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谷内，无数座墓碑围绕着一个灰色的祭坛，祭坛四周九根高耸入云的雕龙石柱伫立。
此时，一身黑袍的柳乾站在祭台上，手中捧着一只大碗，鲜红色的液体看上去便如同血液一般。
而祭坛下，身着红衣的柳青在一众黑色中显得格外显眼，更何况因为年龄原因他还站在第二排，再加上她那漂亮的脸蛋，让他成为了除去站在第一排的柳运寒和柳泠泠外最令人瞩目的人。
令祭坛上的柳乾和站在第三排的柳坤感到庆幸是，柳青换了女装之后的变化太大，以至于连朝夕相处八年的柳泠泠都没有认出来。
“天地之祖，是为混沌。
万道之祖，是为道主
源脉之祖，是为青帝
柳氏之祖，皓月不坠。
后世子孙，在此拜祭……”
祭坛之上，柳乾的声音按着特殊的韵律，凭借浩荡的源力，响彻整个山谷。
祭坛之下，数百名柳氏族人低声吟唱，诚挚的祈祷声如同浪潮般翻涌。
随着声音，点点的荧光自那些已经饱历风霜的墓碑中涌现。隐约间，仿佛有着巨大的龙头自山谷上的云层中探头下来。
古来气运之形，因人而异各不相同，祖运同样如此，柳氏一族为天华国的皇族，所拥有的是凡尘中算得上顶级的白龙气运，平常若非事关一族的大事，常人难能一见。
现在，在这祖祭的时刻，白龙也不过是露出了半边头而已，但就只是这样谷中的柳氏族人也是欣喜若狂。
“族运凝聚，柳氏不朽。”
一片洋洋洒洒的祭文被柳乾念完后，柳乾高举着手中的大碗，鲜红色的液体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鲜艳。
“释灵，祖祭”
祭坛下，身为主角的柳运寒率先有了动作，一脚踏出，一声嘹亮的龙吟伴随着其身周升腾起的蓝紫色源力响起，已经达到阴阳境界的修为在此刻一览无余。
“龙枪。”柳运寒一声怒喝，手中蓝紫色的电光交织，化作一杆长枪，龙鳞密布，龙口含刃，龙纹盘旋。
龙枪一荡，状若雷电的源力如同长蛇般攀附而上，龙吟阵阵。
一杆长枪在柳运寒手中舞的虎虎生风，不是有响亮的破空声夹杂在那高傲的龙吟中响起。
云层中，那只露出了半边头颅的巨大白龙似听到了龙吟声，紧闭的龙眸微微颤抖，尽管终究未能睁开，但只是这么一颤，那巨大的龙头也是向下多探了一些。
尽管在祭祖中众人没有讨论，只是却依旧有几个与柳运寒年龄相似的少年目光中流露出羡慕和嫉妒的神色。
当龙吟正盛，柳运寒身边更为嘹亮和尖锐的声音无由地响起。
几乎所有人都一惊，甚至是祭坛上的柳乾身体都是一颤，手中大碗中的液体险些洒落在地。更别说在祭坛下的柳坤了，一张脸瞬间变得煞白。
七彩光芒伴着嘹亮的凤鸣声出现，一袭白色长裙的柳泠泠手持一柄细剑，剑锋澄澈如一汪清泉。
隐约中，一道七彩凰影随着柳泠泠的剑舞展翅飞舞。
人尽皆知，天下灵源有六品，上阶帝王，下阶天地玄黄。
下阶灵源只有到了源灵境才能化形而出。
而上阶灵源夺天地之造化一旦觉醒便可化形而出。
但莫说天华一国，就算是放在整个北界上阶灵源也是百年难遇。
而柳泠泠身周所环绕的虚幻凰影虽然算不上是正牌的上阶灵源化形，却也是天品极致的表现。整个天华无人可比。
剑舞将盛，凤鸣已经完全盖过了柳运寒的龙吟。
柳叶谷中，数百颗颤动的心被那舞动的白色身影所牵动，按照惯例，本应是柳运寒的释灵后，再到柳泠泠。
却未想到，第一次参加释灵仪式的柳泠泠竟在这关键时候出了问题。
如今他们已经不再求什么白龙能探出整个头颅来，只能祈祷，那高高攀据在在云层中的白龙气运不要把本来有的气运护佑也给取消就好了。
此时，祭坛上，枪影浩荡，剑影翩然，龙吟凤鸣，天赋绝伦。
柳乾依旧高举着大碗，看着柳泠泠眼中有着几分怒意，却没有办法说什么。
祭坛下，众人担忧着祈祷，只有柳青心无旁骛地聆听着剑吟声和凤鸣声，以及那隐隐约约传来的一道极为浩大的声音，似人语却更像龙吟，只是那种威仪却远非柳运寒身上的雷龙之音所能相比的。
“好久不见，凰。”
此时，柳运寒的枪舞已然结束，收枪而立的他看了一眼低着头的柳青后，眼中掠过些许失落，便仰头看向那天空中的巨大白龙。
遗世独立，翩然若仙，当祭坛上，只留柳泠泠一人独舞时，所有人不禁发出了这样的赞叹，哪怕柳泠泠的年龄还小也是如此。
当所有人都被柳泠泠的剑舞所吸引时，无人可知，山谷上方，那颗巨大龙头上，硕大的龙眸曾缓缓睁开。
同为白色的瞳孔有着雄霸天下的威势，深深地看了一眼柳泠泠身周环绕的凤凰之影，龙口微微张合，无声无息，然后又闭上了双眼，只是有意无意间的将那鲜艳的红色身影纳入眼中。
收剑而立，凰影消散，柳泠泠没有在意父亲略带责备的眼神，目光黯然地掠过柳青，本应俏丽如花的小脸上再没有以往的明媚。
尽管她也因这个红衣女孩的相貌而感到惊异，但终究，她没有认出柳青。
“请龙运护佑。”
祭台上，柳乾高声道，尽管由于柳泠泠的突发情况，白龙未曾将头多探出一些，但是最起码，也没有缩减。
虽未多，但也不少，大致与往年相同吧。柳乾已经感到很庆幸了。
如同长虹吸水般，大碗中的的红色液体被吸上云层，液体周围有着数十种异兽之形，一时间兽吼声激荡风云，只是最后都被那仿佛能够吞天噬地的龙口所吞噬。
风云变换，龙吟阵阵，浩然博大的气息在山谷中回荡。
一时间，山谷中的数百人近乎全部的人都跪伏在地上，甚至包括身为一国之主的柳乾，和平等王柳坤。不过他们但也没有流露出多少不甘。
祖祭本就是为年青一代人祈求气运之时，五年一次，男子到了二十岁弱冠，女子十五岁及笄之后便不会再有机会获得祖运庇佑了。
事实上，柳乾就一直以为柳青要参加祖祭的目的就是为了这族运。
山谷上探出龙头的白龙，巨大的龙嘴一吐，白色龙息化作浓雾笼罩了整个山谷。
十数个依旧站在山谷中的少年少女，在这氤氲雾气中，身周都呈现出不同的光影。
其中要数柳泠泠身边的最为奇异，近乎是大半的龙息都围绕在她的身边，甚至是有着一条白色的小龙围绕着她的身体飞翔，与她源力的七彩之芒格外相衬。
甚至是原本模糊不清的凤凰之影都在不断的凝实，似乎下一步就要踏过天品之障，步入上阶的王者之境。
她的身旁，柳运寒身上略显淡了的龙息萦绕，蓝紫色的电光不断闪烁，气息正在稳步的拔高。
相较于这两人，其他十多个人的气息略又不如，但有较于另一人，却又好的多了。
在这白色的的浓雾中，柳青身边近乎是成为真空，没有丝毫的气运攀附在他的身上，所有的白色龙息都离他半尺有余。
自然，柳青的心思从来就没有落在这所谓的气运身上，他来祖祭的目的也只是为了见证柳泠泠的释灵仪式，完成与她的约定。
此时的柳青，听到四周所有的声音停歇，知道已经进入祭祖的最后环节，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
于是那浓雾中一身红裙的身影开始缓缓移动，柳青顺着那隐约传来的凤鸣声向柳泠泠的方向走去。
终于，熟悉的香气扑入鼻中，柳青知道他离柳泠泠很近了，甚至可是伸手可触。
只是他没有，他不知道外面已经被一片浓雾所笼罩，柳乾他们看不见他，所以他不能给自己再找麻烦，让柳乾他们对自己彻底失去耐心，所以他只能在这里记住这个味道，直到未来有缘还能相见。
“你最好离她远一点。”浩渺的声音直接在柳青的脑海中响起，威严的声音震荡着柳青有着晕眩感。“你身上的罪恶太多，会影响到她的气运。”
柳青一愣，他不清楚的是，此时他距离柳泠泠确实触手可及，只是柳泠泠身边原本浓郁的想要液化的雾气却在他到的瞬间变得稀薄了不少。甚至是那条小龙都出现了要脱离的姿态。
柳青无言，默默退后了几步，当那声音不再出现，才停下脚步，只是尚显得稚嫩的小脸上不可避免的流下了泪水。
“这一次，可能真的是永别了。”
柳青没有怀疑那个声音真实性，像那种强者没有必要与自己一个八岁的幼童扯谎。
站立许久，直到柳乾来到他的身边，声音略带冷意，道：“你该离开了。”
“是，陛下。”柳青恭敬地行礼，然后跟着柳乾的脚步声向外走去。
或许，此去便是永别吧。
柳泠泠睁开眼，却只看到那渐渐远去的红色身影。
渐行渐远，渐行渐痛，感到脸上有些湿润，伸出手一摸，却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脸上已满是泪水。
“小青。”柳泠泠梦呓般地叫了一声，看着那抹红色，难言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柳泠泠站起身想要追上去，却被一直看着她的柳坤拦下。
“父亲，那是小青，是不是。”
柳泠泠仰着头看着一脸冷色的柳坤，一双大眼睛已是通红一片。
“柳青已经失踪了，我们王府这么多人手都找不到，怎么可能来到这。”
“不，那是小青。”柳泠泠哭着大喊道，看着拦着自己的父亲，只觉得心中一阵抽痛。
“小青来实现和我的诺言了，为什么不让我叫住他。”
“别说是不是柳青，就算是你也不可能和他见面，他是一个废人，而你是天之骄女注定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看着父亲那双冰冷的眼睛，柳泠泠感到如此的不真实，似乎以往的爱护在这一刻全部消失殆尽。
四周，已经醒来的众多柳氏族人看着这对父女的争吵不知所以，又因为忌惮他们的身份和地位，自然不敢参与，连招呼也没敢打，默默地离开。
众人渐渐走尽，到最后只留下了柳坤，柳泠泠和柳运寒三人。
“走吧。”柳坤冷冷地瞥了柳泠泠一眼，转身离开，早已醒过来的柳运寒紧紧地跟上。
只有柳泠泠留在原地，低着头看着脚下。
“好好照顾自己，一定会再见的。”
依旧是熟悉的字体，熟悉的安慰人的话语。
“我会等你回来的。”
少女满含泪水地望着天边，那里有些熟悉的人在离去。
一如当初另一个世界中，一袭红色长裙的少女站在山巅，看着那背着阳光渐渐远去的落寞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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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这辆马车将送你去幽竹林，别忘了你的承诺。”
来时的马车上，柳青依旧是那红色长裙，空洞的眼睛看着对他有些不耐的柳乾。
“我明白。”
“那样最好。”柳乾冷冷一笑，起身下了马车，留下了一句话，格外生硬冷冽。
“你好自为之。”
“恭送陛下。”柳青的声音并未因柳乾的话而起半分波澜，依旧恭敬如初。
来时三人，同行不同心；去时一人，心已不怀归志。
大道上，马车背着夕阳远去，柳叶谷上空，白云之后，巨大的龙眸凝视着，仿佛那渺小的马车上载着凶魔。
而马车上，柳青闭着双眸，沉浸在那已经接近习以为常的那充满死亡气息的黑暗中，心中想着，今日此去，不成功，便成仁。
只是，柳青未曾发觉到在柳叶谷一行之后，他的五感除了视觉之外都变得更为敏锐，甚至是近乎达到了听声辨人的的地步。
大道延伸，千里之远，一片幽竹之林，鸟鸣不断，琴音幽远，炊烟袅袅，不时有装饰华贵的马车驶入。
一处淡雅竹楼，高挑的身影倚着栏杆远眺夕阳，青色长裙白纱罩身，长发及腰，身姿曼妙，眉目如画，飘然之意恰若仙子落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