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在那一刻,秦鸢突然想起了之前在书上看见的一句话——“少年明媚似骄阳,叫人流连不敢忘。”
彼时段正衍向胜利致敬的手势早已收回,却在她心头久久荡漾出粼粼的光波。
“就是他吧。”秦鸢想.
“也是时候该行动了。”
球赛结束的最后一个环节是颁奖仪式,此时经过角逐,年级的排名已经列出,九班毫无疑问地卫冕了冠军。
欢呼的声音此起彼伏,就连沉迷在手机屏中的林浅也跟着嚎了两嗓子。
少年气概,最是容易被拨动。
周遭却在这时响起了一道与众不同的声音泯灭在人群中。
何航宋的咳嗽来的猛烈,压抑着的声响让人可以听见他混杂在咳嗽里的煎熬的喘息。
秦鸢只来得及听见最初的那阵猝不及防的开头,反应过来时,鸭舌帽少年已经重新平复好了呼吸,只是手臂上的青筋因为克制的太过用力而突兀的十分明显。
她反应过来给何航宋递了瓶矿泉水,少年接过后再无下文,只略微在原地又缓了缓。
随即把膝盖上的那件夹克外套放进了秦鸢怀里,起身离开了篮球场。
欣长的身影一瞬间消失在人海里,孤独又落寞。
秦鸢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晃了晃神,随即又把目光收回来,落在怀中的夹克外套和刚领完奖正朝看台处走来的少年身上。
“什么叫天意难违?”
“大概就是现在这样——冥冥中被人安排的阴差阳错该有的交集。”
一旁见证了全过程的林浅玩味的勾了下唇角,语气揶揄:“可以啊鸢鸢,我这一个不注意的功夫,鸭舌帽就被你收了?”
秦鸢闻言打断她偏离的思想:“磕错cp了宝贝儿。”
“姐姐我呢。”秦鸢说着下颔示意了下腿上的夹克外套,“喜欢的是这款。”
林浅会意没忍住拔高声色:“不是吧鸢鸢,看不出来啊。”
她随之回以一声轻笑,呼吸随着逐渐靠近的少年而不动声色地摒弱。
段正衍的声音在半米远处的地方响起:“这位同学,你腿上的那件外套可以递给我一下吗?”
“外套?”秦鸢说着捏起面料的一角,“你说这个?”
段正衍点头:“嗯。”
“既然这样,那你过来拿啊。”她说着又动作随意地把手松开,捏着的那一角衣料也随之惯性使然地落回到腿上。
谈不上勾引,但到底夹杂了几分意味不明。
少年的眸子暗了暗,也没怯场,眼底的神色清明而又坦荡,丝毫没将她这样的玩笑放在眼里。
步伐自然地走到秦鸢面前,微俯下身,指尖在触及夹克外套的瞬间被女孩柔软的指尖所替代。
段正衍一怔,反应过来外套已经回到了他的手里,秦鸢半笑不笑的眸子看着他,眼波潋滟间起了身,步伐顺畅地走向了室外,没带停顿。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
段正衍随即微勾了下唇角,四月天气还尚未完全回暖,才打完球的身体最是容易着凉,这会儿外套物归原主,他也没再磨蹭,动作自然地将夹克套在了身上。
却在下一瞬,听见了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定睛一看,原来是颗真知棒。
苹果味的,和女孩刚才吃的一样。
“——原来不是错觉。”
段正衍伸手捡起那枚浅绿色包装的真知棒,捏在指尖旋了两下,随即抬眼睨了下旁边的黄奕,语气波澜未起:“吃糖吗?”
被问到的黄奕明显一懵,没反应过来这其中意味就先下意识地点了头。
然后,手里就多了一颗苹果味的棒棒糖。
–
篮球比赛结束后,大部分学生都回了教室,此刻重新被人群填满的空间里还充斥着熙熙攘攘的讨论声。
此起彼伏,一阵接着一阵,无非就是刚才的比赛有多精彩,绕来绕去也不过就是那几个表现出彩的帅哥。
这其中么,段正衍的名字被提了好多回。
秦鸢被耳边挥之不去的讨论声扰的颦了下眉,但更让人心烦的,是下一秒叼着真知棒出现在她座位前桌的黄奕。
那根苹果味的棒棒糖之前被她故意折出了一道印记。
这会儿折痕处明显的痕迹无一不在昭示着段正衍把她精心设计的一次邂逅转瞬赠与了别人。
“有意思。”
许是感受到后方传来的强大凝视目光,黄奕没忍住背脊一蹦,余光瞥见秦鸢的表情还算正常。
更准确的说,这人淡定地跟看穿俗世的尼姑似的。
但现在他后面也只有秦鸢一个人啊……
那方才那种极具压迫感的眼神,莫非是……
黄奕想着不禁一激灵,暗地里默念着:“细思极恐细思极恐……阿弥陀福菩萨保佑,信男长这么大也没干过啥亏心事……”
“……”
还好思想是无声的。
否则马克思唯物主义思想论者早晚得被这傻逼玩意儿给气死。
秦鸢的失落也就只维持了那么一小会儿,甚至都还未等到胡晴进来宣讲月考事宜就消散了。
这会儿雷厉风行的女人站在讲台上向下扫视一圈,教室里瞬间安静如鸡。
胡晴看着这才满意地开了口:“篮球比赛现在也打完了,该放松的现在都放松的差不多了,也是时候收心了。”
她说着又将一打A4纸递给了吴思琳,“这次月考的安排已经出了,你们等会儿下课了都过来看看自己的考场号。”
“班长记得一会儿把表贴在公告栏上。”
“好的,胡老师。”
“嗯。”女人说着露出满意的神色,末了又想起几句叮嘱的事项,哔哩吧啦地又讲了一通,秦鸢却没再听了。
她的注意力都被即将月考的消息给吸引走了。
这会儿安静下来戳了戳杨璃的胳膊:“璃璃。”
“嗯?怎么了?”女孩这会儿也放下刚涂黑过牛顿胡子的笔,一脸好奇地看着她,“咋了鸢鸢?”
“月考后会换座位吗?”
“换座位?”杨璃说着又思索了下,“当然了,以前每次考试换座都是惯例啊,怎么?鸢鸢你现在就在忧心下次能不能和我一起坐了吗?”
“……”
“自信是件好事。”秦鸢说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杨璃闻言还没反应过来,出口还回了句:“对呀自信即巅峰嘛。”
说完后才觉出味儿来,“鸢鸢,你是不是不想和我同桌了!”杨璃说着愈发的笃定,“一定是这样的呜呜呜,你这个女人,好狠的心,嘤嘤嘤你不爱人家了……”
“咳。”秦鸢缓了一下嗓子点了下女孩的桌子,“好好说话。”
“哦。”
“那你为什么不和我坐?”
秦鸢闻言转了个弯挑开话题:“你和贺南洲到哪一步了?”
“啊?”话题转的太快让杨璃的脑子又卡住了,这会儿重启完成后才磨磨唧唧地回了个:“就……还行。”
“还行?怎么个行法?到手了?”
“没。”女孩儿说着叹了口气,忍不住抱怨起来:“鸢鸢你都不知道,贺南洲他就是个傻逼,什么都不懂,我啥招都用了,他还是一副榆木脑袋的样子!!”
“那要不试试和他做同桌。”
“做同桌?”
“对啊,同桌可是加深感情最好的方式呢。”
“真的?”女孩儿还在半信半疑。
秦鸢闻言轻笑了声,压低声色戳了戳她的胳膊,“问你个事,你觉得咱俩感情怎么样?”
“挺好的呀。”杨璃一五一十地说到。
“那不就行了。”
这会儿杨璃再品着这话里的意思,习惯性地沉默了会儿,脑筋转过弯来:“不对啊鸢鸢,你是不是在预谋抛弃我?!”
“对,肯定是这样。”杨璃说着声色没忍住拔高,“说,你又看上哪个小妖精了,连这么可爱的我都不要了!!”
秦鸢:“……”
“我就想谈个恋爱。”
“什么?谈恋爱?!”杨璃说着满脑子染上问号,“和……和谁?”
“想知道啊?”秦鸢说着语气玩味,“自己猜啊。”
“鸢鸢你!”杨璃说着目光一转落在斜前方带着鸭舌帽的少年身上,灵光跟着一显便是一阵信口胡诌:“说,是不是何航宋??”
秦鸢闻言差点呛一口水:“别他妈瞎猜。”
“那是谁啊?”女孩儿说着情绪也随之低落下去,眉头轻颦带了点淡淡的愁。
秦鸢见状也没再卖关子,字正腔圆地吐了三个字——“段正衍。”
“段正衍?!”杨璃说着难免诧异,“你……你不是对他不感兴趣吗?我看你之前淡定地跟个菩萨似的。”
“之前是——怕自己只是一时兴起。”
“那现在呢?”
“现在嘛。”
“深思熟虑的心动咯。”
–
月考的时间很快来临。
秦鸢上学期期末考的还算不错,这次被分到了第三考场。
然而令她意外的是,在考场遇见了段正衍,少年就在她正前方的位置,只不过中间隔了一张课桌,坐着一个芳心萌动的女孩儿。
还是一见段正衍就眼里冒星星的那种。
秦鸢打量完翟嘉悦一袭连体冬裙俏皮的装扮,与自己这浑身裹的密不透风的形象一比,瞬间拉开了好几个层次。
她看着不禁舔了下唇,心想这人怎么什么人都能勾搭地住,连这种冬天膝盖露在空气中的女的都能被吸引地对他趋之若鹜。
正想着膝盖露在外面的翟嘉悦还有意无意地向前伸了下腿,正踢在段正衍凳子的下方,随后秦鸢便看着女孩明显僵住的背脊。
良久以后,又像是重新鼓起了勇气似的,再次点了下少年的凳子。
前者却似无所察觉般的仍旧心无旁骛地看着面前摆着的那份《文言实词大全宝典》.
——“够狠。”
翟嘉悦见自己的努力在对方面前揽不到丝毫回应后,终于悻悻地收回了腿,也跟着规规矩矩地看起了书。
秦鸢见状唇角微一轻勾,“狗男人还挺难搞。”
后面两天的考试在翟嘉悦屡战屡败的试探和段正衍冷漠到无可挑剔的零回应中走到了尾声。
以至于最后一门英语考完的时候,秦鸢觉得翟嘉悦应该不会在整出什么幺蛾子了。
但她显然没想到这女的能在堪称击碎泰坦尼克号的冰山面前再来一回。
还是直接杀段正衍一个回马枪的那种。
秦鸢至今都还记得段正衍被人强行堵在教室背面那堵白的能掉灰的墙上时,那一脸平静双眸下微微敛起的不悦。
段正衍的表情管理一向完美的滴水不漏,这会儿已经忍不住颦起的眉,秦鸢觉得这少爷怕是吃了好大一个瘪。
翟嘉悦这一击堪称送人头。
——“爱情之光瞬间泯灭。”
秦鸢想着默默摇了下头,“这兔子还是不能逼太急啊……”
其实从考场出来,翟嘉悦是没想做什么过分的事情的,之前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试探早把她的幻想给揉碎了。
所以这会儿她是抱了必胜的决心准备再要一回微信的,没成想这次正面的交锋,段正衍倒是没有再避让。
可能是出于良好的教养不想让她难堪。
可她怎么当时脑子就直接抽了呢?在那一张朝思暮想垂涎已久的脸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呈现在她面前时,一切的思绪都紊乱了。
去他妈的微信号。
面前的真人他不香吗?
翟嘉悦这样想着也这样做了,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反应过来时段正衍已经被她给推到墙上了。
还不等她再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举动来,眼前的少年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借着不容置喙却又稳妥的力道把她推回了原位。
一贯温雅的声色此刻也夹杂了几分凛冽,他说:“同学,请自重。”
最明显的拒绝莫过于此。
段正衍说完便退开一步抬了眼,正与半米远处的秦鸢对上。
随即在女孩眼中发现了几分明显的笑意,纵然对方收敛的很快,但到底还是晃了人眼。
是之前篮球场往他外套里塞真知棒的女孩。
此刻秦鸢明眸皓齿地对他坦然一笑,丝毫没有撞破特殊情况后该有的尴尬局促。
她似乎,还看得挺悠闲。
段正衍在这样诡异的场景里淡然收回了目光,迈开步子下了教学楼。
走时脚下带风,身姿卓越挺拔.
在空气中留下寂然一想——
“看热闹的旁观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