。

池浅浅紧了紧衣领,快步朝早餐店走去。

“老板,我要打包一小屉白菜肉馅的包子,外加一杯豆浆。麻烦您快点,谢谢。”

她站在门口那一大口面锅前,以平时的两倍语速熟练地说出每日千篇一律的早餐,不等小店老板插上一个字。

“姑娘,今天没包子啦,小店马上要关门了,送你一杯豆浆吧。”老板麻利地给她舀了一杯豆浆,然后关掉灶台的火。

池浅浅呆呆地接过豆浆,比了比手表上的时间,7点43分。

“您这是要?”

“哦,你认识兰亭先生吗?就是写《月光集》那个。等会八点,他在博雅书店有个签售会,今天我得早点关店……”

老板一边说,一边快速收拾好厨台,准备锁门。

喝着豆浆的池浅浅差点没被噎着。

“您还看他的书?”

“那当然,什么叫人民文学?这就叫人民文学!你们这些年轻人,不喜欢这种作家,但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喜欢啊,他的书读起来又不困难,写得都是我们这些普通人的生活,多带劲嘞。”

早餐店老板从里面走出来,熟练地把玻璃门锁好。说起自己喜欢的人,连一个中年大叔都能焕发出青春的活力。

池浅浅有些哭笑不得。

“您去他的签售会是为了要签名吗?”

“你这小姑娘,问的什么问题,”早餐店老板被她逗乐了,“签售会不要签名要什么?”

“好啊,这么远的路,您就别去了,他的签名我有的是。”池浅浅把书包挂在胸前,拿出一沓试卷,转过头问老板,“您有剪刀吗?”

早餐店老板觉得她在开玩笑,不过还是打开门,给她找了把剪刀。

池浅浅齐刷刷地把这些不用的试卷上池书文的签名剪下,大方地递给早餐店老板。

“给,亲笔签名,如假包换。”

池书文,兰亭先生的原名,池浅浅的老爸。

*

“您好,济才中学。”

池浅浅像只兔子一样飞快地蹿上车,还没来得及关上车门,便听见了出租车司机尴尬的回复:

“呃...姑娘,要不你坐下一辆车吧,我这里有点急事,不顺路。”

没买到早餐的池浅浅已经相当暴躁了,但她想了想,在这么美好的早晨,她应该竭力保持着她的淑女形象。万一人家家里真有什么急事呢?

“哦,好,理解,理解。”

池浅浅吃力地提了提书包的背带,一脸沮丧地准备下车。

司机忽然叫住了她。

“算了,姑娘你坐着吧,我看你很急的样子,还是先送你吧。”司机转过头,抱歉地向她解释,“其实也不算什么急事,我有个很喜欢的作家要在博雅书店办新书发布会,本来想快点过去的……”

“等等!”池浅浅打断他,“你说的是兰……”

“对,就是兰亭老师!你也喜欢读他的书?哎呀挺可惜的,你要上学,去不了那个发布会……不然我都可以免费载你过去……”

从她说出第一个字开始,司机就开启了激动模式。

池浅浅从后视镜里瞥了瞥司机的样貌,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小哥,居然也在读这些“夕阳文学”。他戴着一款学者式的眼镜,头发有些乱蓬蓬的,说起来没完没了,竟然忘了开车。

他肯定没有女朋友。

池浅浅突然冒出这种奇怪的想法,虽然这只是一种女生的直觉。

她打开车门,毅然下车,然后重重地把车门给他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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