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瑛一点也不担心赤克尽不会留下那幼鹤。毕竟,祖爷爷真是这世上最宠她的人了。
吉琼自知道自己得了庇佑便安心的睡了过去。这一睡,便是十日。
十日后醒来,安安静静的,用赤泓的话说,努力在养伤。食物药草来者不拒,吃完就睡,睡醒就吃。这一副努力的模样都将赤瑛和赤泓羡慕坏了,每日每日都想来看看他,蹭吃蹭喝。
半月后,曦正楼。
吉琼正安然窝在赤泓让给他的小被里,这小被,其实是元慧茹自赤泓幼时,边用家人的落羽为赤泓织的一件羽被,疗伤效果极好,亦能协助幼子压制肆意乱窜的灵力。因此,但凡赤家人出生,便都有一件的。袋孩子长大,便重新织成绣囊,挂在腰间,最危难之时,亦可保住一命。
因此,这小被,过一阵子,还要还给赤泓的。
赤岳元熙夫妇这也是第一次相伴而来。曦正楼是老祖寝楼,一般情况下,他们没有特别重要的事,都不愿意来。
这次也实在是赤瑛和赤泓每日都来探望,引得他俩好奇才来看看情况。看到之后,才发现这奇怪之处,这幼鹤并不是因为年幼才生的短腿灰羽,而是他本就如此。
夫妻二人面面相觑,百年前与白鹤一族那场不愉快之后,这还是第一次有白鹤造访丹穴山,而且是一只差点被精雀杀掉的幼鹤。
赤克尽远远坐在矮榻上,品着他刚煮好的茶。赤瑛怀里抱着赤泓坐在他对面,赤瑛正教赤泓数她摆在桌面的茶叶。赤泓刚开始还正襟危坐,不过一会,便原形毕露,两个人,互逗嘴皮子。
两人说起吉琼,赤瑛想起吉琼的短腿灰羽,问道,“祖爷爷,这世上有灰鹤吗?”
“自然有。”赤克尽犹豫了一瞬,却还是道,“但他不是。”
赤瑛纳闷,“可您那日明明说了他是鹤啊?”
“也是鹤。”赤克尽言尽于此,忽然从矮榻上坐起,径自去了三楼。
赤瑛和赤泓大眼对小眼。
“臭显摆!故作高深!”赤瑛嫌弃的叨叨,说就说,不说就不说,说一半,让别人猜,真烦人。偏偏还是老祖,打不得骂不得。
“姑母,我们直接去问他是不是鹤不就得了!”赤泓道。
“也是!”赤瑛立刻觉得有理,复又想,“不行,太失礼了。我有办法!”
于是二人压低脚步声,走到此刻正窝在二楼走廊那处晒太阳的吉琼旁边。
吉琼此刻或许正在思量什么,双眼放空,单从背后看,就觉得这只鸟的过去不简单。
赤瑛将赤鸿抱在自己腿上,坐到旁边,直接对吉琼道,“你是不是灰雁?”
吉琼目光仍旧放空,仿若并未发觉旁边有人靠近。其实是不愿搭理他们这两只聒噪的鸟。自他醒来,他们俩没少来烦他。
赤瑛和赤鸿面面相觑,还是赤鸿开口,“你不说话,我就让爹爹将你扔出丹穴山。”
赤瑛惊叹着看看赤鸿,厉害呀!威胁可是很好用的。赤鸿看着姑母赞赏的小眼神也是很受用,扬扬下巴。
吉琼斜睨一眼赤瑛和赤鸿二人,“无聊。”
赤瑛被吉琼这高冷的态度噎到了,赤泓却在高兴,“姑母,他说话了!”
赤瑛哭笑不得,这确实是吉琼醒来后对他们说的第一句话,或者说,第一个词。
“泓儿,去找你阿娘要块糖糕,姑母想吃。”赤瑛想支开赤泓。
“姑母懒死了,想吃自己去!”赤泓不吃这一套,拒绝的干脆利落。
“好泓儿,姑母待会偷偷带你去飞!”赤泓不开窍,自己飞不起来,赤瑛为了显摆,总是爱带他飞上云霄一两次,赤泓上了瘾,赤瑛便装作每次飞行都累的气喘吁吁,然后用这件事换赤泓去跑腿什么的,让赤泓以为自己占了大便宜。
这不,赤泓一听可以带他飞,屁颠屁颠去找元慧茹要糖糕了。
“跟屁虫走了,咱俩聊聊呗。”赤瑛将头凑近吉琼。
“你想问什么。”吉琼冷冷的问。
“你到底是谁啊,是鹤不是鹤?”
“吉琼,是鹤不是鹤。”
“……你这不是跟没说一样吗?”
“你的问题有问题。”
“我们老祖提了什么条件,你才能留在这的。”
吉琼这才正眼瞧了赤瑛一会,“你还挺了解他。”
“那是,我可是从小就在他身边长大的。”
“为丹穴山效力百年。”
“就你?你能活过百年吗?”
“呵!”
“你呵什么,我这是合理的怀疑。白鹤一族入世太深,所以寿命并不长。”,赤瑛突然想起什么,“你并不随着鹤族姓柏!你莫不是,私生子?”
“答对了。”
“白鹤一族规矩森严,怪不得你会被追杀。”
“真蠢。”吉琼评价完赤瑛,浅笑。
赤瑛正想反驳,赤泓没带回来糖糕,倒是带来了他的爷爷奶奶阿爹阿娘。
“阿娘说,糖糕在慧德楼,得回去才吃得上。”赤泓率先扑进赤瑛怀里,道。
父母兄长都来了,肯定是有正事要问的,她还是严肃点的好。
赤瑛点点头,站起身,将赤泓抱给赤玮,这么沉,还是让他爹抱着比较好。
赤岳眉头微拧,看着吉琼。吉琼自是不敢随意懈怠,站起身,以鸟身作揖行礼,“兄长。”
赤岳心定了定。虽说老祖曾夸这孩子聪明,此刻赤岳才知道这孩子是真聪明。
赤玮和赤瑛兄妹确是震惊了。吉琼这称呼,岂不是他们的叔父?这就有点开玩笑了吧。
那吉琼的娘亲,不得是丹穴山曾祖那一辈的姑娘。赤玮赤瑛元慧茹三人面面相觑,实在想不到他们竟突然多出来一个小叔。但由着赤岳的态度可以确信,这孩子确实是他们丹穴山的人了。
赤岳点头,道,“你娘亲离开我丹穴山已有百余年,若不是老祖说你是重明之子,我们也想不到你会来丹穴山的原因。我本意只要你在我丹穴山,我们便会护你周全。不过老祖已同你讲了百年之约,我们也不能反驳。”
“我明白。”
“好。你可以再考虑些时日,你这约打算同谁订下。”
“不用了,兄长,这些时日,我已经考虑清楚了。就这稚子,我会同他订约,百年内尽心保护他。”吉琼丝毫没有迟疑,就指向了赤泓。
赤岳的眉头又拧了起来。“我以为…”
话还未说完,吉琼又开口了,“兄长放心,虽然我娘亲是丹穴山收养的女儿,但我这一生只想寻个自己心悦的人,不想要硬绑着的姻缘。这契约能对伴侣做,亦可对兄弟做,况且我是混血,更是无妨。”
赤岳点头,“那就好,若是你娘亲也能如此通透,也不至于如此。她还?”
“娘亲早已作古多年,爹爹几年前亦是。娘亲曾说虽然他们二人蹉跎近百年,也并不苦。还请兄长宽心。”
“好。等你痊愈再定契约,你好好养伤,我们先走了。”
“好。”
赤岳牵起元熙的手率先离开。赤玮和元慧茹紧随其后。
只留下凌乱的赤瑛,和刚刚从赤玮怀里挣出来抱住赤瑛的赤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