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艳阳天。
一条古道从山脚下盘旋而过,古道两旁栽满了梧桐,在这个季节似乎已完全失去了生命的活力。
一阵萧瑟的秋风吹过,漫天的落叶飞舞而下,就像无数奄奄一息的灰蝴蝶,最终归向大地的坟墓。
一辆破旧的马车自南而来,滚动的车轮在落叶上碾出两道长痕。
赶车的人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草帽压得很低,使人看不清他的脸。但从他握着鞭子的手,以及挥鞭的动作,都可以看出这是一个一等一的武林高手。
突然,青年挥鞭的手僵在了半空,随后勒住了马。
健马一声长嘶,马车骤然停下。
路中间站着两个人,两个任谁看了都会心惊胆战的怪人。
这两人一样的身长九尺,浑身干瘦,脸长如马,额骨突出,五官都挤在脸的中间。
不一样的是他们两人一个面黑如炭,另一个肤白似雪。
而他们衣服的颜色却和肤色正相反。
他们的目光就像盯着猎物的五步蛇的眼睛一般,歹毒而锐利。
这样两个人,若是在夜间遇上,一定会被人误以为是来自阴间的黑白无常。
但此刻却不是夜间,他们也不是黑白无常,而是近年来西域武林最令人闻风丧胆的黑白郎君。
车厢中传出一个温柔的声音问道:“怎么了?”
赶车的男子冷冷一笑道:“两个拦路者罢了。”
车厢中温柔的声音轻叹道:“你打发了他们吧。”
赶车的男子一声轻哼道:“嗯。”
赶车的男子下了车,冲对面两人一抱拳道:“不知二位高姓大名?拦在路中有何意图?”
黑白郎君喋喋笑道:
“你不认识我们——”
“我们却认识你。”
“我们拦在此地——”
“目的只有一个。”
他们的说话方式竟也很奇特。白衣黑面的男子说前半句,黑衣白面的男子接后半句。白衣黑面的男子说话声音已然很细,黑衣白面的男子说话声音却更细,简直就像泡沫被摩擦发出的声音,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车厢中突然传来动静,一只玉手从车厢里探出来掀开车帘,一个身姿绰约、面带倦容却仍掩不住姣好五官的中年美妇从车里钻了出来,由赶车的青年扶着下车。
黑白郎君阴森奸笑道:
“凌波仙子——”
“风采依旧。”
这中年美妇赫然便是二十年前的武林第一美人,凌波仙子柳茵梦。
柳茵梦欠身向二人施了一礼,款款道:“黑白郎君远居西域,久不踏足中原,不知现下拦住我母子二人有何指教?”
“我二人的来意——”
“仙子自当清楚。”
“匹夫无罪——”
“怀璧其罪。”
“我西域剑魔的遗物——”
“自当归还西域武林。”
柳茵梦黛眉微蹙,道:“二位口中所说,可是二十年前在中原武林犯下滔天杀孽的西域剑魔萧恨水?妾身从未得识荆,又何来其遗物?”
“多说无益——”
“诉诸武力。”
“你既不肯拿——”
“我便自去取。”
话音刚落,黑面郎君飞身击掌而出,直取柳茵梦的面部要害。
赶车的青年一声厉叱,抢在柳茵梦之前出手。一条马鞭在他手中竟变成一条长枪般向黑面郎君捅去,气势凌厉。
黑面郎君掌势一变,身形在半空中一扭,右手回身,自腰间抽出一柄漆黑细长的软剑。
他手又一抖,这柄缎带般的软剑已缠上了青年的长鞭。
赶车的青年突然闷哼一声,单腿跪倒在地。一股血柱喷向天空,长鞭连带着他的右手腕一齐飞向天空。
黑面郎君一剑削下青年的手腕,也不追击,而是落回白面郎君的身旁。
黑白郎君冷冷盯着对面的青年,眼中带着残忍的笑意。
黑面郎君那一剑本可以将青年的头颅割下来,但他却觉得割掉手腕要有趣得多。
黑白郎君的剑很快,但他们杀人的速度向来很慢。
因为他们向来享受虐杀的快感。
青年半跪在地,嘴唇因剧痛而咬破出血,额头布满冷汗。柳茵梦蹲在他身旁,为他止住血后,起身含笑道:“我这孩子没大没小,原是要二位大侠教训一番的。”
黑白郎君冷冷道:
“大侠不敢当——”
“宝剑速交来!”
柳茵梦叹道:“也罢,宝物名剑,自古惟有能者居之。我既没能力保住这柄剑,便交予二位又如何?”
柳茵梦移步到马车旁,伸手从车里取出一个黑色剑匣。又双手捧到黑白郎君面前,道:“剑就在匣中,二位拿了便离去罢!”
黑面郎君接过剑匣,将盖子打开。
就在这时,突听“扑”的一声,无数星点从匣中射出,向黑面郎君面上射去。
与此同时,柳茵梦一声娇叱,双手袍袖已飞云般分取白面郎君胸前两处要害。
柳茵梦昔年名动江湖,除了武林第一美人的名头外,一手流云飞袖的绝技也是独步江湖。
说时迟那时快,黑面郎君眼见匣中暗器朝自己袭来,脚底一滑,身体立时向后仰,掌中软剑抖起无数剑花,在面前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防御网。
白面郎君横移一步,侧身与柳茵梦交错而过,右手在腰间一摸,抽出一柄软剑,在柳茵梦侧腰处轻轻一划而过。
“叮”声响起,匣中暗器尽数被软剑扫落。
“哗啦”一声,柳茵梦的罗裙撕裂,腰间被划开一道三寸长的伤口。
柳茵梦羞愤交加,一手捂住伤口,身体飞速往后退去。
赶车的青年气得目眦欲裂,钢牙咬碎,一声怒吼,身形已到了白面郎君面前。他凭着仅剩的左手,一连攻出了二十多拳。
白面郎君脚底不动,上半身微微晃动,轻松避开了青年的拳头。
青年见久攻不下,心内焦躁,出拳更是迅猛,完全失去防御。
只见白面郎君手中剑光一闪,青年只觉得双腿一软,顿时扑倒在地。再回头一看时,才发现双脚脚筋俱都被挑断。
白面郎君阴森道:“下辈子可莫要再学人动武了。”
话音刚落,他手中软剑便从青年背上刺入,将青年钉死在地上。
“麟儿!”
柳茵梦一声悲呼,高高跃起,凌空一掌拍向白面郎君。
白面郎君抽出钉在青年身上的剑,也不见他有其它动作,身形突然来到柳茵梦后方。
“留下活口。”
黑面郎君提醒道。
“唰!”
剑声响起,柳茵梦直直坠在死去的青年的脚边,她的脚筋也已被割断。
黑面郎君移到柳茵梦身旁,软剑抵在她的背上,冷声问道:“剑在何处?”
柳茵梦趴在地上,双眼怔怔瞧着青年的尸体,看不清她的表情。
黑面郎君长剑一挑,柳茵梦一声惨呼,背上突然出现一个孔洞,血流如注。
黑面郎君又问道:“剑在何处?”
柳茵梦凄然一笑,抬头望了一眼远处高山,道:“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哈哈哈哈哈……”
“找死!”
黑面郎君目中凶光一闪,举起软剑便要刺下。
忽然一阵破空声响起,黑面郎君目光一凛,反手一剑护在身前。
只听“叮”的一声,一粒石子击中剑身。黑面郎君右手一麻,软剑几欲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