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娇娇看了李毓一眼，他还是那副优哉游哉、玉树临风的样子。她嗤笑一声，“李毓，你这样鱼肉百姓不合适吧？坑了我一个还不算，连寻欢都不放过了？”
东方晓心下一动，这凤娇娇也是被李毓坑回来唱歌的？她望向凤娇娇的眼睛，就带了些同病相怜的味道。
“寻欢，你可别答应替他做事。我当初走投无路之下一时昏了头，就答应了在摘星楼唱曲儿。没两日，他狐狸尾巴就露了出来，一日日地压榨剥削我，这三年来，我可是受尽了欺凌折磨。”
“受尽欺凌折磨的怕是那听曲儿的客人和我罢？你哪个月是老老实实，不把人家客人打出去的？嫌弃这个客人没有眉毛、那个客人一嘴獠牙，还道人家弯腰驼背毫无气度，见了就让你生气，生气就唱不出曲儿来。我摘星楼是堂堂正正的酒家，又不是那逼着你接客的风月馆，不就是坐台子上唱首曲儿，来吃饭的客人惹你了？”
“我不乐意跟那些一身铜臭的人同在一块儿。”凤娇娇不耐烦地挥挥手，“这般没些底蕴的暴发户，没几年就没落了，到时候也吃不起摘星楼，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做他们生意呢。”
“你这是把我摘星楼当成你自个儿的产业了吧？你‘任性嚣张凤娇娇’的名声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谣言止于智者，你‘鱼肉百姓长乐侯’的名声可比我的名声响亮。“
”我何曾鱼肉百姓？寻欢在桃花山庄好吃好喝地供着，你没瞧她那张苍白的小脸都被本侯养的白里透红，那腰肢都宽了三寸了吗？”
东方晓刚在消化他两人的谈话内容，越想越佩服李毓。凤娇娇已经影响到了摘星楼的生意，但李毓仍然纵容她，除了跟凤娇娇关系好之外，是因为凤娇娇时不时这一闹，能给摘星楼带来更多的利益。现代的明星不怕黑历史，就怕没有知名度，只能落得个无人问津的下场。哪怕是黑料呢，起码大家都知道有这个人，知名度打出去了，有名就有利，网民又善于遗忘，洗白不就是一朝一夕的事？
凤娇娇每闹一回，摘星楼就再次成为人们话题中心，丑的无才的都被她赶出来了，那能进去的，是不是就代表了他们既非丑又非无才？
于是乎，来摘星楼的人更多了。
果然云州首富并非浪得虚名。
正想到这里，忽然被李毓cue到的东方晓满脑黑线，她才在桃花山庄住了一晚，何来的被他养的白胖一说？还真敢睁着眼睛说瞎话。
她心里正说着李毓的坏话，李毓就转过头来问她：“我说的对吗？欢儿？”还很威胁性地问了句：“欢儿莫不是觉得我苛待了你，心里正骂着我吧？”
“怎么会呢？”东方晓喝了口茶，道，“寻欢只是想着，在桃花山庄不过一日，人就被养的白白胖胖，连腰肢都宽了三寸。侯爷如此本事，不如改行去养猪，定是比摘星楼红火。”
“哦？”李毓身体向后靠了一些，眯起眼睛看着东方晓，“你让本侯去养猪？”
凤娇娇唯恐天下不乱，道：“我觉得寻欢此言有理，说不定也是一条财路，你去试试？”
李毓不说话，一双锐利的双眼盯着东方晓。
“……寻欢只是说着玩的。”强权之下，东方晓低头低得十分利落，十分没骨气。
“我既受了侯爷的恩惠，那为侯爷出点力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东方晓话里有话，有恩惠，她才出力。
她心里一盘算，接着道：“只是嘛，亲兄弟明算账，我与侯爷虽然是结拜兄弟，但还是把话说开的好。以我的厨艺，让摘星楼的收入翻上一倍不成问题。我敢拍着胸脯保证，定让这摘星楼成为天下第一楼。就是不知侯爷，欲把摘星楼的收入许几成给我？”
“你与李毓结拜成兄弟了？”凤娇娇关注点奇特，惊呼道。“什么时候的事情，我竟然不知晓。”
“昨晚的事。”东方晓道，她和李毓认识才二十四小时，除了昨天，还能是什么时候呢？
“你怎么那么糊涂呢？你现在是他义弟，弟弟为侯爷效力，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他连银子都不用给！”这样一对比，凤娇娇觉得李毓对自己实在是好。
“所以我才要侯爷给我分点银子呀。”
“你这是在与我做交易？”李毓危险地眯上眼睛。天下第一楼的确是很有诱惑力，但是……他十分讨厌与人讨价还价。
东方晓举止端庄丝毫不慌，笑眯眯道：“正是。并且，在下卖艺不卖身。”
丑话说在前头，当弟弟可以，当厨子也可以，先给钱。
而且粗活重活全不做，那些美少年之类的，也不做。
与虎谋皮这种事情，她还是第一次做。
她很自信，对李毓来说，她十分重要。摘星楼虽然在云州名气大，但与京城的花满楼、陶然楼等比，还是差上那么一大截的。因此她断定，就算李毓不爽，也不会拉她下去打她个皮开肉绽。日后会不见卸磨杀驴，就说不定了。
李毓沉默不语，席上的气氛忽然降至冰点。无惧无畏都把头给低了下去，这寻欢公子，还真是胆大包天。说什么卖艺不卖身，那话不是打自家主子的脸吗？
那边仙鹤又端两碟琼浆粉上来，见所有人都在沉默，不免有些胆颤，悄悄看了东方晓几眼，见她镇静自若，便松了一口气，站到她身后。
凤娇娇也不说话，李毓的脾气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平日里她敢使性子，但真遇上他生气了，她也是要夹紧尾巴做人的。她估摸着李毓的脾气，拿起筷子吃了起来。也不知道什么东西，真是好吃。
她试探着道：“李毓，你快尝尝这个，我觉得比乾坤包更好吃。”
“侯爷，这琼浆粉还是要趁热吃的好。”东方晓笑眯眯道。
李毓看了她几眼，最后还是食欲战胜了愤怒，先把琼浆粉吃下肚再说。
凤娇娇见李毓动筷，心放了一半。她问东方晓道：“听你说，这叫琼浆粉？如何做的？”真是好吃，她昨日在摘星楼吃的那三道菜，牵挂了一早上。也不知她是不是中午也亲自下厨，便来洛神苑碰碰运气，谁知道刚好遇上她在这儿用早膳。
东方晓在他们来之前就已经吃得七分饱，此时不过捧着一杯茶消食，闻言道：“……也不难做，将大米浸泡一夜磨成浆。竹屉上铺一张白棉布，将米浆、肉等铺在布上，蒸半盏茶时间就够了。”
“如此简单？”凤娇娇半信不疑。她平时吃的，稍好吃些，都是厨子们费尽心思做出来的。这琼浆粉如此简单，她有点怀疑她藏私不说。
“越简单的东西，越是难做。”这吃食上的窍门，李毓倒是比凤娇娇清楚。
东方晓点点头，“……还是瞒不过侯爷的眼睛。这琼浆粉的确是这么做，但这米，须得是隐州的陈米，这般磨出来的才有米的清香。为保证米浆足够幼滑，起码要重复磨两次。且加的水多少也是有讲究的，多了太稀不成形，少了口感过硬。酱汁尤为关键，浓则厚重，淡则清寡。上好的琼浆粉，滑嫩白皙，如处子的肌肤一般吹弹可破，米香、油香、酱香相得益彰。”
凤娇娇听得咋舌，“这么多讲究。”
“看来这吃食上的门道，不跟着师父好好学上一学，是不成的了。”李毓放下筷子，看着面前一空的竹碟，道：“我许你两成，但摘星楼的收入须得翻上一倍，我才给你。”
此话一出，坐着的凤娇娇，站着的仙鹤、无惧无畏等人皆是一惊。
反而是东方晓，半点都不意外。她笑道：“侯爷够爽快！做吃食的，只一道菜都能做出名堂来。比如我这琼浆粉，包子，就完全可以做个摊子。”
李毓听了，想了想道：“欢儿还是莫想其他，先想着怎么让摘星楼更红火，把那二成收入拿到手的好。”
东方晓却是不以为然：“寻欢懂的菜肴没有上千也有上百，却也不是样样都适合摘星楼里。有些吃食虽是卖相难登大堂，但美味异常，做起来也不费什么功夫，最适合在街边小巷做个小吃。侯爷莫要看低街边摊子，若是做的好的，生意比起小些的酒家也是毫不逊色的。”
东方晓见李毓态度有些松动，便趁热打铁，接着劝道：“侯爷胸怀大志，为何不靠着吃食，织下一张天罗地网？大些的有摘星楼，小些的是各种摊子。富人家的钱我们要，穷人家的我们也要。”
“好！”李毓听了，只觉得心潮澎湃。他如今是缺钱缺狠了，若天下全是他李毓的产业，还愁不够钱花？“好一个天罗地网！欢儿说得对，反正大家都是要花钱，何不在我这儿花？”
“正是这个理。”东方晓道。
小厮们来把桌上收拾干净，又另上了新沏的茶。凤娇娇谈兴大发，说云州的吃食如何如何，再说到她这些年遇见过的自诩风流的男子。茶添过几轮，凤娇娇说得口干，端起茶来喝，闷闷道：“……不说了，跟你们闲聊真没意思。”
可不是么，东方晓只会说“是真的吗”“原来是这样”“然后呢”，李毓只会微笑不语。一个捧哏一个哑巴，没观众捧场。凤娇娇起身，很傲娇地回她院子去了。李毓等她走远了，把扇子放下，问她：“说吧。”
东方晓一愣，他怎么知道她有话要说的？但她或许是被凤娇娇的傲娇给感染了，居然敢模仿着凤娇娇的口吻，道：“我又没说我有话要说。”
李毓深深地看着她，东方晓也跟着看回去。谁怕谁？李毓或许是看够了，起身往他的院子里走去，“既然没话说，那本侯就走了。”
东方晓刚想叫住他，她想说的就是摘星楼更换菜式一事。凤娇娇在场她不说，并不是她不信任她，而是因为凤娇娇是个话唠，话咂子一旦打开，那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谁料李毓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转身回头道：“你这儿的厨房还是太小了些，去我的摘星邀月，那儿的厨房够大，东西都由着你使，有什么想要的就跟刘管家说一声。菜做好了先端来给我。”
“还有侯爷，酱吃光了。”
“什么？”李毓一头雾水。
“方才吃琼浆粉时，那墨色的酱，吃光了。这酱不仅是做神仙肉、琼浆粉必要的辅料，许多菜也用得上。且这酱酿起来很是花费时间和功夫……”她和仙鹤下山，总不可能抱着一坛子酱油到处跑吧？故拿了小酒坛子装了小小一坛，本来以为能吃上个十天的，才第二天，就全吃完了。
“知道了，本侯还有事，你先回去，这事儿我会吩咐下去。”方才不知道无惧在他耳边说了什么，这就急急忙忙要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