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聘,南央头号宦官,统领宫内数百位阉人,官称太监,总管大内繁杂事物,虽自古宦官不得干政,但无人轻看皇帝身边的赵内侍,要知道能在皇帝耳旁吹风的,除了枕边人,就属皇帝身旁的太监了,文武百官贿赂都怕来不及。
南央城皇门。
赵聘虽说在此候了一整天了,但作为皇帝身旁的‘贴心人’,伴君如伴虎,早已喜怒不形于色,白净无须的脸庞上始终挂着热切的笑意,卯腰而立,毕恭毕敬,着实一副标准的奴才样,也难怪,对方是武昭王林政,由不得他如此郑重其事,别说候个一两天了,就是候个一年半载,他也不敢说个不字。
武昭王府并不在南央城,而是在嘉裕江北岸的广陵城,与南央城隔江而望。南央城是当今皇帝改朝换代后以国号命名的都城,曾历经过十二朝古都,北依嘉裕江,南临汪洋大海,地庶富饶,是建都的不二之选。
武昭王府授封扎根于广陵城,是皇帝的意思,因为广陵是南央第二富饶之地,皇帝不忘与武昭王的兄弟情义,将其划分给林政,但也有市井传言,说是当今皇帝忌惮林政功高震主,消弱了其兵力三十万不说,还将其逐出都城,为了堵人口舌,才将广陵城当做弥补给了林政。
南央城主干道一辆简朴的马车出现在视线内,马车由一匹高昂头颅的骏马拉动,缓缓行驶,向着皇宫大门而来,赵聘早已迈着小步小跑上前,躬身迎接,等到马车来到近前,扯着尖锐的声音喊道:“老奴恭迎武昭王!”
驾车的马夫回头向车内低声说了几句,车帘揭起,武昭王林政走了出来。
“恭迎武昭王!”
城门口数十皇城近卫统一单膝跪地。
林政无动于衷,只是抬头遥望高耸的城墙,不知想些什么。
赵聘躬身道:“陛下允武昭王驾车进宫即可。”
帝王家,自古没有臣子可在皇宫纵马驾车的规矩,这可是与谋逆同罪,是要被杀头抄家诛九族的大罪,皇帝竟然愿为林政开先例,可见皇帝与林政的兄弟之情并没有因为一个帝王一个臣子而改变。
此等恩惠,按理说应感恩涕零,但林政并无受宠若惊之情,淡淡点了点头,道:“赵内侍辛苦了。”
“老奴的分内事。”
林政下了马车迈步向宫内走去,并未恃宠而骄驾车进宫,赵聘看在眼里,心底的敬佩更深一分,也没有多问,躬身迈步跟在后面。
“武昭王到”
“武昭王到”
“武昭王到”
……
御林道上皇家羽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一门接一门传递。
今日早已退朝,皇帝召林政入宫是为叙旧,自然不用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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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内院,琼楼玉殿,池塘锦鲤,山川锦绣,当属皇家风范,大气磅礴。一座凉亭内,两人相对而坐,棋盘上黑子白棋激烈博弈,茶壶煮的是汉中进贡皇家的极品龙井,茶香弥漫,让人回味无穷。
热气沸腾,茶壶盖砰砰作响,身穿纹有八条天龙黄色锦绣服饰的秦昭熟门熟路沏茶,没有端着一点帝王架子。
棋盘上输了一手的秦昭亲自为林政沏了一杯七分满茶水。
看着品茶如牛饮的林政,秦昭肉疼的直翻白眼,忍不住率先开口道:“从揭竿而起到南央建都,我们都没有分开过三月之久。”
放下喝干的玉茶杯,林政缓缓说道:“是啊。”
秦昭又给林政沏了一杯茶,:“怕过吗?”
“昏君无道,总得有人站出来,不是怕就可以不做。”
林政继续说道:“而且我们还赢了,现在还坐在这里,喝茶。”
“哈哈”秦昭开怀大笑。
“有你扶持,朕…我平生之大幸。”秦昭真诚坦言。
林政沉默。
天下动荡,改朝换代,百姓求安稳,个人求荣辱,到底是谁之大幸,谁之不幸?
秦昭突然说道:“应商,你的孩子出生,按理说我这个做伯伯的应该前去抱抱。”
“南央初建,你的事还很多,心意我收到了。”
秦昭点头,又问道:“男孩女孩?”
这句话看似是随口问出,但气氛突然紧张起来,空气都仿佛宁静了许多。
林政呵呵一笑打破肃静:“你知道的。”
武昭王长女诞生,当今皇帝怎可能没有耳目得知,这句话两人都心领神会。
这次不等皇帝开口问,林政便说道:“叫林照央”
秦昭伸出大拇指笑道:“好名字”
……
南央最位高权重的两人像是普通的朋友一般拉家常,从小时候拉屎放屁和尿泥到投军当官,再到筹划兵变造反,其中的血与泪都在笑语闲聊中轻轻揭过,风轻云淡!
两人聊的最多的并不是取得的丰功伟绩,而是年少时鸡毛蒜皮的小事,越说越起兴,那才是他们兄弟二人心最近的时候,两人都知道以后这样的机会应该很少很少很少了,也许这样的机会不再会有了。
林政走了。
独自而来,独自离去,秦昭并未相送,也未起身,因为他是皇帝,他是一国之君,君臣有别。
秦昭从先前的怀念情绪中回过神来,嘴里反复嚼着一个名字:林照央。
倾国容貌的女子姗姗而来,落坐在秦昭身旁握住他的手,轻声道:“陛下”
秦昭伸手将其拥入怀中,突然说道:“朕不及应商坦率。”
靠在皇帝胸膛的女子直言道:“陛下是一国之君,整个天下都需要陛下治理,自然顾及更多。”
秦昭消极的情绪缓和了许多。
女子是当今南央皇后李蓉华,跟随秦昭东征西讨十多年,从无怨言,才坐到今天一国之母的位置上,可以说皇后的位置除了李荣华再无谁有资格坐上,十多年来,她心思缜密又善解人意,秦昭拿捏不定的时候她总会出现在身边为其分忧解惑,如果说林政是秦昭的贵人,那李荣华也必定算一个。
李荣华欲言又止,秦昭笑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哪怕说错了,朕也免你的罪,不过可是要在床上惩罚的哦。”
李荣华娇羞一笑,还真就大胆直言:“陛下,你和武昭王虽各居一城,隔着嘉裕江而望,但一山难容二虎,如有二虎必有一伤,南央就是那座山,你和武昭王就是南央的二虎,武昭王若是有……”
“啪”
秦昭一掌拍在石桌上,愤怒而起,大声怒道:“大胆。”
李荣华当即伏跪,虽战战兢兢,但还是拂逆龙鳞,谏言:“陛下不可妇人之仁,林政有立国之功,且功高震主,难免人心向他啊!”
秦昭大怒,气血倒逆,眩晕欲倒,李荣华见此情景,伸手想要搀扶,却被一手甩开。
“应商是朕的兄弟,随朕南征北战二十年,他是什么样的为人朕难道不比你清楚?”
“可是陛下……”
“够了,这次免你无罪,若再提此事,朕定惩不饶。”
“陛下陛下……”
秦昭拂袖离去,只留下李荣华一人竭嘶底里。
跪在地上的李荣华看着愤而离去的秦昭迟迟未起身,她何尝不知道武昭王林政与皇帝秦昭之间的情谊,林政为人如何她也知晓,可人心难测,现在无异心,不代表十年二十年如是,退一步说,林政一生忠义,可开国之功放在那,文武百官总有心向嘉裕江北岸之人,大火起于阴风,最容易导致朝纲动荡。
李荣华苦笑,她虽是一国之母,可终究是女子,心胸不宽广她认,但即入了帝王家,不就得时时刻刻如履薄冰,为家为夫而谋吗?
自古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