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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入帝机

混沌初开之时,万物滋生,百兽以麒麟为帝,凤,凰为王。凤,凰交后诞下九子。其中孔雀最为美丽不凡。深得佛祖欣赏,想与之交往讲经,却不料,孔雀天生性情骄傲,张开嘴,便将佛祖整个吞下,佛祖在孔雀腹中更是恼火,开其腹背而出,立即浮于空中,佛光大现,欲杀孔雀,却被闻讯而来的诸佛劝阻,念其为凤凰最宠爱的孩子,不要得罪于凤凰,便作为惩罚将孔雀流放到无望深渊——魔界中。

无望深渊中,阴黑一片,遍地熔浆,群魔乱串,魔鸟翻飞,仰天哀嚎,痛苦不堪。孔雀见状,浮于空中,展开雀屏,瞬间,整个魔界流光溢彩,美丽夺目,引得群魔大楞,随即屈膝跪拜。孔雀悠然踱步,欣赏自己的羽毛。问道:”这里便是无望深渊?”群魔大叫,一片答声。奈何孔雀听不懂,便叫一个人形的女人来回话。人形女人身材瘦弱,破衣烂衫,头发潮湿凌乱的贴在耳上,她小心的避开熔浆,上前五体叩拜,回答道:“这里正是无望深渊,也是最外荒的魔界。”孔雀低头,俯视着答话的女人,又问道:“这里为何如此景象?”那女人答话道:“这里原与内荒并无太大不同,可共享日月,共赏山水,奈何佛祖嫌我们体貌畸形丑陋不堪,遂将我族全部驱逐,并以佛法金刚为封印,此后,人世百年,这里一日,残阳如血,却也只能见得半面。就算有能冲出封印的大魔,也会被群佛以滋扰人界为名,魂飞魄散…”

群魔如泣般哀嚎。孔雀大怒,为群魔的境地感到同情,拔下羽毛,羽化于地面,霎时间,熔浆尽退,枯木抽枝。致此,孔雀于魔界潜心修行,受群魔叩拜,食残日之火,吞吐间滋养群魔。

千年后,孔雀带领群魔彻底冲出封印,众神赶到,众佛布阵,孔雀皆一一破敌。

天地摇晃,转眼间,大战已持续百年之久。群魔不支,节节败退,唯孔雀立于不败之地,奈何一人之力,败局已定,已无法扭转乾坤。地藏王菩萨前来劝孔雀,说道:“魔界之悲,有因有果,从神魔大战开始,地动天阴,三界已与无望深渊没有分别,放下执念,又何尝不是为三界谋出路呢。”

孔雀顿悟,低头不语。忽而摇头大笑,一声长叹,消失无踪。魔族大溃,那个人形女子,带着众魔,逃回到了无望山的地脉之中,尔后,被佛祖封印。

孔雀消失后,独自在天外天坐禅百年,却未能参详尽天地间所谓苦痛,爱乐,是何种滋味。为了体会感触,为了坐禅圆满,孔雀独自封印了其本身的魔力和神力,自愿下界,甘为常人,并发誓,若不受大彻大悟,大悲大喜,四种念力加持,封印便永不受解。

一千年后。

神族,人族,平衡共处。

五荒内外成鼎力之势,帝机丘国,下分四城,分别由四个神家掌管,东侯王,鹿牧,主管粮食。南绥王封泽臣,主管兵事。西要王,段民禾,主管文史。北荒王,梁浒,主管罪事流放。

四方诸侯,表面上虽是彼此恭敬,谦和,帝机丘王每每设宴,都是谈笑风生,但其实,私底下,都有各自的欲望和想法,不是表面上那么太平。

这日,正逢盛夏之时,烈日当空,微风习习,主管兵事的南绥王,封家,喜得一女,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其他几位诸侯也一一前来拜会祝贺,也有交好的神族道家,奇人异士,送来小女儿封月卿的满月礼。封泽臣带着三个十几岁的儿子,站在府门前,满面红光,接受着百姓们的馈赠与叩拜。

不远处,两匹棕色的马,架着一辆马车不紧不慢的走过来,百姓向两边散开,封泽臣脸上的笑越加的灿烂了,赶紧走下石阶,迎了上去。马车上走下来一位和封泽臣年龄相仿的男人,高高瘦瘦的,“文弱书生”的样子,两人相互,抱拳,颔首,只听那人大笑着说道:“恭喜封兄啊,喜得贵女。闻听小女出生时,你这绥城枯木抽枝,万花齐放,百鸟来朝,如意之兆啊!”

封泽臣脸上的喜悦之情更浓了,接话说道:“诶呀,段兄,如意之兆是有的,只是哪里有你说的那样盛况,不过都是因为百姓的爱戴,口口相传罢啦!快快…府中上房已备好,梁兄已经到了,快去叙旧罢!”说着,封泽臣命小儿子带着段民禾进了府中。

大儿子封羡清,走到父亲身边,低声的说道:“父亲,如今这梁家,段家都来了,怎么鹿家如此不识脸色,迟迟不到,难道咱们还要在这儿一直等着吗?”

“是啊,父亲,客人都来了这么多了,就差他们鹿家,之前在帝机的宴席上还说要我妹妹与他家小公子结姻亲,我看他们家根本就不是诚心的。”二儿子封少华附和着说道。

封泽臣轻笑一声,摆了摆手,说道:“我封家乃是丘国重家,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这台上的面子多少都是要给的,你妹妹刚刚满月,成婚之事尚且遥远,又何必在意他家说过什么。更何况,我女嫁给谁,都是配得上的…”封老爷最后一句话,说的意味深长,他阴着脸理了理腰间的佩剑,又是满脸笑容等待着鹿家的到来。

府内,众多客人在下人的引领下有序的坐在大厅中,喝茶,吃点心,欢声笑语。

内府中,封家的三娘子,一席素色的长裙,精致的面庞,淡淡的妆容,一支翠玉色的如意发簪将头发紧凑的绕在脑后,这会儿她斜靠在床上,搂着熟睡的小婴孩,神情宠溺的看着她,轻轻的哼着小调。

婢女端着一些吃食,轻脚的走了进来,细语地说道:“三娘子,家里来了好多的贵客,都是来给小姐送礼物的。这下您可是封家的功臣了呢!”

听到婢女的话,她淡淡一笑,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难辨,她拍了拍孩子,给孩子掖了掖被角,慢慢的走下床榻,吩咐一旁侯着的奶母好好看顾着,便走了出来,坐在桌子旁边,津津有味的吃着婢女拿来的饭菜。

封泽臣有三房夫人,大夫人姚氏是当年丘王指婚嫁过来的,家世显赫,是丘王的表妹,为人跋扈嚣张,是二公子少华三公子景野的母亲。二夫人骆氏,原是封泽臣的原配夫人,在封家还不是诸侯的时候,就嫁给了当时只是先锋将的他,生下了大公子羡清。

奈何世事无常,封泽臣协助丘王清理魔界遗留,安定内外,战功越来越显赫,待到姚氏嫁过来后,只能退居为二娘子。

三娘子阮氏,本名阮美情,人如其名,貌美无比,才情洋溢,能歌善舞,诗词作画。就是性子有些冷清,小封泽臣十六岁,西要城人,父亲是一个颇有名望的教书先生,两年前,封泽臣去西要王府上做客,正逢她与父亲在西要王府上教公子小姐们弹琴作画,便一见倾心。求着段民禾给他当红娘,拉长线,几次制造与佳人偶遇,伺机上门拜会阮老爷,好说歹说,威逼利诱的,终是娶到了阮美情。

嫁过来以后,封老爷对她尤为重视,锦衣珠宝,从不吝啬,奈何阮氏虽是大龄待嫁在闺,却并不喜欢如今的郎君——封泽臣,无奈嫁给了他,心中抑郁,更从不与他相聊,他送来的东西也大抵一概没用。

大夫人姚氏见丈夫对这个年轻的女人如此厚爱,心中也是愤愤不平,虽然对她诸多不满,但畏惧得罪封老爷,表面上对她还是以礼相待的。骆氏本是乡野女人,内心城府却很深,对于情爱,她已经没有希望了,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的儿子,在道机阁能修得神道,有大能,日后能袭承封泽臣的位置,所以,因为阮氏所生为女,她对阮氏更是不在意了,干脆就不闻不问。

阮氏吃完饭,用手帕擦了擦嘴,抹了抹手,悠然的站起身,看着前院人来人往的热闹之景,小婢女在一旁搭话的说道:“三娘子,一会儿免不了老爷会叫您出去见客,要不我给您挑件喜庆的衣裳,打扮一下吧!”

“不必了,若老爷寻来,只说我月子还没坐够,不想劳神就行了。”说着,阮氏转身回到了床榻边,慢慢的躺下身,搂着小女儿,闭目休息着。

封泽臣在中午吃饭前,等来了姗姗来迟的鹿牧。那鹿牧骑着白色的马,衣着华丽,到了封府门口,起身下马,抱拳,与封泽臣说了几句祝贺的话,便命身后的随从拿下一箱珠宝金银,送了进去,然后,又从袖口中幻化出一块淡蓝色的玉佩,上面雕刻的是一对鹿角,散发着幽蓝色的光,递给了封泽臣,随后微笑的说道:“封兄,此是我的祝贺之礼,只要小女佩戴上,就有我鹿家的诸神保佑她,邪祟无法近身。待到三年后,贵女花定,自然会依之前所说,送上定亲礼!”

封泽臣不动声色的将玉佩接过来,揣进怀里,喜悦的说道:“还是鹿兄想的周全,我替小女谢谢鹿家了。”

他命两个儿子将人请进了府里,自己站在门口,端详着那块玉,却根本没感觉上面有什么神力,内心骂了鹿牧一万次,转身进了府门。

封家,鹿家,一个管粮,一个管兵,太平盛世,兵显现不出重要性,可粮不论在何时,却都是生计主力。所以,不管封泽臣对待别人有多么的跋扈,对待鹿家,只能妥协一些。他尚且可以辟谷,可是他一家妇人,手下众多兵都不可以,所以,过去的十几年,日子就是这样彼此心中互相厌恶,表面却云淡风轻。

可谁知,丘王是个爱牵线的主,听闻三娘子阮氏怀孕,便模棱两可的让鹿牧去定亲事,反正鹿牧的小儿子,小女儿都是有的,不怕事情会落空,或许,对丘王来说,他们两方诸侯,好比两房夫人,只有和谐共生,用两家儿女做线,才能保得他的江山,固守安逸。

转眼间,七年后,月卿初成少女,面容气质像极了她的母亲阮氏,尤为喜欢跳舞,家里为她请来了异域的舞姬做老师,因为跟大哥的关系最好,所以,没事儿的时候,她还会跟着封羡清偷偷的跑去道机阁,学一些玄法道术。

道机阁是绥城的神族,由道士白玄掌管着,此外,还有东边的风神台,西边的玄法寺,北边的忘忧谷。

只有骨骼精奇的凡人,才能有机会得到赏识,收为徒弟,在各个仙山上修习术法,有大为者,可有机会得道,长生不老。

因为跟鹿家订下了姻亲,为了两个孩子从小结识,培养感情,每年春节鹿牧都会带着他的小儿子来封家小住几日,说来也怪,鹿邑旬比月卿长了五岁,在东侯城也是个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主,偏偏每每见到月卿,都是被欺负的样子,不是被偷偷推进池塘,就是被月卿抓来的蛇吓得满地乱窜。

这一年的春末夏初,接连下了半月的大雨。除了帝机,四城的内河通通决堤,百姓损失惨重,流离失所。封泽臣接到帝机的懿旨,带着三个儿子,整兵去各个要塞帮助百姓铸堤建坝。没想到,刚过三日,又接到传召,让封家人去保护归来的大皇子丘南夜。封泽臣将事情交代给了大儿子封羡清,自己则亲自去了距离帝机城外不远的明山等待大皇子的到来。

大雨始终未停,让封泽臣看不清前面的山路,他端坐在马上,皱着眉目,让随行的几十名将士原地等待。不远处,黑压压一群人簇拥着一顶暗红色的马车,走了过来,封泽臣用脚轻轻的踢了一下马腹,迎了上去。

那群人放慢了脚步,停在了不远处,封泽臣赶忙下马,双手抱拳的问道:“请问马车里可是大皇子?”见那群人没有动静,他抹了一下脸上的雨水,接着说道:“老臣郑是奉命来接大皇子的。还请出示大皇子的令牌。”

簇拥着那辆马车的人,都穿着暗黑色的衣服,头上戴着斗笠,看起来有些诡异,封泽臣皱着眉头,心中感到不安,他回过头,示意自己的先锋官向后退,却在此时,原本站在不远处的那群黑衣人快速的抽刀,冲了过来。封泽臣内心暗道:“不好。”便下意识抽出佩剑,向后退去........

没一会的功夫,封泽臣重伤,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雨水拍打着他的脸,他浑浊的双眼,看着那些跟随自己多年的将士一个一个倒下去,内心怨恨无比,他的眼睛慢慢失去了神采,浑浊一片。那群人速度很快,杀完人以后,又退回到了马车旁,而马车里的人从头至尾,都没出来过。

封羡清带着两个弟弟,处理好了堤坝的事情,就赶紧前去接应许久未归的父亲,却在途中,突生兵变,被人围剿,没有丝毫的戒备,又筋疲力尽,对方来势汹汹,其中更是有多个不明身份的人,他们身穿夜行衣,面带黑色獠牙面具,力大无比,且有着常人不能防的法力。封羡清重伤奄奄一息,两个弟弟接连死在对方的刀剑下,他跌入悬崖下,昏死在草丛里。

那天夜里,雨终于停了,一轮冷清的月亮挂在天上。封府被一群来历不明的人包围,府里的老弱妇孺,上上下下一百多口,接连被杀,只剩下三个夫人,被押着,跪在院子里,等人处置。

出事时,年幼的月卿被阮氏打晕,将那块鹿家赠的玉佩,栓在了她的腰间,又仓皇的将月卿藏进了后院的狗洞里,洞口用家丁的尸体死死的堵住了。做完后,阮氏似乎心情极佳,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妆容,款款的走到院子里,和其他两位封家夫人跪在一起,大夫人披头散发,满脸血污的骂骂咧咧冲着领头的人说道:“你可知我是谁,可知这是封家?尔等是何人?因何毁我封家?”

领头的人,脸上带着黑色獠牙的面具,身穿暗红色的长袍,有些灰白的头发,被风吹的凌乱,嘲笑的冷哼一声,声音低哑阴沉的说道:“都死到临头了,还摆什么架子,放心,黄泉路上你的那些亲人,都会一个一个的去陪你的。”说着,只见落在地上的一把刀,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操控着,飞了起来,快速的砍下了大夫人的头颅。

二夫人睁开一直闭着的双眼,看了看落在地上的头颅,噗嗤一声的笑了,转头看向阮氏,轻声的说道:“阮娘子冰雪聪明,能否看明白,这封家是遭了谁的道?”

阮氏微笑着,眼睛被风吹的酸痛,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来,她抬手拿下了头上的发钗,瞬间,乌黑的头发,披散在腰背上,绝美的脸有些苍白,她紧紧的攥着发钗,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明月,毅然的将发钗深深刺进了自己的胸口。

忽然间,狂风四起,阴云闭月,一道黑影闪落在院子中,他带着一面金色的面具,身材高大,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只见那个领头的人,双手抱拳,客气的后退了两步,那人没说什么,速度极快的带走了阮美情,消失在封家的庭院里,二夫人大笑的声音在院落里回荡,又戛然而止。

深夜时,厮杀的声音渐渐平息了,周围安静下来,一道金色的光钻进月卿的身体里,她感到身上传来一阵剧痛,朦胧的睁开双眼,狭小的空间里,湿漉漉的,让她喘不过气,她脸色苍白,额头上都是汗珠,一个穿着蓝色衣服的人将她从狗洞里拽了出来,她脑袋昏昏沉沉的,整个人无力的靠在那人的怀里,她睁着疲惫的双眼,看到了满地的血腥和尸体…内心一紧,想抬头去看抱她的人,却怎么也看不清。只感觉,这个人身上,没有温度,冷的让她有些发抖。他抱着她,蹲下身子,在她的身上施了一道法术,她头一沉,便晕了过去。

封家一夜之间被满门屠尽,南绥城的百姓得知此事后,都吓得闭门不出。白玄带着众多门人去了封府,搜寻一遍,没发现一个活口,心情沉重的收了尸。刚要离开的时候,在门外,碰到了身着便衣的鹿牧,旁边站着两个随从,身后站着的是风神台的神主——风灵山。

风灵山一身白袍,神色肃穆,苍白的头发,有序的扎在脑后,额前的一根深蓝色的抹额,上面挂着银制的风家独有的“川”字形图腾。

三人相互浅浅的做了礼数,鹿牧开口问道:

“白玄真人,不知里面是什么情况,可有活着的人。”

白玄甩了甩手上的拂尘,叹了口气,说道:

“没有活人,也不知一夜之间,怎会出现这样的事。如今百姓人心惶惶…”

一阵阴风吹过,血腥的气味,在空中弥漫,鹿牧皱着眉头,掩着鼻子,走进去四下观望,问道:

“可有发现封家小女?封月卿。”

白玄闭着眼睛,摇了摇头,说道:

“并没有封月卿的尸身。我刚刚听弟子与我说,封泽臣也在回来的途中遇害了,还有他的两个儿子。”

鹿牧退回身,说道:

“不错,我来之前,派人去收尸了,回来的人说,并未找到封家大公子的尸身,想必定是有幸逃脱了。真人不必过于忧心,我已经命人就近搜寻,一有下落,定会告知。”

白玄抱了抱拳,看着风灵山,问道:

“不知风神主来比是为了…?”

“啊,丘王对此事震惊,痛心疾首,命我彻查此事,我求风神主来帮我查看一下。”

白玄点点头,带着自己的弟子,转身去处理尸体了。

风灵山走进了封府,满地的猩红,一片狼藉。他在院子里踱着步子四下查看着。

“风神主,可有发现什么端倪?依您看此事会是何人所为?”

风灵山长长的舒了口气,说道:“何人?…怕不是人…”

鹿牧有些惊讶的问道:

“不是人?您的意思是…”

风灵山转头说道:

“白玄不可能看不出这里有过神族和魔族的气息。只是我们彼此之间,也心生猜忌,所以,他并没有直说。”

鹿牧点点头,叹了口气,说道:

“原本打算与封家结亲,我儿与他家小女结百年之好,为此事我还将您赠与我的灵石送给了封月卿,两个孩子在一起也玩的极好,可…哎…希望这孩子能化凶为吉。”

“哦?你将那块灵石送给了封家小女?”风灵山问道。

鹿牧点点头,没在说什么。两人一起出了封府。

至此,大厦忽倾,封家的神威过往,不复存在。

十年后。

正午的阳光,普照大地。

大街上热闹非凡,刚刚过完大年,鼎机国的百姓们,穿着明艳的棉袄,脸上洋溢着新年的喜庆,来到街上,相互拜年问好,互换红色的冰山楂,以示新年红红火火大吉大利。

一小队皇城的侍卫和婢女也从皇城里走出来,陆续的一边为街道两旁的百姓们发放着冰山楂,一边拿着告示贴在城墙上。百姓们纷纷而至,上面写着,今年的十五团圆夜,国君委派国师风元秋,去塞外请来异域舞姬来表演助兴。当日会在皇城门前搭建大台,百姓们皆可观赏。

众人叫好,纷纷朝着皇城跪拜,嘴里说着,“南夜君王,长命安康。”

南夜此时站在城楼之上,俯视着子民,鼎机国内生机勃勃,繁华一片,四方诸侯皆俯首陈臣,南夜的嘴角浮现一丝得意的微笑。

一旁的太师风元秋眯着眼睛,一只手慢慢的捋着自己银色的胡须,身体微微前倾,对南夜说道:

“陛下,此去异域,路途遥远,容老臣先行回去,准备车马行囊。”

南夜转过身,看着风元秋,说道:“风太师此去劳累了。择日便动身吧”。风元秋慢慢退下,剩下南夜一人站在城楼上。浓浓的眉毛,白净的脸庞,棱角分明,一双眼,如同黑珍珠一般,散发着幽幽的光芒,深邃而沉静。墨黑色的头发用一根金质的发钗紧紧的缠绕着,风慢慢的吹起南夜暗金色娟秀龙袍,整个人气势如虹,沉稳内敛。

一个身姿曼妙的女人,在南夜身后慢慢的浮现,她穿着暗红色的长裙,脸上带着黑色的面纱,看不清楚样子,一双眼睛美的摄人心魄。

南夜回过头,叫了一声“母亲”

女人看了一眼南夜,双手环抱胸前,慢慢走上前,低眼看向城楼下的百姓,幽幽的对南夜说:“此事你一定要尽心尽力,待到国师将人带回来的时候,要细查一番,若是这个女人真的轮回至此,那也不枉费我苦心等待了她这么久。亦不枉费我培养了你,让你做了这帝机的主人。”

南夜看着女人有些激动的眼睛,对她说,“请您放心,我一定会尽力的”。

~

十年前,偌大的封家一夜之间被屠,三娘子阮美情和小女儿封月卿不知所踪,大儿子封羡清深受重伤,险些丧命,被鹿家寻回,送去了道机阁养伤。一时间,人心惶恐,各路神家疑心生暗鬼,各自怀疑是对方与魔族残兵勾结,想要再次动荡天下。

丘王为平人心,命侯城王鹿牧彻查此事,奈何各路神家都怕惹上事端,说不清楚,都是闭门不出,不予方便,事情便迟迟没有进展。岂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年后,丘王突然暴毙,当时极为受宠的歧妃手拿丘王遗诏,说传位给在外修法多年的大皇子,丘南夜,原本封家的兵权,也尽数归南夜一人掌管。

当十六岁的南夜身穿龙服从大殿下走上来的时候,一个老臣指着他大喊道:

“他不是大皇子,那个女人在说谎!”可谁知,话音刚落,就被一旁的侍卫,一刀砍掉了脑袋。

众人纷纷议论,鹿牧上前说道:“歧妃娘娘,这样怕是不妥,兵权之事还不能交给帝机掌管。因为,据我所知,封家的大公子。封羡清并没有死。”

梁浒立马起身,说道:“封羡清,他身负重伤,在道机阁修养多年,由他的师傅白玄照顾左右,可仍然未能保住他的双腿,现在俨然是个废人而已了…”

鹿牧似乎没想到梁浒会出来说这番话,他看了看梁浒,又回头看了一眼段民禾,接着说道:

“废不废的,我不清楚,不过他到底是封家的长子,既然还在世,那么兵权就应该由他来掌握。这如今是太平盛世,难道还会怕我等忠臣会推翻盛世吗?”

歧妃阴着脸,有些惊讶,但也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她缓慢的走下大殿,领着南夜站在众臣面前,接着她不动声色,媚眼如丝的说道:“哦?原来是这样,既然东侯王都这么说了,那么就等封家的人回来掌兵吧。不过,我身为丘王最心爱的妃子,又怎会不认得他的儿子,只是南夜自小在外,尔等没见过罢了。如今王上已入极乐,作为丘国栋梁,你们定要辅佐新王南夜,治理大荒内外!”

新王登基,改丘国为鼎机国,虽未能如意的拿到兵权,但是推行新政,减少赋税,深受百姓的拥戴,一时间也是官民和谐,富足安定之景。

神族之间的嫌隙却更深了,都隐居回了自己的山中避世,在无人提起,封家的灭门惨案。

~

转眼间,已是正月十二。这天中午,南夜正在自己的寝宫内小睡,身旁的宦官喜宝小跑进来,在南夜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南夜缓缓的睁开眼睛。

风元秋风尘仆仆的带着十几名异域舞姬来到大殿之上,等待面见南夜。众舞姬皆身材曼妙,容颜姣好,全都统一的穿着白色长裙,披着淡紫色的斗篷,一个个小脸上洋溢着面见帝机之主,紧迫又害羞的表情。

半晌,南夜走近大殿内,妖娆美艳的舞姬们随着风元秋一起跪拜南夜。南夜撩起暗金色的龙袍,坐在龙椅上,双手一个“起”的动作,一旁的喜宝就高高的喊了声“起”众舞姬起身站好,皆抬脸,偷偷的品看南夜。

南夜正襟危坐,也同样观瞧着眼前一众佳人。风元秋上前一拜,说道:

“殿下,老臣不负使命,为鼎机国,带来了荒外异域的绝色舞姬,恭贺殿下新春之福,祝贺鼎机永昌不陨!”

南夜缓慢的走到风元秋跟前,说道:“辛苦风太师了,本王会赏赐你的。还有这些佳丽,皆重重有赏。”舞姬们一听,纷纷跪拜叩谢皇恩。

南夜接着说道:“两天后便是十五月圆,你们下去好好准备,到时候的赏银自然不会少的。”

他侧过头对身边的喜宝说了一句什么,就见那太监抻着脖子喊了一声“退”众人便慢慢的退出了大殿。

南夜看着一并佳丽纷纷退出去后,对风元秋说道:

“风太师,你也累了。这两日朝会不用来了,回去好好休息。待到十五,陪本王一起赏灯,品美人歌舞。”

风元秋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转瞬即逝,不动声色的叩谢了南夜,转身离开了。

南夜跨步走上金椅,看着风元秋远去的背影,对一旁的喜宝说道:“小喜,你暗自帮我去查,这些舞姬当中,谁的左腰间有一个孔雀羽冠的图腾。”喜宝应了一声,点点头。

一众佳丽被安排住在王宫的雅苑里,雅苑原本是历代帝王广纳美女,挑选嫔妃的地方,那里依山傍水,风景秀丽。

自南夜为帝机的君王,已经十年了,雅苑却从未被启用过,他的身旁也没有一个嫔妃。这让很多人都觉得诧异。但是因为南夜是一个雷厉风行,赏罚分明的人,又特别讨厌下人嚼耳根子,所以谁都不敢在背后多言语什么。

此时正逢美人们沐浴梳洗,准备睡觉之前,喜宝来到雅苑吩咐伺候的婢女留心观察着南夜交代的事,就安心的坐在凉亭里,等待着。没一会儿的功夫,婢女们一个一个的,纷纷的来回话。

南夜一个人,披着墨色的斗篷,站在湖心的亭子里。寒风凛冽,湖水成冰,南夜望着冰面上灯火的倒影,有些发呆的想着什么。忽然间,湖面上出现一个俏丽的身影,南夜的眼睛紧跟上去,怕被发现,又向旁边的柱子里隐了隐。只见那个身影婀娜曼妙,缓缓的在冰面上跳起舞,旋转,回眸,手臂如同波浪一般美丽,忘情的舞着……谁知,脚下一滑,俏丽的身影失去重心滑倒了,南夜眉头一紧。只见她慢慢的起身揉着自己的胳膊,似乎有点赌气的对着冰面狠狠的跺了两脚,只听“咔嚓”一声闷响,冰面上裂开一道缝隙,那女子紧张的捂着嘴巴,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往后退,没等退出湖中心,只见冰面一下断裂了,女子惊恐的大叫了一声,重心不稳一下就跌进了冰冷的湖水里。南夜冷眼看着,心想:哼,这女子就是幼稚。女子似乎并不会游泳,在水里扑腾着,似乎是呛水了,喊出的救命也微乎其微。南夜环顾四周,一个人都没有,无奈的撇撇嘴,紧接着飞身过去,跳入了水中。

此时那女子已经失了神志,紧闭着双眼,缓缓的向湖底沉落。南夜快速的游了过去,抓着女子的胳膊,飞身出了水面,将她带回了凉亭中。他拍了拍女子的脸,刚要转身去叫人,只看见女子腰间的玉佩,似乎轻轻的闪烁了一下,那女子便咳嗽起来,慢慢的睁开了双眼。她吓得失了神,惊恐的看着南夜冷峻的脸,问道:“我,,没死吧?”没等缓过神来,南夜冷不防的抽开身子,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那女子愣愣的半躺在地上,看着南夜离去的身影。

月儿耷拉着脑袋,浑身湿漉漉的,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胳膊,冻得哆哆嗦嗦的,回到雅苑,她的师傅颜云惊讶的问她:“月儿,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她嘟着嘴说道:“别提了,咱们住在荒外,长年干旱炎热的,也没见过正儿八经的冰啊,路过花园的时候,看到有好漂亮的冰面,就跳进去,舞了一会儿,谁知,却滑倒了,掉进湖水里…”

站在一边的姐姐们,一边笑月儿年少梦痴,一边帮她赶紧换衣服。打趣的说道:“是不是月儿来到这皇宫里,好吃的东西太多了,吃的胖了,冰面才裂开了…”

“才不是呢…师傅~你看我都这般落模样了,姐姐们竟还打趣我…”

南夜回到自己的书房,一边走一遍脱去湿漉漉的衣服,喜宝急匆匆的跑进来,赶忙吩咐婢女为南夜更换衣物,心疼的问道:“殿下,您这是怎么弄的,小心着凉呀。”南夜冷着脸说道:“没事,意外而已。”他换上衣服,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接着说道:“我叫你去查的事情,怎么样了?”喜宝上前,有些怯怯的说道:“还并未找到符合您说的那个特质的人。”南夜有些失望,摆了摆手,他吩咐喜宝继续查去。

月儿脱下湿漉漉的衣服,在小婢女的伺候下,放下了发髻,等待着婢女打好洗澡水。她只穿了件白色的罩衫坐在床上,按摩自己刚刚摔的有些发青的胳膊。她柔长的眉毛下,一双杏核般明亮的眸子,白里透粉的皮肤,小巧的鼻子,上薄下肉的两片嘴唇,微微上扬着,她细细的看着屋子内美丽的装饰,完全忘却了刚刚差点被淹死的事。她心里不由的发出惊叹,到底是帝机,是荒外任何一个机城不能比拟的。能住在这里一年半载,想必寿命都会变长。月儿噗嗤一笑,为自己这样短浅的想法感到些许的不好意思,转念又想起刚刚救了自己的那个人,他的背影好像那个南夜殿下,有着傲人的气质,想到这,甩了甩头,又觉得不太可能,怎么会那么巧就碰到他呢。

此时,正巧婢女打完水,来叫她去里间屋里洗澡,月儿收回思绪,对着小婢女微微一笑,欢快的下了床,刚要褪去罩衫的时候,抬头看了看伺候自己的婢女,见她十二三岁的模样,有些稚嫩的身体,头微微的低着,许是刚刚打水的原因,手冻的发红,她自己慢慢的搓揉着,有些害羞的问道:“请问贵人,您可还有什么吩咐吗?”

月儿嫣然一笑,说道:“小妹妹,我是月儿,你叫什么名字?”

小婢女连忙回话道,“我,我…叫小荷。”

月儿清清嗓子,装作很严肃的样子说道:“小荷,我洗澡的时候呢,不习惯被人伺候,要不,你先去休息吧。”

小婢女抬头看了一眼月儿,又想到喜宝公公给的任务,有些难为情的撅着小嘴,试探的问道:

“您真的不要我帮忙吗,其他的…贵人姐姐们…都很喜欢各自的婢女帮她们按摩一下的。”

月儿坚定的冲着小婢女点点头,有种你不出去我不洗澡的气势。无奈,小婢女只好走过去,摆放好浴后需要更换的衣服,不情愿的看了看月儿,慢慢腾腾退出了房间。

月儿抻着脖子,直到门被小婢女关上,才赶紧褪去衣服,享受的落座在满是花瓣的浴池里,空气中,雾气萦绕,花瓣的香气让她放松下来,她伸开小腿,闭眼小憩着。

因为南夜下过令,没有传召,不得随意走动,所以,舞姬们都在各自的房里梳发,安寝。

南夜由喜宝引路,在雅苑里慢慢闲逛,恰巧走到月儿的房外时,见到小婢女正坐在石阶上休息,喜宝便满脸数落的走上前,质问道:“吩咐你的事情你都还没回禀过,怎么就敢坐在这里偷懒?”小婢女见状,又看到了一旁的南夜,吓的脸都白了,赶紧跪在地上,带着哭腔连忙解释道:“是姐姐看奴婢累了,说不…不习惯被人伺候着沐浴,非得……让奴婢出来的,请您……请您不要责罚!”

喜宝正要上前发难,就被南夜拦住了。说道:“她本无心偷懒,只是奉命而已,你看她这么小的年纪,还派给她做这件事,就应该能想到会有此结果。”黑压压的天空慢慢下起了小雪,冷风卷着雪花吹在南夜俊郎的脸上,融化开,南夜用手抹了一下下巴上的水珠,看了看屋内柔和温暖的灯光,问婢女,说道:“屋内的姑娘叫什么名字?”

婢女急忙擦了擦眼泪怯懦的不敢说话,喜宝等了她一眼,狠狠的说道:“殿下问你话呢,哑巴啦?”

小婢女连忙趴跪在地上,回话道:“回殿下的话,屋内的贵人,名唤月儿。”

南夜点点头。在屋外踌躇了片刻,喜宝躬身上前,满嘴不满的对小婢女说:“赶紧找别的婢女来,下雪了,让殿下快快回寝殿歇息。”

南夜摆摆手,说道:“不用了,我亲自去看看吧。”

喜宝一愣,尔后谄媚一笑。

南夜想起母亲的言辞,想起孔雀图腾,眼前似乎是最后的希望。

他迈步向前,轻轻的推开门,寒风带着小雪卷近门里,月儿感到一股冷风吹进来,她睁开眼睛侧耳听着,问道:“是小荷姑娘吗?”

见无人搭话,便准备起身出去看看,必定身处帝机,无人熟识,又不与姐妹们同住,小心防备一些,总是好的。她披上小荷准备好的长袍,赤着脚小心的走上池台,撩开隔着的淡色帷幔,眼前赫然站着一位男子,月儿大惊的“啊”了一声,下意识的裹紧身上的衣服,脚上水迹未干,滑了一下,男子眨眼间来到月儿跟前,双手扶在月儿腰间,她吃惊的睁大了双眼,定睛一看,来人竟是殿下——南夜。

南夜双手环抱在月儿腰间,软软的感觉,清香的气息,湿湿的头发垂在胸前,这让从不喜近女色的南夜,竟有些异样的感觉。月儿赶忙推开南夜,拉紧衣服惊恐的看着南夜,皱着眉问道:“是你?刚刚在湖心亭那里救我的人吗?”南夜瞟了她一眼,转身坐在了桌旁的椅子上,冷声的说道:“真是缘分啊,本君竟然一晚上救了姑娘你两次。”

月儿皱着眉,眼睛转了转,连忙跪在了地上,说道:“舞姬月儿,拜见殿下。”

南夜转身,缓缓的说道:“起来吧,不必惊慌。”月儿慢慢的起身,低着头抿着嘴,双手紧紧的拽着身上的长袍,不敢看向南夜,心想:不管是谁,他怎么能在女人洗澡的时候,不通报一下就进来呢。

南夜看着她手肘淤青的地方,想起了今晚在湖心亭里发生的事情,心里更觉好笑。他摆摆手,冷冷的说道:“去把衣服穿好。”接着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月儿连忙进去穿好衣服和长群,紧张又恭敬的跪在南夜面前,南夜淡淡的说道:“你起来吧…本王不知你在洗澡,婢女年少,也没说清楚。只是想向姑娘了解一些事情,便亲自进来了。不过,你不要介怀,这荒内荒外,只要我愿意,便都是我的女人。所以不用害怕,我更不会损你清白。”南夜突然皱着眉头,想着,其实根本没必要跟她解释这么多。

于是声调又高了一些:“我叫婢女进来,你照吩咐做,便可以。”月儿抬头看着南夜,轻轻的点点头。南夜瞟了月儿一眼,转身走到门口,吩咐婢女进来伺候。

月儿由小荷陪着站在帷幔里,只听南夜淡淡说道:“将上身衣物褪去。”

月儿心想:这是什么狗屁规矩,还要检查身体。她不乐意的慢慢的褪去上衣,裹在腰下,露出细腻如蜡的后背,小荷按照吩咐仔细查看,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图腾。匆匆出去告知南夜,南夜满脸尽是失望。似乎是不甘心一般,他快速走上去,一把拽开帷幔,仔细的看着月儿的腰身,的确并没有什么图腾,只是在月儿的左腰上,有一颗不大不小的,深褐色的痣。

月儿赶忙拉起衣服,扭过头,与南夜四目相对,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南夜满眼尽是低落,慢慢走到屋外,吩咐一声:“好好照顾姑娘。”便走出了房间。

月儿红着脸,皱着眉,回头看了看小荷,小荷赶紧躲避似的低下了头。她走到门口紧紧的拉着自己身上披着的单薄的外套,看着南夜消失的方向,雪地上,留下一串凌乱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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