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抱剑之人进门伊始,屋内空气都仿佛停止了流动,每个人的喘息声被无限放大,长短不一;因为这紧张的气氛而此起彼伏的心跳声,压制不住地冲击着布吉等人的心理防线。
满脸的皱纹印满了时光的痕迹,也蕴藏了剑气的涌动。
他的目光都仿佛就是一把剑,不断刺向自己的剑。
三郎不知对方是何来历,既然有军队在身后,那便极有可能是有着军方背景。转念一想这是在紫达王朝的都城,说不定还与皇帝能扯上些关系。
不管怎么说,他们这次看来都是凶多吉少,他此刻不免心生悔恨。
来人的剑立在身前,剑锋仿佛将空间一分为二,剑光投射到三郎的眼里。他,感受到了凌厉的杀意。
眨眼之间,剑随光至,血五卫中两人闪身至三郎身前,一人一拳分别砸在了宽剑的两面。
这两拳力道之大,与宽剑的接触瞬间激发了强大的气流,向四周迅速扩散,众人衣袖翻飞,桌上的碗盘被一掀而起,喳、嚓声四起。
即便受到如此大的冲击,宽剑依然无恙。
要知道,这两名血五卫都是洞明境的高手,其中身材略显高大的血卫境界更是达到了洞明中境。
血五卫的实战能力较之同境界的修行者却还要强出不少,特别是五人合力的时候。之前他们在面对黑白判官时之所以一直未出手,是因为三郎下了命令,并且他们时刻有着让三郎及时脱困的能力;再者,其时他们所要提防的,是二楼的那个白衣男子。
此时不同,对方一出手,血卫便第一时间迎了上来,因为这位使宽剑的老人很强,比他们当中任何人都要强。
剑自两只拳头之中迅速退出,两只拳头非但没有将宽剑震断,反而片刻都留不住。
剑,已回到了老人的手中;人,已来到了两人面前。
横剑一扫,犹有百骑之势,剑锋过处,两名血五卫竟被拍得飞了出去。两名血五卫腾空而起,这才没有撞到墙壁之上。
另三名血五卫闪身欺上,五人将宽剑老者围在中间暴打。
只见拳腿闪动,五人不时飞速移动身形,虽只有五个人,但却打出了几十人的效果,形成了个半圆形的牢笼,将宽剑老者困在了中间。
已出了无数拳,踢出了无数脚。
拳脚与剑身的撞击声不断传出,响彻了整个千玺楼。
“走。”混乱声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众人不待迟疑,便向身后破墙而出。太安城内俱是木建的房楼,六人没有费多大劲便冲出了千禧楼。
可到了楼外,不论他们再废多大的劲,也绝逃不出重重包围。
大街两侧的窗门之前都站有禁卫军,民众看不得,外人进不得。附近的每个巷口都放置有拒马,附近已被完全封锁。
自千禧楼顶突然出现两把剑悬在了六人身前,眼前的空气都在沸腾。
布吉、布利两兄弟怒吼一声,冲向前去,眨眼间胸前便多了两道血口,瘫倒在了地上。
他二人强忍住痛楚,嘴唇不住颤抖。
三郎等人赶紧将他们扶到身后,石头从腰间摸出止血药粉撒在了伤口上,布利二人仍然强忍着不出声。
这是他们作为狼人的尊严。
“我要是没有带你们过来该多好!”三郎此刻心里既痛苦,又后悔。他在心里暗自发誓,拼死也要将他们送出去。
他振臂一挥,软剑疾速拍打在了两把青釭剑身,随后屋顶一人纵身跃下,伸手握住浮空的青釭剑柄,之后便与三郎撕打起来。
其人身法之快绝不在三郎之下,一时间大街上剑光飞闪,盖过了明媚的阳光,外围最里层的士兵也不得不伸手挡在眼前。
只听得呲呲声响,无数剑光划过禁卫军的铠甲。
待两人分开之时,三郎身上衣衫破烂,俱是被剑划破的笔直的伤口。伤口只见皮裂,不见血肉,力道控制得极好,可见持剑之人剑法掌控之精妙。
见状,三郎拦住了想要上前拼杀的石头、大罗二人,只是一把剑他都对付不了,何况楼顶还有一人虎视眈眈。
楼中血五卫与那名宽剑老者的撕打还在继续,三郎环视周围,发现了右前方缓步走了过来的樊将军。“为何对我们下手?”三郎屏息问道。
剑修一跃而起,再次上了屋顶。
樊将军没有摘下头盔,道:“你们杀了人,自当受到惩罚。”
三郎啐了一口,道:“这些人死不足惜。”
樊将军道:“杀人总是要偿命的。”
三郎鄙夷地说道:“那你们今日杀了我们,是不是也该死?”
樊将军语不变色,道:“我等是依法而行,惩凶伐恶。”
三郎道:“依谁的法?”
樊将军道:“依我紫达王朝的法,依天下之法,依二圣所定之规矩。”
三郎眉头紧蹙,心下骇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但他还是要做最后的尝试,哪怕已经希望渺茫。“我杀该死之人,难道我也该死?难道这就是你紫达的法?难道这是二圣当年定下的规矩?”
话刚说完,楼中的胜负已分,宽剑老者像最初那般,怀抱着宽剑,从正门走了过来,脸色一些苍白。
屋顶的两位剑者也随之跃下。
血五卫不知是死是活。
三郎此刻心急如焚,心乱如麻,他看不见任何生机,也灭了最后的希望。
他看了看身边的几个伙伴,瞧着他们眼中的决然,他抚了抚布吉的头发,露出了愧疚的神色,他今年才十六岁,他的哥哥布利也才刚满十八岁。
看着布利眼中似要燃起的火焰,三郎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说道:“你们想要什么?”
他不觉得对方出动了军队以及三个洞明上境的剑修,就是为了抢他手中的那颗血珀蛛。
樊将军手向前一挥,在禁卫军的逼迫之下,三郎等人被迫再次退回到了千玺楼中。
“我们只是依法办事,”樊将军罩住了脸的头盔中传出了他浓厚的嗓音,“我们只是在守护规矩。”
五名血卫倒在血泊中,缓慢起伏的胸口证明他们还活着,艰难地活着。此刻见三郎他们又退了回来,个个咬紧牙关,慢慢爬了起来……
两行清泪从三郎眼中滑落,他们五人从小陪他到大,每一个都如同他的亲人一般,现在三郎竟叫不出他们的名字,因为他们压根就没有名字,每个血卫都不会有名字,必要时,主人的名字就是他们的名字。
三郎悲愤地说道:“怎样才能放过他们。”
樊将军心想此刻你终于明白了,“你们谁都走不了。”
三郎冷哼一声,道:“我们虽然走不了,但想死你们也拦不住。”
三郎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只希望这样能给对方带来些威慑,如果不行,他们也只有死。
樊将军想起了来之前那位大人的嘱咐:死人的眼睛是不会亮的。
心下正犹豫之时,一声振聋发聩的声音响彻了千禧楼,“他们谁都不用死。”
有一剑,自千玺楼正上方破顶而入,笔直挺立在大厅中间,将三郎与宽剑老者及樊将军等人隔开。
一剑之隔,便是生死之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