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京城这场铺天盖地的大雨到了五更寅时终于是渐渐停歇,此时天色还未放亮,武王府的奴仆丫鬟都早早的起床,打扫被暴雨蹂躏一夜风雨的院落。
武王府占地百亩有余,坐西朝东,地势开杨。
这座府邸原先的主人便是那位起兵造反贤亲王,武王阳不凡平定叛乱,逼得贤亲王是挥剑自刎在金銮龙椅之上.
贤亲王一族人尽千余人难以幸免于难。老幼妇孺皆有,午门外闹市口千余颗圆滚滚的脑袋是齐齐落地。刹那间,鲜血如大河奔涌,呈现黝黑的血迹流满了整条街,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散发数日不退,其惨烈程度丝毫不逊色硝烟战场。
当时的皇帝依旧是难解心头之恨,命人将这千余颗脑袋用竹竿悬于漓京城外南郊乱葬岗前已视众。
从此每到夜里便能听见,千百死无全尸的怨灵的哭嚎,哭声震天哀嚎遍地,传出几十里,就连漓京城的百姓都能听到撕心裂肺的喊叫。
后来还是大理寺的得道高僧出面超度,才将怨灵平息。
这座气势恢宏的贤亲王府,摇身一变成了如今声名赫赫的武王府。
一进进的院落府邸光用来玩赏游玩的花园就由十余处,两侧是塾屋、演武场与下人起居的院落,中间的是一座富丽堂皇红墙鎏金瓦顶的大厅。
尤其是后院赏景的金鳞园中,有一池接天莲叶无穷碧的荷花,蓬勃碧绿的荷叶下是一条条全身鲜红无一丝杂色,背部有一条金线的金鳞锦鲤,此种锦鲤因喜欢逆流而上,在池中加以布置,便时常看到鲤鱼跃龙门的场景,固得名为龙鲤,极为罕见稀有,非王公贵胄不可养,象征皇权。
有功之臣被赏赐一尾金鳞锦鲤都要像供祖宗一样供着,而武王府这一池河水中足足有上百条之多。
谋心阁外,挑灯夜读的阳林终于被放了出来,一夜未眠加上昨晚被风雨淋湿,他只觉得脚步轻浮,头脑发晕,一心只想赶紧回屋休息。
从谋心阁到阳林所居住的院落有一段的距离,中间要穿过金鳞园才能到达。
阳林独自一人摸着黑向自己的院子走去,身为武王府的二少爷,怎么说也应该前面站十来个肤色娇嫩如春雪的可人丫鬟提灯领路,后面跟着一群虎背熊腰仗势欺人的恶奴才对。
“早知道就不该把下人全部差走的,当初留下一两个丫鬟伺候着,也不至于连一个提灯领路的都没有。”
自从阳林读书入迷,疯魔成病,便将一干伺候自己的丫鬟奴仆统统都给轰走了。
少了这些手下人的日常服侍,阳林平日里麻烦了许多,不过随即又摇了摇头,心中淡然一笑道:“还是算了,这些丫鬟奴仆没有一个与我是一条心的,生怕因我闯祸而受到责罚,但凡我稍有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他们便立刻会向总管打那小报告,着实可恶。与其日夜都被这些人盯着,倒不如一个人自在。”
阳林一路前行,径直来到了金鳞园,昏昏欲睡的他可没有闲情逸致逗留在此处赏景,选择一条路程较短的林荫小道而行。
金鳞园里早早起床家丁,正三五成群打扫院落,暴雨过后的大道上泥泞不堪,到处都是被风雨打下的残根落叶。
“阳安,这些话就咋们几个说说就是了,可要小心传到二少爷哪边,不然可是要倒大霉的。”
几个躲在丛林边偷懒的家丁,斜靠在一块大石头边上插科打诨道:“怕什么,这里就我们几个,想说啥就说啥。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可他们没有发现,仅仅只隔着一道草丛距离的林荫小道上,往回赶的阳林正好路过,这几个家丁的谈话声一字不漏的传到了阳林的耳中。
“我倒是要好好听听你们说些什么事情,还不能让我知道。”
阳林身形顿了顿,心里产生了一丝好奇,也不急着回去睡觉了。点起脚步如花猫一般悄悄往从林处靠近,他倒是要看看这几个家丁搞什么名堂。
此时天色正黑,又相隔一道郁郁葱葱的草丛,这些家丁根本不会想到就在自己身边,武王府身份尊贵的二少爷会躲在丛林下偷听他们说话。
“这什么二少爷,简直就是扫把星转世,三个半夜不睡觉,跑到屋顶上发什么疯。还让让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好好睡觉了,他闹完了倒头就睡。可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却要早早的起床干活,活没干好就是一鞭子。我阳安可没少因为这二少爷闯祸,而吃苦头。”
阳安的阳,是武王府的赐姓,在奴仆中也颇有一些地位。
正是这名气焰嚣张的家丁奴仆,说越说越来劲,随后更是大放厥词道:“什么二少爷,不就是没用的废物,活该被全天下人耻笑。我要是如此窝囊废,早就找条河淹死算了,也好给武王府省一口粮食。”
阳林平日闯出祸事,常常把整个武王府搅的是鸡飞狗跳,这些做下人的难免就被殃及了池鱼,对着名二少爷都心生怨念。
听着阳安在涛涛不绝的咒骂着二少爷,周围一众下人纷纷点头称快,随后也附和着咒骂几句,丝毫没有做奴才该有的觉悟。
阳林躲在树丛后面,将他们的辱骂自己的话语是听的真切,若无其事轻哼一声心中道:“还以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真是自找没趣,就你们这些人骂人言语,与漓京城那些文人所用的腌臜言语相比实在是不够看的。”
听着这些烦人的咒骂声,阳林伸手掏了掏耳朵,心中顿时是索然无味:“我还是赶紧回屋睡觉去。”
阳林并不打算于这些下人计较,倒不是说他心里没有火气。其一是觉得与这些目不识丁的奴仆下人计较,有失了自己读书人的身份,其二是阳林一夜未眠,现在真不行花费精力去惩治这些不开眼的奴才。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阳林作为读书人早已是胸怀大志,胸襟开阔。所谓宰相肚里能撑船,不会计较眼前的得失、个人的荣辱,为人处世更是豁达大度。
阳林起身正准备离去,只听一声娇喝传来,打断了安阳一行人谈话。
“阳安,你好大的胆子,是不是仗着有小少爷为你撑腰,你就敢大庭广众之下,咒骂二少爷。你可知道以奴欺主,这可是死罪,我要是到大总管那里去告你一状。”
从金鳞园另一侧的从林中走出一个女子,借助月光,只见一身青丝长裳,映衬出婀娜动人的身材,透出江南美人才有的娇怜风韵。
女子缓缓走来由远及近,这才看见清秀面目,如玉般肌肤在月光的照射下,更显娇嫩美艳,秀美的娥眉淡淡的蹙着,容貌更添了一份犹怜的韵味。
随着娇喝声音向来人望去,阳安就看着女子,奸笑了一声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月儿小姐。”
对于这名叫柳月儿的小丫头,阳安倒是不怎么惧怕。
“柳月儿这小丫头的奶奶,是武王爷儿时的奶妈子,在王府中地位特殊,正是因为你奶奶的关系,我们才称呼你一声小姐,可真以为你一个小丫头就能来指责我。”
阳安双手插在腰间,吞了吞口水,眼神充满淫邪的看着眼前娇小可人的尤物,阴阳怪气的调戏道:“月儿小姐说的是那里的话,我们几个在这里并没有说过二少爷的坏话,许是月儿小姐听错了。”
这名被叫做柳月儿的姑娘,被阳安奸淫的眼神盯着有些发毛了,愤愤的道:“我明明都听见你辱骂二少爷,你还敢不承认?”
“月儿小姐,你可不能冤枉我呀,我怎么干做如此以奴欺主的事情。”
阳安显示出无赖泼皮的模样,眼神中充满了挑衅,一副我就是不承认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就是,就是,月儿小姐怎么可以冤枉人呢!”
在一旁的众家丁也帮腔的说到:“月儿小姐,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为何要诬陷我们,你到底是什么居心。”
“你...你们...”
柳月儿指着这些倒带一耙的家丁,顿时有些语塞,月眉紧促,小脸憋的通红,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毕竟柳月儿只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姑娘,与这些成日里溜须拍马、阿谀奉承的老油子比心机,又怎么可能斗的过。
阳安见略显慌张的柳月儿,更多出一分令人怜爱的娇羞,阳安更是淫心大起,起了调笑一番的心思。
“月儿小姐,我明白你与二少爷从小是一起长大的,有很深的感情,可二少爷可是定了皇亲,以后是要做驸马爷的,只怕是与月儿小姐有缘无分喽。”
本就因为语塞而心慌意乱的柳月儿,冷不丁的被奴仆阳安点破了心事,因娇羞而通红的小脸,刹那间变得如白纸一样白,没有丝毫血色。
柳月儿从小孤苦伶仃,被自己的干奶奶捡回武王府之后,便与年级相仿的阳林熟识。
这十几年来,在武王府这般的深宅大院,两人青梅竹马,日深月久相互不免暗生情愫。
尤为是柳月儿,早已是芳心暗许,即便如今的阳林遭世人的谩骂,她依旧在阳林身边,不离不弃。
可阳林将来要是做驸马,可是不能有三妻四妾的,自己终究是与阳林情深缘浅,无法相伴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