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元年。
武昭王府,双喜临门。
一喜朝纲初建,国号南央,年号天启,授封武昭王。二喜武昭王长女坠地诞生,喜庆的气息浓罩着整个昭王府上下。
林政,即武昭王,字应商,三十有五,与南央皇帝打小情同手足,亲如兄弟。曾置之死地助其发起兵变改革,也就是造反。
背反名,抚民心,从十五岁少年郎起,戎马二十年,大可至百万人马,小至百来号人的战役林林总总不下千余场,用林政得话来说,披甲策马驰骋战场十年有余,下马解甲不足十年矣。
可见二十年间,林政在马背上的时日多过于脚踩实地的时日。
在南央,乃至整个天下,林政都是一个传奇,而且是用二十年谱写的一段史诗级传奇。
纵往后百年千年,这个十五岁就在马上征战沙场的男人都将会是后世兵法大家无法忽略的巍峨高山。
三月中旬昭王府后庭院。
海棠美美不过梨花,故有一树梨花压海棠之说,而昭王府的后庭院满是梨树,又正值梨花盛开时节,整个后庭院像是坐落于一簇梨树林中,院名便来源于此,梨花苑。
梨花苑并没有想象中有金玉楼亭,白玉桌堂,乌木铺路。一座梨木凉亭,亭内也是梨木桌凳,繁多的盛开梨树,便是梨花苑的全貌。
亭中一女子安坐于内,怀中抱着襁褓中的婴儿,轻轻摇晃,嘴角微翘,哼着儿歌,时不时偷瞄不远处俯身写字的男子,心中的甜蜜溢于眼帘。
一身青色素衣的男子,像是心有灵犀般微微抬头,两人眼神交接,女子娇羞挽首,男子轻轻一笑,也不说话,继续俯身写字,内心无比充实。
女子脸色微红渐烫,心想两人老夫老妻的孩子都有了,怎还似年少时初遇那般,好不害臊。
十五年前,女子还未满二十芳华,小家女子,和大多数少女一样深居闺中,不问世事,也曾憧憬着未来的如意郎君会是什么样?或丰神如玉,或才华横溢,或盖世英雄,总之什么样的好就幻想什么样。直到初次遇见眼前的男子,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清楚的记得当时男子并未披甲挂帅,而是身着一身青色素衣高坐马背俯视着她,伸出一只手,只说了“跟我走”三个字,当时的她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怔,竟稀里糊涂的伸出了手,现在想起来当时的自己真是一点都不矜持。
一定是一身青色素衣,自己又钟爱青色,对,一定是这样,女子心中给自己找台阶下。
那时若说没见过几个男子就被骗上了贼船还说得过去,但过了这么多年,也识人无数,依旧觉得世间其他男子不及眼前之人的十分之一,不,是万分之一。
青衣还是当年的青衣,幸好,人也是当年的人,一切都没有改变!
想到这,女子嘴角噙着的笑意再也憋不住,竟不由自主的笑出了声,男子抬头宠溺的看了一眼,微微摇头,女人心海底针呐。
看着怀中的婴儿,低头轻吻,初为人母的喜悦让她感觉幸福充实。
“哇…”
婴儿的哭声刺破了宁静的空气,女子急忙轻摇臂弯,说道:“应商哥哥,孩子醒了!”
不用她说,青衣男子听到婴儿的哭声时就放下了手中笔,来到女子身旁坐下,一手怀抱女子,一手逗弄睡醒的婴儿:“乖宝贝不哭,爹爹给你当马骑…”
听到这,女子娇嗔道:“没个正经,孩子才多大那能骑你。”
青衣男子自然闻名天下的林政,三十五的年纪不如少年时意气风发,虽不是貌若潘安,但棱角分明,坚毅端正,为其增添了不少男人魅力,也是,他曾也是迷倒过万千少女的男子,就是现在,出门依旧惹得待字闺中的少女明送秋波,为此身旁的女子和他闹过不少别扭,当事人也很无奈啊。
林政冷不丁冒出一句:“是是是,孩子还小,但你能骑呀。”
语不惊人死不休,初时女子还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女子脸红的都快滴出水来。
作为罪魁祸首的林政,这家伙可好,一语双关,说完之后竟然装作不知所谓,好叫女子心中鄙夷,更多的是羞臊。
“大庭广众也不害臊。”女子小声嘟囔。
“只有我们两人嘛”
“还有孩子在呢”
“你不也说了孩子还小嘛”
“你……”女子语塞。
好一会两人才又将孩子哄睡入眠,女子抱着婴儿,林政抱着女子,一家三口依偎在梨花苑的凉亭下,女子希望时间都定格在这一刻,永远也不要过去。
女子叫宁青照,出身小家,无字号,是武昭王林政的正妃,说正妃也不对,因为林政只有宁青照一个昭王妃,应该说是林政的夫人,娘子,和管家婆。
宁青照突然情绪低落,有所感的林政问道:“夫人,生我气了?”
情绪不高的宁青照摇头道:“你知道不是的。”
不等林政问,她继续说道:“应商哥哥,我没给你生个儿子,我…”
林政皱眉不悦,打断道:“说什么呢,女儿也好,儿子也罢,都是我们的孩子,我林政可没有重男轻女的迂腐之见,个人有个人的活法,如果我们有个儿子,将来是个纨绔草包蛋,那我堂堂武昭王多掉面啊,女儿好,富养女儿可兴国,也不知道是哪个聪明蛋古人说的,但准没错!”
一口糙话,这就是林政了,与其儒雅的穿着和坚毅的脸庞相差甚远,别看先前还执笔写字,也就从女儿诞生起,魔怔了一般开始练字,说是为了教女儿读书写字做准备,还说什么夫子教归夫子教,当爹的哪能没点东西教,得知原因的宁青照哭笑不得,感叹男人有时候真是个长不大孩子。
至于练了三个月的成果,她不去看,也知道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想想也是,握刀的手用来攥笔杆子能好到哪去?不过一想到林政有这份心意,她就很开心了,又一想,如果是个儿子,他肯定不会想要亲手教儿子写字的想法,铁定是穷养儿!
所谓穷养儿富养女,前者可理解为字面意思,但后者可不单单指的是金银细软这些身外之物,更多的则是指女子成长的过程中在精神教养,才华学识,德才兼备的富养,要不然怎会有大家闺秀一说,又有哪个大家闺秀不懂得琴棋书画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不在一个阶层自然不懂得富养女的含义,便以讹传讹把富养女解析成了用金银细软包装的‘大小姐’。
这些道理林政以前自然不懂,可二十年来走南闯北,吃过糠咽过菜,睡过死人堆,但皇宫也不是没睡过,御膳也不是没吃过,道理都是在磨砺中得到的,很是珍贵。
“可是…”宁青照欲言又止。
林政微微一笑,道:“我知你心事。”
宁青照嘴角一撅,坚定说道:“那我还是要给你生个儿子!”
“哈哈,好好好,那咱们现在就赶紧回房闭门造儿子吧!”
“讨厌”宁青照白了一眼。
林政耷拉着一副委屈的嘴脸,道:“自从你怀了身孕,孩子诞生后又调养了几个月,咱俩都一年多没有那个了,我不是憋得慌嘛。”
“流氓,再说我就打你。”宁青照洋装动怒的样子。
宁青照突然看着林政的眼睛问道:“应商哥哥,你真不再纳妃了吗?”
林政郑重其事说道:“有你,我一生足矣。”
宁青照把头埋进林政的怀里,心里别提多开心了,是啊,都说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但哪个女人不是想要独占。
两人坐了好些个时辰,虽到了晌午时分,但春季依旧寒冷,宁青照身披狐裘,一阵寒风袭过,也是刺骨的寒冷,林政整理了一下狐裘,紧了紧怀抱的手臂,轻声说道:“你刚生完孩子不久,身体虚弱,受不得风寒,咱们进去吧。”
“嗯”宁青照乖巧点头。
两人刚起身要回去,梨花苑来了一个身穿甲胄的兵士,来到亭外单膝跪地,道:“主帅,赵内侍传皇上口谕,请主帅进宫一叙,还给夫人送来了一些养身之物。”
林政点头道:“嗯,知道了,下去吧!”
“是”
兵士起身转头就走,雷厉风行,并没有文人墨士那种后退三步才转身离去的猩猩作风,这就是林政带的兵士。
等到兵士离开梨花苑,宁青照说道:“你先去忙吧,我自己回去就行。”
林政摇头坚定道:“夫人最重要。”
能把皇帝的召见排在后面,如此男子,宁青照觉得自己这一生也足够了。
好似想到了什么,宁青照问道:“差点忘了正事,咱们的孩子满三个月了,该起名了,你是她爹,你给起个名。”
早有准备的林政说道:“就叫林照央吧!”
“嗯?”
宁青照想不到糙了一辈子的林政居然还能起个这么书香气的名字,只不过稍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深意,心中一股暖流躺过。
还是照在央前,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