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启三十二年秋，后恪敏产二女；帝甚喜，即赐名，姊芃，妹蓁，月未满，芃殇，后恸甚，薨。
——《宸国皇女传》
清宁宫。
陈嬷嬷看着躺在小床里的婴孩红了眼眶，心中悲痛万分，主子与芃公主都已经去了，独留下蓁公主承受皇上的冷待。
想起恪敏皇后去时不舍的眼神，陈嬷嬷的眼泪顿时落下，无声的滴落在地上。
殿中的宫女乳母皆低头不作声响，陈嬷嬷是恪敏皇后给公主留下的人，为人精明有城府，小公主有她在身边那就是有了保障。
可就算这样又如何？后宫的人还不是对小公主感到惋惜？
原本好好的嫡生双出之女，如今却只剩她孤单一个，就连生母也撒手人寰，难怪皇上不肯过来看她，想必是怕触景生情吧？
这么个小小的孩子，没有生母在旁边护着又没有皇上的宠爱，如何能在这吃人般的后宫存活下来？
想来陈嬷嬷也是想到了，捏了捏拳，似是下定决心要做些什么，看了眼熟睡的蓁公主，小声对着众人道：“我有事出去下，你们好好照顾公主，如有懈怠，统统遣送回内侍局！”
宫女们身子齐齐颤了颤，被赶回内侍局会有什么下场她们是知道的，哪里有在嫡公主身边伺候好啊？
“是，奴婢们定当好好照顾蓁公主！”
陈嬷嬷这才轻轻摸了摸蓁公主的脑袋，走出了宫殿。
御书房。
太监总管梁玉兢兢业业的站在宸国现任皇帝乾元帝的身旁，看着不过半月就苍老了十几岁的君主，眼睛有些发酸。
殿外隐隐有人涌动的动静儿，梁玉暗暗皱眉，悄悄走了出去。
“什么事？皇上心情不好，你们都把皮绷紧些。”
小太监身子颤了颤才小声道：“梁总管，清宁宫的陈嬷嬷求见皇上。”
梁玉的心沉了下来，回头看了眼殿内，才对小太监吩咐道：“你等会儿，我进去请示皇上。”
“是。”
梁玉走进殿里，乾元帝正望着手中做工精致的香囊出神。
“皇上……”
乾元帝闻声抬头，略微浑浊的眼底带了隐隐的红：“什么事？”
“皇上，陈于秋求见。”
乾元帝拧眉，眼里闪过杀意：“她来做什么？”
“奴才不知。”
乾元帝低头摸着香囊不做声响，就在梁玉觉得他不会见人的时候，他忽然将香囊塞到袖中：“让她进来。”
梁玉躬身：“是。”
乾元帝端坐在皇椅上，陈嬷嬷脸色平静的进来给他跪地请安，不卑不亢，似乎面对的不是万人之上的天子。
“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万岁。”
“……”
乾元帝看着陈嬷嬷的样子，就想起了那个让他不得不痛恨的女人，哪怕她已经死了，但是心底的恨还是久久不能消散。
乾元帝不叫起，陈嬷嬷安静的跪在地上，室中一时静穆了下来。
“你来做什么？朕可以饶了你的性命，但并不代表朕愿意看见你。”
“陛下，主子她是爱您的，为了您她可以付出所有。”陈嬷嬷的话无头无尾。
乾元帝听了这话先是愣住，随即暴起，一把将桌上的东西扫到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陈嬷嬷不见害怕安然跪着。
指着陈嬷嬷破口大骂：“混账东西…若真是如此，她怎可那么狠心残害朕的女儿！你们当朕是蠢的吗！”
陈嬷嬷眼底闪过寒意，手微微收拢：“陛下，双生之女本为不详，乃祸国之根源，若不解决，恐宸国会大乱，此乃国师大人亲口对主子所说，主子是因为这个才……”
乾元帝冷笑：“难道是朕害了朕的女儿不成？”
“回皇上，您不曾害过芃公主，只是天命难违，主子也是迫不得已的，她心里对芃公主不是不愧疚，不然她为什么会随着芃公主而去？”
乾元帝眼神微闪，恪敏皇后是他的原配嫡妻，在他未登基时就陪伴身侧，风风雨雨这么些年，确实是头一次做出这样违背他心意的事。
原来这就是答案吗？
陈嬷嬷见乾元帝内心已经松动，继续加了把劲：“不错，主子爱您至深，这是不容怀疑的，芃殿下“夭折”却是主子授意，但是主子不忍……”
陈嬷嬷的眼睛浮出泪花，乾元帝一直知道她是个冷情淡漠之人，除了和恪敏皇后有关的事，其他并不足以让她落泪。
陈嬷嬷深吸口气才接着道：“国师大人批命向来准确，主子不敢冒险，又不忍心陛下悲痛，所以特命奴婢将芃殿下送出宫。”
乾元帝的身子因为激动，克制不住的颤抖：“芃儿没有死？”
陈嬷嬷咬牙：“是，不过奴婢让人把她去了很远的地方，只想她安稳一生永远不要进京，让预言无法成真。”
双生，若不是因为这双生，恪敏皇后也不会死，陈嬷嬷对公主芃的不喜纯属是迁怒。
乾元帝沉默了半晌才长叹口气：“你先回去吧，容朕想想。”
陈嬷嬷爬起身，余光瞥到乾元帝袖中露出香囊的边角，手微微收拢，随后快步出了书房。
国公爷说的对，那孩子还是送走的好，对皇家，对太子殿下都好。
陈嬷嬷回到清宁宫，蓁公主还在熟睡，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殿下，老奴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您的。”
乾元帝的旨意在第二天降到了清宁宫，蓁公主的婢女们整齐的跪在地上等待宣旨太监读旨。
“皇女蓁，系出恪敏皇后，聪敏灵慧，甚得朕心，着封为公主，号琼玉，赐郧地，食邑八百，位同亲王。”
众人一惊，反应过来后连忙欣喜起来，蓁公主的封号下来了！
自古以来出了嫡长公主的封号在出生会定下来，其余的公主都是在出嫁前才会有封号。
而她们的主子蓁公主，在受到皇上无视数月后，居然被皇上赐下封号，还是位同亲王的公主！
宣旨太监拿了宫女给他的孝敬后，背着手悠悠的离开了。
清宁宫的人脸上都布满了笑意，她们已经可以想象得到以后清芷宫的地位会有多高。
看了眼面无表情站在床边的陈嬷嬷，众人互相个使了眼色，心中对她的忌惮提升了三倍不止，她仅仅去了趟御书房，皇上的前后态度就变化如此之大，可见恪敏皇后留下的人有多可怕。
如果她们不好好伺候琼玉公主，只怕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