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渐风一直追着那黑衣人,两人轻功难分伯仲,一个甩不掉,一个跟不上,倒有些让人烦恼。
追到一个悬崖边上时,林渐风勾起唇角笑了笑。
那黑衣人见势不好,停了脚步,回身拿出了一把剑,也不多话,直冲林渐风而来。
林渐风也是快速的抽出斩风,对上了劈过来的剑刃,两把剑生生的磨出火花。
近了,林渐风这才看清,这黑衣人身子矮小,一双眸子如一潭死水,毫无波澜,不过眼形生得十分好看,整体看起来与一个女子无异。
“何人派你而来?”林渐风一边问,一边还要抵挡对方的剑影。
黑衣人不说话。
林渐风也有些怒了,想来这人是专门的杀手,不过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子,怎的就走上了这一条路。
“你这年纪,本该无忧无虑,为何要在刀尖上讨生活?”林渐风问她,见黑衣人听了这话,身形有些不稳。
林渐风瞅准时机,斩风直刺对方面门,黑衣人猛地拿剑抵挡,剑却是生生碎成两段,虎口也震得开裂了。
本以为林渐风的剑会将她毙命,谁知斩风在最后离她眼睛不过一指时,却偏了方向,往下将她蒙面的黑布一挑。
顿时,一张平淡得毫无特点的小脸露了出来,谈不上多好看,除了那双眸子,其他都太过普通。
“跟我回去,交代你为何杀人,何人派你而来,兴许能留下你的性命。”林渐风说,伸手就想去拉那女子。
然而谁知,下一刻,那女子往后一个腾空,竟是离了悬崖,选择落下去。
林渐风惊了,虽然这女子作为杀手,武功尚可,对上他差了许多,但,这自己跳崖寻死的决心,让他一时心里五味杂陈。
听闻江湖上有许多杀手,如果事情败露,便会自动寻死,坚决不让对方打探到一点儿消息。林渐风以前遇到过一些杀手,但都是男子,一般那些杀手还是很惜命的,只要他一威胁,统统都招了,他也会把人送到官府,要是不严重的,直接放了人,后来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怎么这次,遇到了个不一样的。
可惜了,落下悬崖,生还的机会太小。对方虽然是杀手,但他也是颇为怜惜的。这种人如果走入正道,想来也是受人敬仰的吧。
林渐风顺着原路返回,颓败感围了满身。
林渐风是直接回客栈的,景夜欢歌还在客栈大堂里等着他。
“如何了?”欢歌一见他,连忙站了起来问道。
林渐风摇摇头,道:“跳崖了。”
“什么?”欢歌一脸不可置信。
“是个女子,见要被我擒了,直接跳崖了,估计生还的机会不大。”林渐风坐到景夜对面,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口饮尽。
“可惜了。”景夜说。
林渐风抬起眸子,望了景夜一眼,却见对方笑笑,道:“死的人是城主侄子,平时无恶不作,这杀他的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可是就算死者生前作恶多端,被人当众杀死,也说不过去。”林渐风道。
“林大哥,世上并无绝对的是非,你说错在这杀手,但要问起城中百姓,定是觉得她对的。”景夜看惯了太多阴谋诡计,人心险恶,与直肠子的林渐风打起交道来也不太容易。
“是啊,你是不知,那恶霸死了,多少百姓拍手称快,那官府也太歹毒了些,把好些无辜百姓一起抓走了。”欢歌也说道。
“现在那杀手也死了,景夜,你接下来打算如何?”林渐风不再纠结,而是转移了话题。
“这恶霸借着身份没少干坏事,想来这城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作为朝廷中人,理应肃清这种老鼠屎,免得失了民心。”景夜决定延期回去,前路危险重重,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暗处看着他,也趁现在有机会,解决这月城中的一些事儿,换上自己的人。
这月城乃是交通要塞,若是让别人掌控了去,恐怕东槿会混进无数危险。
林渐风和欢歌没打算留下来同景夜处理此事,一来身份不合适,二来与另外两人约定的日子要到了,他得赶紧去晔州城。
朦朦深夜,乌云遮天,不见月与光。
次日清晨便要分离,欢歌倒是有几分不舍,趁还没睡时就扣开了景夜的房门。
“欢歌?”景夜小小惊讶了,打开了门让欢歌侧身进入。
“明日便要分别,我这心里有些不安定。”欢歌道,自顾的坐到了圆凳上。
“不必担心。我本打算去你那里找你的,没想到你自个倒是来了。”景夜笑,关上门,坐到了欢歌对面。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听了这话,欢歌倒是露出几分惊讶,几分愉悦。
“之前在那卖簪子的地方看中了这簪子,然后就买下来了,我觉得和你十分相配,便想送你。”景夜从袖中拿出一个金簪,就是那一头粗一头细的蝴蝶簪子。
“那摊主说了,这簪子可以防身,我见你没什么武器,想来这簪子也适合你。不过这小城中的东西虽然稀奇古怪,但始终不贵重,日后有机会,我再给你寻一根好看金贵的。”景夜笑得清淡,却晃了欢歌的眼。
“可是,我不会东槿女子挽头发的样式,这簪子,我也怕用不着……”欢歌突然想起这一茬。
“你是西虞人,在东槿始终有些惹眼,换东槿的服饰发式,也要好些,头发我教你挽,至于衣服,我已让人去给你和林大哥裁了两套。这一路风尘仆仆,也难为你一个女孩子家了。”景夜说着,走到了欢歌后面,将她束起的头发慢慢拆下,打算给她挽一个东槿未出阁女子的发式。
西虞民风较为开放,女子穿的多是露脐装,但东槿却要保守一些的,给欢歌换一身装扮也要省去许多麻烦,毕竟欢歌这么一个水嫩嫩的姑娘,哪个男人见了不动点歪心思?
“景夜,真是谢谢你。”
“没事,我自幼因为身份原因,玩伴就极少,难得遇到欢歌你这样活泼开朗的,也想要亲近一些。”景夜说的倒是实话,平日里总是要端着身份,只有在江湖上时,才能做回真正的自己。
等到做完了该做的,他便隐于这江湖吧,没有诡计多端,没有人心险恶。可以像林渐风一样,想去哪儿去哪儿,无拘无束,活成自己的模样。
景夜当真羡慕极了林渐风和欢歌,一个名震江湖,另一个独自来东槿闯荡,他们都活成了自己。日后若有机会,他一定来江湖寻这二人,寻欢作乐,四处游历。
那衣服送来之后,欢歌便去换了。
是一袭浅蓝色薄纱裙,打底的是白色绸缎,映着金色的蝴蝶花纹,样式简单,但不失灵气。
景夜把簪子插入欢歌头发里,搭配起来,倒是别有一番风味。欢歌五官本就深邃,眸子细看也是带了点墨绿色的,头发披散开来,挽起一半,也是多了分风情万种,少了分刁蛮任性的。手脚腕上的金环铃铛,在蓝纱下若隐若现,走几步就是清脆的响声,十分有特点。
“好看吗?”欢歌往景夜跟前转了个圈圈,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问他。
景夜失了神。
他多想像欢歌一样笑得灿烂美好。
“好看。”最后,他说了这么两个字。
二人拉了会儿家常,景夜给欢歌说晔州城有哪些好吃的好玩的,又答应了欢歌以后去找她时,一定要带她把这些地方逛上一逛。
最后快三更了,欢歌这才放景夜去休息。
“以后你定要小心些,防人之心不可无。”景夜嘱咐道,念念不忘的看着欢歌头上的簪子。
欢歌也看到了他的眼神,笑道:“你放心你放心,这簪子是你送给我的,别儿个给我要来看一眼我也不会给的。”
“我定会去晔州城寻你。”景夜拍了拍欢歌的头,转身回房。他年纪比欢歌小一岁,又只比欢歌高上一点儿,但性子却比欢歌成熟许多。
阿皎只愿意靠近林渐风一个人,所以这会儿,想让她跟欢歌一间房也是不愿意,景夜便单独给她开了一间房。
此刻她正盘腿坐在床上,吐出最后一口浊气时,猛然睁眼。那泛着红光的眸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的!
有人一夜无眠,有人睡的正香,林渐风属于后者。
太久没好好的睡床上了,一回来洗了个凉水澡,沾床就睡着了。由于睡得太死,压根没发现,窗沿上,坐着个半大孩子,紧紧用一双泛红光的眼睛看着他,嘴角是若有若无的笑意。
清晨的阳光很是和煦,林渐风和欢歌阿皎收拾好景夜给他们准备的行李,也打算离开这里了。
原本林渐风打算靠着一双腿前往晔州城,但考虑到还有欢歌和阿皎,便租了两匹马,前往下一座城走水路,水路虽比陆路耗时长上两三天,但至少没那么颠簸。
景夜前来送别他们,没有说什么话,只是叮嘱欢歌一定要好好的,又说了到时候他得了空一定去晔州城。
欢歌纵然不舍,但也知道自己同景夜不是一路人,无论是去往的地方,还是身份,都不是一路的。
阿皎平时黏林渐风黏得紧,但今天却是破天荒的跟着欢歌同乘一匹马。欢歌不太会骑马,所以行得不快。
东槿的风光倒是比西虞的好,西虞那边多的是戈壁,降雨也少,高大的植物并不多,虽有零散的绿洲,但比起东槿的山水差了不少。
待林渐风三人走了,景夜一挥袖,道:“去打听一下城主府里的人平时的动向。”
少了欢歌林渐风,裘野也感到,自己主子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淡。他自景夜出山时就跟着景夜了,少说也有六年了,可是这六年里,景夜的笑容,还没有欢歌在时多。
若是日后欢歌同景夜在一起……
呸呸呸,他在想些什么,欢歌怎么可能同景夜在一起呢,这多不符合规矩。
裘野把理智拉了回来,连忙跟上了景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