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老鬼我离开了中域,柳家和柳神国的状况也能猜到着一二分……”
老鬼神色复杂,眼眸轻阖,说话时干涸的嘴唇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似有些后悔,有充满迷惘和彷徨,语气颇有些沉重。
楚长生目光闪烁,静静看着眼前颓废迟暮的乞丐,面色终于发生了一丝变化。
他淡淡对老鬼说:
“你的经历,挫折坎坷,但是于我,又有何关?”
“你应该知道,我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你曾经武道天赋逆天也好,你父亲是大圣也罢。”
“皆与我无关,至于你如何横渡过来,又如何变成如今的模样,我亦不敢兴趣。”
房间的气氛变得压抑起来,楚长生虽然语气平淡,但却十分直接,他想知道的并不是这些。
听罢,老鬼脸上浮现一丝惨然,心中略有些苦涩。
这些记忆对他而言,太过沉重和悲伤,如今将它说出来,也算是一种倾诉了。
“我曾说我见过你,并不是骗你……”
沉闷了一会儿,老鬼又接着开口说道,声音沙哑。
“哦?”
楚长生发出一道惊疑声,正了正身子,神色不在如同平常的风轻云淡,变得凝重起来。
“两千年前,我冒险横渡东域,历经九死一生,只为寻找成圣之法……”
……
从老鬼的讲述中,楚长生渐渐了解到当年发生的诡秘……
话说柳魁此人,虽武道天赋奇高无比,但是心性却十分浮躁,很难沉下心去领悟世间大道。
浮躁,对于习武之人来说,乃是大忌!
天赋决定一个人的上限,而道心的坚定与否,却能决定一个人是否能达到这个上限。
柳魁的天赋是毋庸置疑的,许多圣地老祖在看过后都惊叹连连,自愧不如,说此人前途不可估量,无可预测。
甚至有人传出天机阁众老对柳魁的箴言:
不夭折,必人王!
但是,拥有无数人羡慕不已的人王之姿的柳魁,妖孽般的天之骄子,却为了破道入圣,竟冒了天大的险去博那微乎其微的机会。
横渡东域!
世人皆不信,嘲讽他,挖苦他,埋汰他。
但,柳魁,终究还是做到了。
可是,在某种意义上,他又失败了……
横渡东域,是为了贯通天地大道,感悟天地之法。
东域和中域不同,天地道韵,自然法则也存在差别。
东域历史极为古老,一些流传至今的古老禁地秘境,隐藏着天大的秘密。
而这些秘密,关顾着武道的至高,是所有人梦寐以求却遥不可及的大机缘、大宝藏!
试问,谁不想一探究竟?
纵然是圣地老祖、神国战神,大教教主,这些现在金字塔最顶端的一群人,他们同样对这些渴望至极,比之寻常修士,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有越接近,才越渴望!
无数人都渴望做到,甚至连世间无敌强者都奢求的事,柳魁很幸运做到了。
他成功横渡了东域,打破了无法越过空间壁障的传言。
但他又失败了,因为他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
柳魁虽然极为幸运遇到通往东域空间裂缝,并侥幸成功进入,无数次地躲开了空间乱流的凶险,甚至都没遇到传言的体积无边,实力恐怖。
在乱流中穿梭的虚空巨兽,也没遭受空间风暴、乱石陨星的袭击,仿佛所有的危险都绕着他走一样。
可即便如此,长大数月之久的满足天气的等待。
在寂静如斯,冰冷彻骨的乱流中轮转,几乎五感尽失的绝望仍让幸运的柳魁身心俱疲,几近崩溃!
哪怕现在,每当他回想起那段时光,身躯都不由自主地颤抖,一股深入灵魂的恐惧撕扯着他的神经,令他痛不欲生。
在柳魁横渡成功后,空间裂缝的风暴将他一头甩进了这无边无际的葬地。
原本实力遭到重创的他,在无穷无尽死气的侵染下,生机日夜流失。
半年之内,柳魁竟然从一个风华正茂的中年修士,变得黑发尽白,垂垂老矣!
坚毅硬朗的脸上爬满了皱纹,鬓角白如霜雪,原本体内沸腾而活跃的灵气如同死水一般沉寂,生机不断地血液变得干涸。
几个月前还是半步天虚的神国骄子,仿佛须臾之间,便从天堂跌倒地狱,境界一落千丈。
紫府九重天、紫府六重天、紫府一重天……
云台八重天、云台五重天……
云台二重天!
绝望!
无与伦比的绝望!
试想一下,即便是再普通不过的寻常修士,遭受如此天堂地狱般的陨落,都无法接受,更何况是柳魁这般极为自傲的天骄。
在愈发感觉无法挽救后,柳魁心中绝望交加,面如死灰,万念俱灰之下,竟一口逆血喷出,昏死过去。
当他在此苏醒的时候,发现自己深处在一处墓葬中,此刻身子倚靠在冰冷坚硬的石壁上,浑身酸软无力,动弹不得。
经过此前绝望的生死境遇后,柳魁反而大彻大悟,已经彻底放下心中的执念,心境突破到一个新的境界。
可笑的是,这原本是柳魁朝思夜想,做梦都想突破却无论如何都憾不动分毫、如同铁汁铜水般坚不可摧的瓶颈,如今竟然误打误撞轻而易举的突破了……
当真是造化弄人!
柳魁在这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亮的墓葬中修养了半年,直到他动用禁术,强行以损伤天赋为代价,稳固了伤势,并压制住死气的进一步蚕食。
在这个过程中,究竟有多痛苦,多绝望,诸般滋味只有他一人能细细品尝。
待柳魁恢复行动能力后,他便着手思考走出这死气浓郁之地。
当他走出墓葬,试图离开这里时,柳魁这才发现自己到底有多么天真幼稚!
葬地之辽阔,何止百万里!
柳魁苦苦支撑数月之久,横跨两百万里,仍无法看见葬地的边界。
在这数月的时间里,他体内的灵气早已耗尽,而葬地根本无法提供天地灵气,柳魁只得强行炼化身上仅存不多的灵药。
但是最终,仍看不见一丝希望,而柳魁也到了油尽灯枯,山穷水尽的地步。
柳魁拖着残损的身躯缓慢移动,仅凭一丝不肯低头的意志和不屈的毅力,宛如一具行尸走肉。
苍凉寂静的大地上,这样一幕颇有些令人不寒而栗。
直到……
他看见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