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打算同小七一同去太医院瞧瞧的,不巧小七被慧姑姑派人来叫了过去,婧苑一个人又找不到去太医院的路,便只好去找余年。
现下正是午后,下人们可以轮着休息一会儿,婧苑在院子中溜达了一圈也没有瞧见他,心道他应该在自己的屋子里。
原本婧苑身为郡主,就这样贸然去下人的房间,尤其这个人还是一个男子,若是叫旁人看见了免不了是要落人口实的。
但如今她刚住进这偏殿不久,身边贴身伺候的人就只有小七和余年两个人,小七又被慧姑姑叫走了,倒也不用太过于小心。
婧苑去的时候余年正在窗边的桌子上写字,看到婧苑进来,余年明显一愣,但只是一瞬间又立刻恢复如初,应该是没有想到靖苑会到这来寻自己。
余年忙放下手中的笔,朝婧苑走去:“郡主怎么过来了?”
“我不能来吗,在干什么呢?”
婧苑看到他桌子上摆着一沓宣纸,上面似乎还写了上面,婧苑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张纸,边看边念:“长安何处在,只在马蹄下,想不到余年你的字竟然写的这么好。”
听到婧苑这样说,余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诗中出现了长安两个字,按道理,长安是婧苑的封号,理应避讳。
但好在婧苑并不在意这些。
“郡主谬赞了,奴才也就儿时识过几字。”
“我知道啊,你跟我说过,余年,其实你不用妄自菲薄的,我能看出来你的能力,只是命运这个事儿啊,说不清楚的。”
婧苑边说边继续翻看那一沓宣纸,谁知余年却伸手拦住了她。
婧苑诧异的抬起头看他,余年面色神情不变:“还有没有问郡主找奴才所谓何事?”
他这么一说婧苑才想起差点忘了正事:“我这不这几日无聊嘛,整天也无事可做,就想着能不能到太医院借几本医书瞧瞧,小七本来说带我去的,可这会儿也不知道被慧姑姑叫到哪去了,就只好来找你啦。”
余年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随即带着婧苑朝太医院走去,婧苑还想说什么,但见他有意回避,也不好开口再问什么。
刚走到太医院门口,就听到里面一阵吵闹声。
一个宫女模样的人叉着腰对着为首的一位太医说:“这娘娘最近又是头痛,又是胸闷的,整天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的,张太医您说说这事儿怎么着吧。”
那张太医狠狠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为难的说道:“佩儿姑娘,这,这娘娘的病下官也去瞧过多次了,就是普通的风寒而已,许是娘娘的身子骨比旁人弱了些,这才久久不见好啊。”
佩儿不以为然,继续说:“张太医,你也知道,娘娘如今正得圣上欢心,可这几日却因为风寒,一直未能服侍圣上。”
说完,佩儿突然上前一步,在张太医耳边小声的说:“你说,这让娘娘怎么想啊,会不会......”
张太医闻言老脸一黑,险些就要跪下去了:“那下官再去给娘娘另开一副药便是。”
“行吧,那快去吧。”
“诶诶,姑娘稍等片刻。”那张太医立刻如释重负一般,忙不停的跑去开药方。
佩儿转眼看到站在太医院门前的靖苑和余年,嘴角勾起一抹不明的笑意:“哟,这不是余年嘛,怎么,离开了娘娘,就以为自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佩儿姑娘,郡主在此,还请你说话注意分寸。”
佩儿不以为意的说道:“你以为你换了一个主子,就成个人啦,我告诉你,狗永远是狗,成不了人。”
余年的沉默,反而是佩儿更加嚣张,继续说:“你不过就是娘娘不要的东西,有什么可得意的。”
靖苑原本不想多惹事端,奈何对方似乎存心要与自己过不去,将余年往身后一拉:“听佩儿姑娘这话,好像自己就不是个奴才了似的,莫不是靖苑孤陋寡闻了,这玉芙宫何时易了主,靖苑到是一点都不知晓。”
或许是碍于靖苑的身份,佩儿到底还是收了收气焰。
但依然不肯就此罢休:“瞧郡主这话说的,这玉芙宫当然是娘娘说了算了,只不过奴婢在宫中的时间长了,见过的人自然就多了,有的人啊,若没有娘娘的庇护,能活到今天?怕是早拖到后山喂野狗了吧。”
一直没有开口的余年听到这话才缓缓开口:“娘娘的恩情,余年始终不敢忘。”
“人是我要过去的,你又何必处处刁难他。”
“郡主说的是,只是郡主有所不知啊,有的人,看着是一条狗,说不定啊是一只白眼狼,郡主可要当心呢。”
“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靖苑说着上前一步小声在佩儿耳边说着:“姑娘说的,靖苑心中有数,一点小小的心意,还望姑娘笑纳。”
靖苑说完,将一个香包递到她手上。
佩儿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虽然心中心中疑惑,靖苑为何会无缘无故的讨好她。
但想着如今娘娘正得宠,自己又是娘娘身边的红人,便欣然收下了。
这个时候张太医从里面拿着药出来,看到靖苑和余年先是一愣,随即笑哈哈的迎了上去:“佩儿姑娘,这是娘娘的药,药方和服用方法都在里边了。”
“张太医也是太医院的老太医了,一个小小的风寒治了小半个月了还不见起色,您说说,这让娘娘心里怎么想啊。”
“姑娘说的是……”
“但愿这次能有点起色吧,否则……”
佩儿话还也没说完,张太医边慌忙回答道:“一定一定,请姑娘和娘娘放心,我这选用的都是上等药材,上等药啊……”
突然张太医狠狠的打一个喷嚏:“这怎么有股花粉味啊。”
靖苑捂嘴偷偷笑了一声:“有吗,我怎么没有闻到啊。”
“有的有的,错不了,不瞒郡主,下官对花粉过敏,因此对气味也十分敏感。”
这有些事儿显然是说不得,靖苑就已经感觉到有蜜蜂在自己头顶盘旋,一会儿的功夫,已经聚集了上百只蜜蜂。
“什么东西,走开,给我走开。”蜜蜂集体围攻佩儿,吓得她眼泪都快出来了。
“呀,佩儿姑娘,还不快跑啊,这等会就越来越多了。
靖苑在一旁“好心”提醒。
佩儿被吓得不行,脸上已经被咬了几个小红点,听到靖苑的话赶紧往外跑。
张太医摸了摸脑袋,小声嘀咕“这太医院的蜜蜂都是喂来入药的,怎么会有花粉呢。”
靖苑抿嘴笑而不语,张太医这才把注意力放到靖苑身上:“郡主怎的到太医院来了,可是身子不爽?”
“没有没有,我身子恢复的差不多了,还多亏了张太医呢。”
张太医满脸堆笑:“郡主严重了,这都是下官的本分,那郡主此次前来是……”
“我就是闲的无聊,想像您讨几本医书瞧瞧。”
“好说好说,郡主以后派人知会一声就行,郡主稍等,下官这就去取。”
“有劳张太医。”
拿完医书,靖苑和余年起身往回走,余年跟在靖苑身后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郡主”
听到余年叫她,靖苑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刚才郡主是故意的吧。”
靖苑笑了笑:“我不过看不惯她嚣张的气焰,再说,你如今是我的人,怎可随意让他人欺负。”
“郡主不必如此,奴才已经习惯了。”余年低声说着,就如同靖苑第一眼看到余年那般,倒像是旁人说什么都与他无关。
靖苑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声音不大但却异常坚定的说:“我虽然不知道你曾经经历过什么,但是,现如今你是我的人,我就绝不允许旁人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欺负你。”
“郡主……”余年突然笑了,是一种开心的笑,尽管带着些无可奈何的意味,但还是叫人迷了眼:“郡主刚刚给佩儿的是……花粉?”
“嗯,”靖苑突然上前一步,在余年耳边小声的说:“我还特地用手指甲在香包上划了个口子,这花粉会粘在衣服上,你看她刚才跑的这么快,这一出汗,花粉的气味便会更加浓郁,不被叮成猪头才怪呢。”
“噗嗤。”余年终是没忍住笑出来声:“那她估计恨死你了。”
“这种趋炎附势的人,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太便宜她了。”
婧苑突然头一歪,噘着嘴:“只是可惜我上好的花粉,我存了好久的,打算过些日子酿香蜜酒用的,便宜她了。”
余年看她刚刚还气势冲冲的模样,转眼又心疼起自己的花蜜来,觉得有些好笑,看婧苑的眼神也越发柔和了:“那等明年开春了我在去给你采就是了。”
婧苑被一只小蝴蝶吸引了,跑着去扑蝴蝶,余年的话她其实听得并不真切,随口答道:“好啊好啊,到时候我们再一起酿香蜜酒喝。”
婧苑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过身看着余年:“刚刚听佩儿说,婉嫔娘娘曾对你有恩?”
“不错。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我流落街头,有一次发了烧,迷迷糊糊撞到了婉嫔的马车前,那个时候婉嫔还未出阁,还是苏家的三小姐,她救了我,并且愿意引荐我进宫。”
听到这,婧苑有些诧异:“是你自己自愿进的宫?”
“是。”
“为什么会想着进宫......”婧苑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余年似乎并不介意一样,将婧苑的话补充完整:“郡主是想问我为什么想进宫,还当了太监。”
婧苑虽然觉得不太好直接问他,毕竟这背后可能会有不好的回忆,但还是点点头,解释道:“我是觉得,以你的能力,为什么一定要走着条路呢。”
余年苦笑了一下,才缓缓的开了口:“我当时流落街头,无依无靠,连吃饭都是问题,不进宫,恐怕早就饿死街头了,再说,像我这种出身的人进宫除了这条路,恐怕也无路可走了吧。”
这话不假,但在婧苑眼中,余年和普通的太监是不同的,具体哪点不同,婧苑自己也说不上来。
婧苑这几日不想出门,除了上午去长乐宫向太后请安,其余的时间都窝在偏殿里看书,一切都看似平静如初,直到......
这天婧苑向往常一样去长乐宫向太后请安,却被长乐宫的太监拦了下来,说太后现下和皇后有要事相商,今日不见任何人。
婧苑觉得今日这长乐宫似乎有些异常的安静,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既然太后不见外人,婧苑只好又回到偏殿,前脚跨过门槛,一旁的小七看到她便着急的向她挥手:“郡主,您可算回来了。”
婧苑看到小七一连着急的样子,心生诧异:“你这是遇上鬼了?慌什么。”
“哎呀不是郡主,出大事了,婉嫔娘娘昨儿个晚上,没了。”
闻言婧苑心里一惊:“难怪今天太后娘娘连请安都免了,你且仔细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七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才开口:“奴婢也是今天早上打扫院子时听其他丫鬟说的,说那婉嫔前几日偶感风寒,身子一直不见好,可谁知道昨天晚上病情突然加重,高烧不退,太医过去瞧的时候,人就已经不行了。”
“上次在太医院见到婉嫔的贴身宫女佩儿,她明明说的是偶有头痛胸闷的情况,就几天时间,状况竟然如此严重了。”
婧苑回忆着那日在太医院见到佩儿时的情景,如若自己的主子病情严重的话,身为她的贴身宫女,就带表着自己即将失去靠山。
但看佩儿那天的神情,还有心思挖苦余年,绝对没有到病入膏肓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