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往人间修行,不可杀生。这是铁律。无论是直接或间接,均不可。
所以,赤瑛想了很久,她也只能试试混进后勤里。于是,她趁着夜色混到军营之后发现,这次征兵表面上看着军律严明有序,实则有些潦草。
尤其后勤粮草采买上,竟然有很多陈粮,而且负责的小兵基本都是新来的,有很多根本没有军牌,赤瑛虽然奇怪,但这么容易混进来,倒是令她颇为高兴。
于是几日后,已经在后勤混熟了的赤瑛在换了轮值后打算夜探军营。
“赤瑛?”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赤瑛僵硬的转过头,冲着身后一脸不可置信的赤玮挤出了一个自认为最甜美的笑,拉长了尾音道,“哥~”
赤玮听见动静,只是过来瞧瞧是不是什么动物闯了进来,就看见了鬼鬼祟祟的小兵,再一细瞧那身形,化成灰他都认得,不是赤瑛又是谁。
“你在这干嘛!”赤玮一个头两个大,面色极为不虞,连带着声音都拔高了。
赤瑛吓了一跳,赶紧去捂赤玮的嘴,却被一把抓住手腕,左拐右拐带进一间亮着灯的马厩。
“今日我当值,没有其他人。”赤玮说完,直盯着赤瑛,示意她可以立刻开始她的解释了。
赤瑛的注意力却显然被他们现在所处的环境惊呆了。
方才她被抓的猝不及防,也不熟悉环境,所以等她反应过来,才意识到现在的环境,对她这个有轻微洁癖的人来说实在有些挑战。
赤玮看着赤瑛的表情,再看看周围的环境,突然间回过味来,心虚的咳了两声。
“哥?我现在是踩在马粪上吗?”。赤瑛仍旧愣愣的看向赤玮,期待他说出个不字,或者没有。
赤玮却是黑了脸,没说话。然后,赤瑛就,整张脸皱在一起,无声抽噎。如赤玮意料中的,哭了。
但因为赤瑛是火凤,状似哭,却并没有眼泪。这种情况已经是赤瑛极为崩溃的表现之一了。
赤玮的脸更黑了。走到赤瑛身边,将她轻抱起来,带到了院中的干草堆上坐下,替她脱了鞋,又从乾坤袋里拿了一双她在永州城时的旧鞋换上。
然后,也坐在干草堆上,等赤瑛平静下来。
乌云散日,赤瑛才慢慢缓过劲来。
声音暗哑如蚊,“哥。”
“嗯。”
“我没事了。”
“嗯。”二人又望着月亮坐了一会,赤玮才道,“刀剑无眼,你小心些,也小心莫被人当了刀使。有空便来我这逛一圈,还有,小心这里的男人,凡间男人欲望颇深,军营之中更甚,切记不要乱交朋友。”
“嗯。”
初战告捷,福亲王的副将提议赏军中将士些酒喝,福亲王本欲拒绝,大敌当前,才胜了一场便饮酒当歌,实在是有可能造成将士们的轻敌之心。
可此次出兵,福亲王并非战前指挥,太子麾下的百战王陆肆陆将军才是手握兵权的真正指挥。
要说这陆肆陆将军,其实是一作古的陆元帅的第四字,因着是庶子,姨娘生他时气血双亏,直接撒手人寰。
陆元帅也从不过问他这个小儿子,小时候的陆肆将军就是在奴才屋里长大的,在泥地里摸爬滚打,偷奸耍滑,却偏偏有习武天分,尽管并未得到指点,一副拳脚也是打的虎虎生风。
待到陆肆将军十五岁,在陆家园中遇见了当时年仅七岁的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从刁奴手中救下了,并道,“陆家小少爷有着一副好拳脚,自当从军卫国,挥洒男儿热血。”
于是,陆元帅将得了太子青睐的小儿子扔进了军中自生自灭。
哪成想,他这小儿子,在军中混的如鱼得水,短短十年,与孟国周边各国逢战必胜,被陛下封为百战王,常胜将军。
殿下还欲赐字给他,却被婉拒了,说的是,“臣乃粗俗鄙陋之人,虽尽力补习文书,却仍旧不得要领,还请陛下莫要难为臣了。”一番话说的圣上合不拢嘴,又斥了两句,换名这事便作了罢。
进宫复命之后,便理所当然入了太子麾下。
因此,如此骁勇善战,身经百战的常胜四将军只觉得福亲王小题大做,大手一挥,直接替福亲王答应了此事。
赤瑛便有幸,第一次尝到了人间酒味。
赤玮也被同袍灌了些酒,应酬两杯之后,便立刻跑到粮草处找赤瑛,哪能找到,赤瑛一杯即醉,早就晃晃悠悠说要入厕,跑没了影。
赤玮也不敢声张,便细心隐匿身形,在营中四处寻找赤瑛。他并未同赤瑛说过,不许她饮酒,是因为会让和珠暂时失去效用,将她身上的障眼法撤去。
赤瑛醉酒,恍恍惚惚走近了赵定安的帐篷,赵定安虽灭了灯躺着,却根本没有入睡,因着自己听力好,命令卫兵撤去了防卫。然后,他就听见梦里那脚步声由远及近,突然在自己的帐篷外面停住了。
赵定安以为自己在做梦,没有动。
赤瑛以为自己回到了丹穴山,看着帐篷,有些恍惚,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扶着帐沿站了好久,才想起她现在在人间,在军营,她现在要紧帐篷睡觉了。
于是,她撩开帘子,黑暗中尽力找着床的位置。叮儿咣当碰掉了好多东西。
赵定安生怕这脚步声走远,更是不敢睁开眼睛。
于是,当赤瑛终于找到床躺上去的时候,赵定安才猛然确定,这不是梦,冯英的脚步声,不仅来了,而且躺在了他的床榻上。赵定安不敢动,怕惊动了身旁的人。
一股浓烈的酒气混着清爽的皂香泳进鼻腔,赵定安发现,身旁的人已经面向着他,安睡了。
赵定安弯弯嘴角,这人,他找了三年都渺无音讯,一出现便如以前一般令他欣喜。想着想着,嘴角更是咧开到了天上。
他轻轻的翻个身,黑暗中看不清对方的眉眼,赵定安却觉得一定很好看,丝毫不觉得他现在的想法有任何不妥。
他试着伸手去碰对方的头发,却不小心戳到了对方的额头,引起一声嘤咛。
赵定安的手抖得更厉害了,想收回来,却鬼使神差的在额头上定住了。
赤瑛觉得额头上不舒服,伸手去拍,吓得赵定安立刻将手缩回来,再也不敢动了。
听着身边人呼吸渐渐均匀绵长,赵定安才慢慢放松,本欲燃灯看看这人相貌究竟如何,却又想,万一招来了随侍,更是百口莫辩。便想等着天亮就能看清眼前人了。
可等着等着,赵定安一合眼,便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