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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逃无门

多尼淡淡地说:“这,就是王法。香君,虽不知你身世为何,但我早看出你并非等闲人家女人,你举止端庄,知书达礼,而且特别广视博闻,见地非凡。但你不知道的是,天已经变了。”他一语双关。

李香君刚要再问,多尼接着道:“顺治元年起,我二伯就颁布了几道圈地令,恩准满族诸王、勋爵为安排生计,在京畿以跑马为据圈占土地,近年来已扩延至外省区域。我镶白旗把这附近圈为旗用,正是依据王法。”

李香君闻听,柳眉微蹙,眼神带火,但她终于咬住嘴唇没有说话。她心想,这些清朝贵族,到底还是衣冠禽兽,竟然赤裸裸地掠夺民间私产,真是霸王强盗,这与西潼过来的流民闯寇有何差别!可怜我大明繁荣盛地,还要遭受胡虏侵犯而无回手之力。

多尼不知她心里的愤恨,接着说:“大清入关,目的是驱逐闯贼,扶助明室,为崇祯帝报仇雪耻,但也耗费大量国力民资,八旗将士在前线出生入死,却总担心后方家人无依无靠。二伯这圈地之策,也是无奈而为,是安定军心之举。”

如果不是知道面前站着的,是大清朝开国功臣的儿子、世袭豫亲王多尼,而又不是自己身怀六甲,按照李香君以往的性子,早就直接怼回去了。现在她只是心里暗骂:“狼子野心,入侵大明疆土,造成民生涂炭,民不聊生,还把自己包装成义师侠旅!”

“我镶白旗本已有封圈土地,倒也不是一定要在这里占地。只是.......”多尼意味深长地看了李香君一眼,“只是......看这附近多为荒弃之地,与其无主,不如归拢到我旗之下,以供支配。”多尼心中对这周围土地其实倒并不在意,他更在意的是住在此地、身边这个美丽聪慧的女子。从开始时的敌对,到通过瑾惠之托而化敌为友,又到后来寻找真凶过程,益发发现她冰雪聪慧,见事明白,心中渐生依赖。但知道她仍牵挂着回家,马上就要脱离他的控制,不由让他着实烦恼。思前想后,多尼午后已暗谕罗科铎,把周边村落以跑马圈地,圈为镶白旗旗下,这样就可把李香君一并纳入掌控。

李香君气得无话可说,只能低身一福,冷冷道:“民女不懂国家大事,皇恩浩荡,请殿下准我回去休息。”说罢,起身向房外走去。多尼听她语气冷淡,即将起身离开,也只能随她去,便跟着她一同下楼。

雪已停,但小镇街道上的雪已经堆了厚厚一层,周边民房宅院上也似镶了一层银边。天色已晚,沿途人家已经点上灯火,从窗户里透出黄色微光。李香君低头快步走回镇上另一座客栈,这是多尼把她临时安置的驿站。脚踩在雪上,沙沙作响。李香君心中有气,只想尽快回到驿站休息,心里也惦记着丫鬟春晓是否带回侯府的消息。“这豫亲王手一指,就把这片地方圈为己有,真是好大的气派。但他却不能把我圈占私藏。我须想法尽快回到侯府,等朝宗回家,再谋出路。”

正想着,抬头已经快到客栈门口,她忽然听到除了自己脚踩积雪的声音,身后还有一人的脚步声也在跟随。她心里害怕,赶紧回头看去,却见多尼手背在身后,不紧不慢跟在身后也向客栈走来。见李香君停下,他快走几步走到她面前道:“积雪路滑,天色已晚,你身体不便,我怕你路上有什么闪失,就跟过来了。你到了,我就回营。”

李香君刚才还在气头,被多尼这样一说,心头却是一暖。“殿下便请回吧。”说着李香君脱下身上狐皮外氅,递还给多尼。多尼接过,道:“下雪天寒,你留下它遮挡风寒。蛾儿也暂托你照顾。”说着,容不得李香君推辞,上前给李香君披在身上。

李香君只好接受。转头走到客栈门口。多尼在身后又叫住她:“香君,今日圈地之事,看来确实惹你着恼。我明天安排你回家,和家人团聚便是。”

李香君一听大喜,连忙深深万福,道:“谢亲王殿下开恩!”

“但团聚后还要回来。”

李香君刚刚高兴,一下子被后面这句话搞懵了。转念一想,必是豫亲王担心走漏消息,她必须要让多尼安心。

“这.....殿下,民女回家后,一定忘掉这两天之事,再不会与人提起。”

多尼淡淡道:“这也不必,你要和我进京。”

李香君大吃一惊,不明所以,不禁提声道:“这.....这是为何?”

“我需要你的协助。”多尼用不容商量的语气说。

李香君深悔自己这两天针对瑾惠遇害说了太多自己的见解。没想到,自己帮助多尼分析案情,反而让多尼更加需要倚重她,现在竟然要带她离开归德赴北京继续查清真相,不由心里大急。

“这怎么可以?我婆家在本地也是望族人家。我一个良家妇女,怎能随意和异.....异乡之人去外地?”李香君特意加重了“良家妇女”四个字,但差点把“异族另类”说出来。

“香君,瑾惠枉死于刺客之手,你对我们之事又有机缘了解比较深。这个中背后真相,我想来想去,恐怕只能依靠于你来查明,别人我确实难以信任。”多尼声音没有一点情绪,但显得十分真诚。

李香君心想,如果被多尼携往北京,不知何时才能还乡,朝宗可能不日即将回家,如果找不到自己,一定十分焦急。想到自己又已有孕在身,心意更加坚决。

“殿下青眼有加,民女受宠若惊,不过,我已有数月身孕,行动不便。亲王你执意携一民女回京,被人知道,于你声名有损。瑾惠姐姐泉下有知,也必不同意。我夫君虽然暂时没有在家,但他即日回府,如知我被殿下掳走,也会心生不平,说不定也会闹将起来。”

“我意已决,你明天就回家与家人团聚,顺便收拾一下行李。你在北京的吃喝用度,一切在我身上。你身体不便,我自会遣人照顾。我并非掳走你,只是暂请你来帮助,待真相大白,自会完璧归赵。你夫君也不必不平。至于名声之事,呵呵,我从来看得很淡。”说完,多尼径自转身离开,李香君还待推辞,见多尼已走远,急得她直跺脚。

回到房间,见女佣已安排蛾儿睡下,李香君心想,暂且度过今晚,明晨乘其不备可偷偷逃离此处。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李香君轻轻起身,简单整理一下,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却见两名亲兵早就守在门外,一起向她打千道:“给主子请安,王爷吩咐让我们早早小心伺候着。您早晨出去也要让我们陪着。”李香君一看逃跑之策已经没戏,愁得在屋里来回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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