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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狗狗狗(3)

武嘎是鬼子进村的前十天出后柳沟的。武嘎出凹有一件事情要紧着办,他想给秋扯二尺水红洋布。秋说:“武嘎,你到山外给我扯二尺水红洋布,我想做个肚兜。”武嘎就去山外给她扯水红洋布。这一去就是10天。这10天里发生了好多事情,对武嘎来说,这十天他是一生都不会忘记的。

武嘎翻了两座山到一个叫王壁的村里扯布。这里平常是有货郎挑了货进山的,因为兵荒马乱货郎不得不在自己的村子里隐下来。武嘎找到货郎扯了二尺布揣进怀里往回走。也该他倒霉,走着走着就遇上了一队日本鬼子。

这是1945年的6月底,日本小岛上从天空掉下来一个炸弹,它不是普通的炸弹,很怕,让这个不知道什么叫怕的民族怕了。驻扎在晋东南的日军接到上级的命令要撤出山外,一小股撤退的日军在山里迷了路,就在他们像个无头苍蝇在大山里乱转的时候,遇见了武嘎。日本兵要武嘎带路,还把一挑担子架到了他的肩上。担子说重也不太重,一路走去离山神凹远了,离后柳沟也远了。武嘎肩上的挑子就重起来,他想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得跑。就这样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武嘎始终没逮个机会。他看到日本人只要歇下来,就没完没了修理挑子里的一个铁疙瘩。还不时拿了一个像算卦的罗盘一样的东西对方向。机会终于来了,到了晚上,武嘎乘鬼子换岗的当口,跑了。

武嘎没有白跑,他背了铁疙瘩还拿了那个很像罗盘的东西跑,绕了山梁,不走正路。

武嘎拿走的是日本人的电台和军用指南针,当然他并不知道它对于日本人的作用。他一边跑一边骂:

“日你娘,让老子给你带路,还给你当挑夫,越走越远,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说走就和你们走了,了得!日你娘,来这山沟里干啥来了,我偏让你想干啥干俅不成啥!”

铁疙瘩很重,武嘎本来想抱了它回沟里找铁匠打两把锄,但走着走着就嫌碍事,抱着它跑到山梁上把它扔到山梁下了。怀里揣了罗盘和二尺水红洋布走回了后柳沟。

武嘎回到后柳沟的第二天就下了一场大雨。雨铺天盖地而来。武嘎望着对面的山上冲下来的石头蛋子,想:东洋鬼子完蛋了,尸体明天一早就刮到了峡谷外的林州,武嘎大声的笑了起来,窑口的驴因为武嘎的笑也对着外面的雨嘹亮地叫起来。

第二天雨歇了,武嘎打发黑去叫秋。黑在秋的土坯房前叫了两声,秋就会意了。但她偏偏不表示:人走了这么长时间,一回来就让狗来叫,想得好!就没有了想出门的意思。

黑跑回羊窑哼哼了两声也反映不出个什么来,武嘎和黑说:“心里明白就是说不出话是不是?”

黑哼哼了两声。

武嘎取了一个包袱夹到掖下,往秋的土坯房子走去。他不从村上的正道走,而是溜着墙根走。来回绕着闪了几下就走进了秋的院子。在门口碰见了秋的公公,武嘎立马咧开嘴笑,秋的公公说:“出了趟远门?”

武嘎说:“出了趟远门。我薅了些羊毛给你做褥芯,哝。”

武嘎递过去包袱,秋的公公接过来翻看羊毛的成色。这间隙儿,武嘎的眼睛绕了一圈,看见秋在炕上坐着正瞅着窗外,拴柱在给他娘捶背,咚咚咚捶背的声音缭绕了满院子。因为是夏天,闷热的天气让沟里人摘下了窗户透凉,武嘎这么着就把所有的景致看了个透。

秋的公公说:“进屋子里去吧。”

一听这话反倒让武嘎不大自在了。他用手挠了挠后脖子,挠了一指甲泥撅撅,泥撅撅像丸药蛋子一样在手指上卵了卵,弹了出去。

武嘎能走进秋的屋子里与拴柱自身有很大关系,拴柱是家里的独根苗苗,却又是个二一子。他爹一直想要个后,那年头想要后是没有办法人工造就的,必须依靠他人自身的器官帮助来解决。拴柱他爹和他娘私下里商量了一下,对待儿媳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意思上是想要别人代替拴柱来实现,不管是谁的种生在了老宋家,就是老宋家的种。武嘎成了首选第一人选。当时拴柱心里很憋屈,直到秋背着他和武嘎偷情,自己干着急又行不成事,觉得自己的能耐确实不大,才稍稍想通了。就是说:一些事情只要一下想通了,很重要的事情搬出来也就很顺当了。

武嘎进了屋:靠窗的炕上秋在做针线活;靠墙的炕上,拴柱卧着给他娘捣背。

就算是人家放松了,武嘎也还是不大志气,首先想到的是要讨得宋家人的笑脸,才能行事。撩起屁股坐到秋的炕上说:“拴柱,给你个耍子。”

他从怀中掏出了那个很像罗盘的东西,并捎带出了二尺水红洋布,顺手就给了秋。拴柱接了武嘎扔过来的那东西,翻来覆去看了半天,那尖尖的红针针怎么样转都是一个方向,不知道是个啥,稀罕得很。拴柱跳下炕挨到秋的身边要秋看,那个红针针就指着秋的胸脯。

拴柱稀罕地说:“秋,快看:它指了你的妈妈穗。”

这地方的人管女人的乳房叫妈妈穗。秋就挺了挺要它指。武嘎的心一下子弄得很是不自在:撩啥吗?让心火燎燎。十天了一下子也没有接挨到实处,指着个那东西算个啥。

武嘎斜了眼珠子暗示了秋一下说:“没啥说了,就这,我走了。”

秋马上明白了。看武嘎一走就指着那个很像罗盘的物件和拴柱说:

“你拿了它去问问看坟地懂阴阳的沟西的刘来法,这和他那个罗盘一样不一样?他要是想要你就卖给他,讨他几个钱花。”

拴柱他娘很赞成儿媳的聪明也催促儿快去。拴柱跳下炕,趿拉了鞋提了提裤说:“那鸟?比鳖都精。”咳嗽了两声出门走了。秋在身后说:“货在你手上,卖不卖他看价钱。在精,在精他也是个乌龟。”

拴柱找见刘来法给他看武嘎给他的东西。拴柱说:

“这个东西你不要小看了,它是从大地方带回来的。你不要问是谁带回来的,在我手上,就是我带回来的。我是看得起你才让你看,想想咱后柳沟有几个人配看这么高级的东西。这东西你一定用得着,是吧?不过我是舍不得卖它的。你只能看看,看看你就清楚了它的分量。”

刘来发接过来看了半天心中大喜,脸上露出来的笑却很是寡淡。说:

“这么个东西有啥值钱的,铁片儿落在了潮湿地方,再好也是个锈。你说我要是拿了这么个东西去给人家看风水,谁能信我?不看也罢。不过,这么着吧,既然你拿来了让我看,我也看了,看了就不能白看,你领我到你家的老坟上看看,我给你解解毛病。你家的后人稀,不仅稀还少东西。你爹找了我几次想去看,都没有空,现在有个空咱去看看,这洋东西还是给你,给。”

他们一起到了拴柱家的老坟上。刘来法说:

“我掏出我的家什来,你掏出你的家什来,看看就清楚了,我的家什上啥没有:金木水火土,这么着由外向内看,乾一、兑二、离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寅丑、亥戌、申未、丁午丙,说多了你也不大清楚。你那家什上有吗?这么个东西还不如你家坟上的一块石头有用,一块石头真要摆对了地方你准兴旺。”

拴柱本来想着要卖个好价钱的,听这么说来倒觉得,这东西放在自己手上真是没什么用处,顺手把东西递给刘来发:

“啥也没用了,还说个啥,白给你也没有用,还是你拿着吧。”

刘来发有些窃喜:这么着就把这个东西弄到手了。他确实喜欢这东西,因为它指着个南正正的,一点也不偏。自己的罗盘要拉了红线转,麻烦又不准确。刘来发在坟上来回走了几圈,说:

“坟是块好坟地啊,要说后人有毛病,怕是住的屋子宅基有小毛病,今儿咱就不看了,隔天给你看看去。”

秋下了地,把针线活绕了几绕撩起夹袄放进了肚兜。照着镜子吐了口唾沫抿了抿刘海儿说了声:“娘,我去村上绕一圈子。听听有什么稀罕事。”拴柱他娘也吐了唾沫,只是,她吐到了地上,是很重的一口。看着秋的背影说:“浪死你。”

秋走进羊窑时听到窑掌深处有二胡声传出来。二胡是武嘎自己做的,做这把二胡他费了很大的劲。先是从山外的戏班子里偷了丝弦,又用粗一点的荆条做了杆,细一些的荆条做了弓。武嘎的二胡拉出的音不大正,主要是二胡的筒是一块核桃木挖出来的,闷得拉出来的音儿走形。就听得武嘎凉腔走调的唱挤出窑来:

上一回庙来打一回钟,

看着个你来伤一回心。

人人都说我和你有啊,

说有就有你怕他个甚?

天塌下来有高人人顶,

怕就怕你和咱不一心。

狼来了有咱的黑羊顶,

咱硬棒棒顶你行不行?

秋走进羊窑,觉得窑中有一股子潮气扑面而来。武嘎看到窑口上闪出个影来,知道是谁来了,来回锯了两下弓收了胡胡。武嘎一把拉过来秋按到了自己的身体下,秋一张粉脸仰着要武嘎吸吃她的舌头,武嘎吸溜了两下,急慌慌地拽开了秋的红裤带,秋软软地倒在了草铺上。秋的手在武嘎的胸脯上摸,像水一样顺着欲望的沟往下流,就摸到了他的痒处。天光的阴暗之间,那东西如出檐的椽挑挂起来,湿润润的,灼热悄然间浸满了全身。

秋听到羊屎吧嗒、吧嗒往下掉,一听到这响儿秋就开始绝痒了。

这当口,一个人就闯进了羊窑,因惯性的冲力,身体重重跌爬下去,随即传来嘶哑的声音:

“狗、狗、狗——”

这个人是山神凹活下来的虎庆。

武嘎赶紧挽起裤带,扒开畜生群把虎庆抱进来。虎庆脸上干净得没有一丝儿血色,身子干瘪瘪硬硬挺在武嘎怀里。武嘎抱紧了虎庆说:

“孩,不要抖,你给咱说。”

秋光了身子散乱在草铺上,坐起来要穿衣,听得武嘎说:

“不要穿褂子,抱了暖热咱孩。”

秋把虎庆接过来搂紧,软软的身子贴紧了虎庆湿漉漉的身体。半晌,虎庆缓过一口气来,指着窑口瞪着眼说:

“狗、狗日的东洋鬼子!”

武嘎把秋残留在他嘴里的口水唾到窑墙上,说:

“狗都不日!虎庆孩,慢慢给咱往下说。”

武嘎要秋暖着虎庆,他就出门了。一边走一边喊着:“狗,狗日的咋就不绝了种?”

后柳沟的人不知道他在骂谁,想来想去很符合骂拴柱,就想好戏来了。这日子蝗灾旱灾天灾不断骚扰,人眼看着都活不下去了,还有人有力气骂。被苦难困绕的后柳沟人就想看这个稀罕。骂着骂着武嘎的叫骂声像炸雷一样跌落在了人们的头上:

“山神凹,一凹人被狗日的东洋鬼子杀光了——后柳沟的人听见了吗——我日啊——我日狗日的日本人的祖宗!”

人们的神态一下紧张了起来,看到武嘎跌坐在地上拍着地,满脸的泪水哗哗往下流。

武嘎和后柳沟的人们进了山神凹。进凹前,秋给武嘎灌了一壶米酒,取了一些黄表纸。要武嘎见到死人的时候了个心意,就算是屈死的,临上路也能喝一口汤水。一进山神凹就看到旱水池里的水泛出红光,有黑乌鸦盘旋在头顶上叫。武嘎揪开酒壶塞子,先是自己灌了一口,要后柳沟的人都灌了一口。武嘎说:“大伙喝一口壮个胆,我替山神凹鬼们先给你们磕三个响头。”

武嘎说完跪下来重重把头磕在地上,抬起来的时候后柳沟的人看到他的额头上有一个血红的印子。埋人的动作快速麻利。旱水池的半坡上耸起了一个大土堆堆,武嘎点燃黄表纸,纸灰儿乱飞,一种想喊想叫的冲动撞击着他,但他就是喊不出也叫不出。埋了山神凹的人回到后柳沟,把驴送回了泉庄的主家。他要秋把虎庆带回家看好,赶了羊上了山岭岭上。武嘎在山岭上望着山神凹的窑洞哭了起来,一凹人对付不了一个人,山神凹的血白白的染了那一池子水。

山岭岭上看到远处一清二楚。这么着就看到了一长溜儿日本人从远处骑了马走来。武嘎倒吸一口凉气蹿下了山,黑跟了他跑。武嘎骂道:“回,守着羊去。”

黑刹住了后踢,不大情愿地站住了看着武嘎往下蹿。

武嘎往山下蹿得有些猛,半山腰上的一棵松树拦了他一下,他倒了下去滚着往山下掉进了沟里。黑看到武嘎掉到了沟里箭一样的蹿下了山。

它跑到秋的门前对着秋叫。

秋想武嘎刚上了山就回窑了,刚从山神凹干了那么重的活回来,就又想那事情了,没时没晌的,人就是个人,不是个铁蛋子。秋顾不得多想,拉了虎庆往羊窑走。秋想我拉了虎庆,武嘎你就只能歇息了。

羊窑内没有武嘎。

黑对了羊窑叫,秋拉了虎庆跟了黑往山里走。这么着走着,秋就听到身后的马蹄声,那声音听起来像敲鼓声,虎庆回头看了一眼就说话了:“狗——”

秋捂住了虎庆大张的嘴往前跑,跑到山包包上武嘎掉下的地方,黑停下来看前面的沟,秋顾不上看黑,找了一处藏身地方看着山下。

日本人一进村举了枪朝天往出冒火,四处逃跑的后柳沟人尖叫着。黑叫着往山下跑去,秋张着嘴说不出话来。秋看到四下里逃跑的人停了下来往一起聚,有一个人不大听话想逮着个空往外跑,一个日本人刺刀片儿一挥他倒了下去,是谁呢,认了半天是自己的公公。

秋看到黑呼地一声扑上去咬住了日本人提刀的手,她感觉那把刀和那只手是一起掉下来的,枪响了两声,黑倒在了地上。

这时候有一个穿了皇军马裤拿了喇叭的人说话了,他说的不是日本话,是中国话。秋想:日本人里面怎么会有中国人呢?

穿了皇军马裤的那个中国人说:

“乡亲们,我们大日本帝国的皇军是开明的部队,我们现在是想绕道出山,就是说要离开这个美丽的国家了,我们不想伤害大家。今天,之所以到这里来,是因为,几日前有一个八路,他借着给皇军当挑夫的名义,偷了皇军的电台和指南针,皇军想知道那个人是不是这个村里的人,只要是这个村的人,只要把东西交出来皇军就放了你们,并且有赏,大大的赏金。有知情不报者,皇军的刀是不吃素的,有谁说出了他,皇军一样的大大有赏。

后柳沟的人静悄悄的不说话。拴柱眼睛一亮不由地扭头盯紧了沟西的阴阳刘来法。因为,那个叫指南针的东西在他手上。不知道是不是说的那个能领了赏金的东西。

穿皇军马裤的显然注意到拴柱的神情,指了一下刘来法,说:“你,出来。”

刘来法抖动着身子边往出走,边从怀里掏出那个指南针。一个东洋鬼子看了一眼就明白了,挥起刀,刘来法的胳膊掉在了地上。刘来法不觉得疼,盯了地上的胳膊看,又扭回头看看自己的肩,骨头白皮肉红。哇地尖叫了一声抬脚就朝一个地方跑,他跑的方向是拴柱站着的地方,他想:我把你个拴柱,我不撕吃你就不叫刘来法!没等他跑几步就倒下了。

拴柱心里想着两个字:活该。叫你拿了值钱的东西不给钱。

刘来发的闺女脸上抹了锅黑,大叫着跑出来扑到她爹身上,指着拴柱骂起来。那个穿皇军马裤的人指着拴柱说:“你的,出来。”

拴柱就出来了。拴柱出来的时候在刘来发身边停住了,蹲下身子从刘来发掉到地上的手里,掰出了那个叫指南针的东西。伏在刘来发身上的闺女猛地扬起手掴了他一个巴掌,犹不解气站起来要和拴柱拼命。

穿皇军马裤的和马上的一个留了仁丹胡子的日本鬼子说:“太君,女人的干活。”

太君挥起了军刀,后柳沟的人们就闭上了眼睛。太君的军刀没有砍下来,在空中划了很大一个弧,随即刷地插进了刀鞘。示意几个小日本兵拖了刘来发的闺女走了。

没等穿皇军马裤的人说话,拴柱扑通一声跪下说:“这个指南的针,是我的,不是他的,他把我的骗了去,我把它给了你们,我应该得大大的赏金。”

穿皇军马裤的人上下打量着拴柱说:“你从哪里弄来的?要如实说,不得有半点虚话。怎么弄到这个东西的,和这个东西一起的还有电台,你,弄到哪里了?”

拴柱有些傻了,怎么又冒出那么个东西?拴柱摇了摇了头说:“没有见那么个东西,不知道是个啥。”

穿皇军马裤的人说:“不知道?那么,你说你是从哪里弄来这个的?”

马上的太君抽出军刀叫了声:“八格!”拴柱一下子抱了头坐在了地上,裤裆里一热,黄尿顺着裤管往出洇。

拴柱埋了头抬起胳膊指着对面山上说:“岭尖上,放羊人,武嘎。”

太君指着穿皇军马裤的人说:“你的,上山的干活!”

穿皇军马裤的人立马点了头说:“是是是,太君。”穿皇军马裤的人迈动八字腿往山上走,他身后传来刘来发闺女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几个日本兵过去把扑在拴柱爹身上的拴柱娘拖走。从人群中又找出几个女人。拴柱想:我怎么没有看见秋?抬了头看着娘和后柳沟的女人们被拖走了,拴柱埋下了头,他的脑海里空洞洞的啥也没有,填满了一股子尿臊味。

马上的太君拿起望远镜看山头:

山头上是山尖,山尖上是天空,天空中有白云悠悠,往下看是如刀削下来的山崖,山崖上灰秃秃的,偶儿斜出来一棵小树,再往下看就看到了羊,很自在地吃草。再往下看怎么也看不到人,尽是一些松树,松树上跑着几只松鼠。太君咧开嘴笑,他是太喜欢这大自然了。放下望远镜揉了揉了眼睛,生疼的眼睛里就揉进了一座山,是富士山。山下开满了樱花,他的那个叫杏子的姑娘在樱花树下走,像一朵大樱花。他很快就要见到这朵大樱花了。他是在接到撤退命令时准备出山的,没承想半路上电台发生故障,与外界失去了联系,已经在大山里转了十几天了。他们是日军三十六师团二二二联队一大队编组了两个放火中队的其中一个中队的一小股。日军华北方面军对他们此行下达了这样的命令:“凡是敌人区域内的人,不问男女老少,撤退前应全部杀死,所有房屋,应一律烧毁,所有粮秣,其不能搬运的,亦一律烧毁,锅碗要一律打碎,井要一律埋死或投下毒药……”这是他们对这个国家实施“强化制安”的最后凯旋。

太君又举起了望远镜,接着往下看:山坡上开满了黄色的小花,拉近拉近,黄色的花上有蝴蝶飞来飞去。再往下看,就看到了一个人,不是一个是两个,前边走着一个后边跟着一个,前边的走得松松垮垮,后边的屁股蛋子上胯了刀,是个瘸子。后边的不用枪和刀对付前边的那个,用一个细长的家伙顶着前边那个人的后脑勺子。太君叫了声:“八格!”

鬼子的枪尖尖一起掉转了身体朝那两个人指去。前边的人是穿皇军马裤的,后边的人正是武嘎。

武嘎拿了羊铲顶了前边的后脑勺,他不相信他的羊铲不如那军刀快。前边的人叫喊到:“太君,太君,我的大大的立功了,找到了要找的人,你的不要朝这边开枪。”

武嘎说:“把沟里的人都放了,我告诉那个东西在哪儿。”

太君拿了望远镜拉近看看,看清楚了是那个挑夫,要找的人。太君抬起刀指着穿皇军马裤的人说:“死啦死啦的,讲!”

穿皇军马裤的扭不回头来,不知道要讲啥。好在太君很快就明白了,示意旁边的一个日本兵放枪,日本兵痒痒得早就想放了,举起来瞄准就放,太君拿军刀挑起了他的枪,意思是吓唬一下。枪朝天响了。

穿皇军马裤的一听枪响掉头就跑,武嘎往前用劲儿一铲,穿皇军马裤的头朝前倒了地,羊铲嵌进了他的喉骨中间,竖直了还频律很高地晃了一会儿。

太君从马上跳了下来,小脸儿抽成一团黑说:“你的,把那个东西藏哪里了?”

“你也会说中国话嘛。好,我告诉你吧,我把你们要的那个东西放到了一个山崖下,你明白的?把他们放了我就领你们去取。”武嘎指着身后的人说。

太君狞着笑,把眼睛眯成一条缝,细柔得瘆人:“狡猾狡猾的,你的八路?”

武嘎说:“你说八路咱就八路,你把他们放了。”

太君没有放人的意思:“你的,把东西还给我,我就放人,不然全部死啦!”

突然听到刘来发的闺女喊叫着从屋子里跑出来,武嘎回头看时,看到她光着身体胸前的两个妈妈穗被割掉了流着血,披散着头发,跑到前面的崖上纵身跳了下去。武嘎想怎么没有见到虎庆和秋?拴柱看到刘来发闺女的样子吓得倒头大叫:“我有良民证,我是维持皇军的,我不想死啦!”武嘎说:“孬种!”然后对日本人说:“日你娘,狗,叫几个跟你爹走!”

秋看着日本人押了武嘎走了。可怜的武嘎不知道日本人要把他往哪里押。她是看到武嘎拐着腿从山崖上爬上来的,不知道他为什么摔了下去,武嘎被摔得鼻青脸肿,爬上来时遇见那个穿皇军马裤的人,三下两下武嘎就绑了他。因为距离远,秋和武嘎没有说上话。阳光背过了山那边,秋不想让虎庆多看山下的血腥,又不放心山上的羊,拉了虎庆躲开后柳沟人的视线往山尖尖上走。秋对虎庆说:“不要害怕,你大小也是个男人,不要怕。”虎庆不说话,12岁的男人能说个啥!秋看到武嘎织好的生羊毛裤在青草地上好好放着,他们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虎庆的嘴张着说不出话,被风吹得起了一层干皮子,秋揪了一把青草要他嚼。虎庆嚼着青草,嘴角上流下来淡绿色的沫子,他的身体瑟瑟缩缩抖得像筛糠,秋把他搂过来用袖口擦干净他的嘴角,说:“日本人他绝不了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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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愈与柳宗元在中国历史上都是头上顶着光环的人物,其文章不但在古代而且在今天都是学生的必读范文。然而,也正因为如此,人们反不容易见到其真面目。有光环的地方,就有盲从,就容易放弃理性的思辨与探索。时至今日,普通学子对韩柳的认识又比古人深刻多少呢?
  • 快递之王:顺丰掌门人王卫

    快递之王:顺丰掌门人王卫

    他是王卫。一个务实的勇者,一个在能吃苦的年纪不选择安逸的人。22时岁带着6个员工往返深港两地送快件,带领顺丰从“老鼠会”时期,走街串巷,满腿伤疤。三年后他垄断了华南地区快递业务。一个低到尘埃里的务实者。2002年,顺丰已经包揽了深港货运70%的业务,但市领导却还不知道有一个叫王卫的人在这座城市里开办了一家行业龙头企业。他在不到40岁就拥有了一家年营业额达到120亿的公司——顺丰速运。王卫成就了一段商界传奇,起初只有高中毕业的他,如今已成为快递行业不容小视的商业精英。王卫始终做一个淡定的信佛人,面对自己的成功,他也只是轻描淡写,认为这是一场“因缘际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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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农门相公,宠妻无度

    穿越了,成为了一个没爹没娘的小可怜。荔枝表示,还好还好,我都习惯了。既然这样的话,她就带着一串儿包子弟弟妹妹发家致富就好了。迟仲景:钱我有,地我也有!只要你乖乖的,我的就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