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打听出来了。”约莫下午,裘野这才急步匆匆的赶回来。
景夜放他进门,二人坐在桌前。
“有何?”
“公子,这城主张步山,年方四十,常年压迫东槿百姓,对外来商人又多几分宽松,见钱眼开,敛财无数,府邸精美可比行宫,家中美妾无数。有一个泼辣的原配妻子刘氏,以及一个龙阳之好的儿子张潜。那儿子与他一致,喜欢欺男霸女,呸,他儿子是霸男。”裘野一口气说完,气都不喘一下。
景夜手指头扣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听了这话,他沉默半晌,最后抬头问:“裘野,你看我如今这样,好看吗?”
裘野愣了愣。
“公子怎么样都是好看的。”
“那裘野,你有没有觉得,城主府有些胆大妄为了呢?”景夜笑,又问。
“的确,那些百姓听到打听城主府的,一个个说起来都十分气愤。”
“既然我遇到了,自是要解决的。月城很是重要,若为我所用,将来也少些麻烦。”景夜道。
“那公子,怎么混入城主府?”裘野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自有办法。”
裘野提前踩了点,又让几个随从扮作恶人,在张潜经常路过的地方等待。
远远见人来了,那几人便大声了起来。
“你欠我们那么多钱!什么时候才还?”裘野朝被围在中间的景夜大声道,眼神悄悄瞥向张潜来的方向。
“我,我明日便还,明日……”景夜也是入戏,把自己想象成欠债的教书先生,一身泛白的青袍勉强压住他的贵气,他身形小巧,却又俊朗,让人一看就觉得是受了压迫不得志的先生,不容易起疑。
“明日?!你哪来的钱,我告诉你,你今日再不还钱,我们就把你卖到那倌楼里。”
“我一定还,一定!”
他声音本就好听,此刻又稍微改变了些音调,让人一听就容易被吸引。
果不其然,听到这边动静,那张潜立马看了过来。
“几位,这小公子可是做了什么?”张潜问道,见这几人眼生,只觉得是最近外来的,也没多想。
“他欠了我们三十两银子,都拖了许久了。”裘野粗声粗气道,说话间皱了皱眉,因为张潜这色胆包天的,居然色眯眯的盯着景夜。
“才三十两啊?”张潜笑道,看着景夜眼中透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这样吧各位,不去我替这小公子还钱?”
“你,你是谁?”裘野上下打量张潜。
“几位是最近来的吧,不知道我也正常。我呢,乃月城城主的独子,张潜是也。”他把扇子打开,装作玉树临风的模样,但不知道的是,他体型肥胖,油腻猥琐的模样让人很是辣眼。
“那你拿钱啊,若是不拿钱,我们怎么信你。”
张潜随即让随从拿了三十两的银票递给裘野,裘野也装作见钱眼开的样子,欢天喜地的收了钱,还夸了几句,带着人就走了,独独留下景夜。
“多谢。”景夜道谢道,有些恹恹的,“公子的三十两我以后一定会还的。”
“不用不用,公子你是做什么的?”张潜见美男跟自己说话,心里十分愉悦,本就不安好心,此刻也要多问问,不轻易放景夜离去。
“我是北疆来的教书先生,家中母亲重病,给那些人借了三十两,谁知母亲依旧去了,那些人也来要债。不过我刚来,一时也办不了学堂,只能天天被催债。”景夜抬手掩脸,满目悲哀。
“公子若是不嫌弃,我城主府中刚好差个先生。不瞒公子,我整日贪玩,父亲也十分头疼,一直也张罗着给我找个先生。”张潜道,但心下想的都是些龌鹾事,只等着把人骗进城主府了。
“如此正好,那我便可还了公子你的三十两。”景夜惊喜道,便自报姓名:“我名景夜,不知公子大名。”
“我叫张潜。”
景夜便跟着张潜去了城主府,那张潜的小厮敛下眸子,心里愤怒,对景夜也多了几分同情。
张潜一路有意无意的想靠近景夜,都被景夜不着痕迹的疏远了几分。一炷香后,张潜可算把景夜带到城主府。
后又让人安排了院子,他爹一向不怎么管他,只期望他以后生个儿子延续香火就成,至于别的,倒也不怎么关注,所以景夜进了城主府,那城主根本不知道。
“你日后便住在这儿吧,缺什么差什么,吩咐下去就行。只要你听话,我不会亏待你的。”张潜心情好,替景夜前前后后的招呼好,又派了一个小厮来照顾景夜饮食起居。
景夜点头感激道:“多谢公子。”
那张潜还想留下来,却来了个小厮通报,说夫人找他。张潜无奈,便先离开了。
但他身后的小厮跟去了,没一会儿便寻了借口回来。
“景公子。”那小厮在景夜窗外小声喊道。
景夜疑惑,推开窗见对方一脸焦急。
“景公子你快跑吧,这城主府不是好地方。”
“我见张公子还是挺好的啊。”景夜道,却对这小厮多了两分好感。
“哎,景公子,张家作恶多端,我父母也是被他们害死的。那张潜喜好龙阳,后院里藏了好多良家少年,你……他对你,恐怕也……你还是快些逃跑吧。”
“无碍。”景夜笑,那笑容突然晃了小厮的眼。
“你安心做自己的事就好。”景夜道,又想起小厮说父母皆张家害死,进入这城主府恐怕也是心中有恨,想要复仇的。
“对了,你进入这城主府,有没有发现些什么奇怪的地方吗?”景夜又问。
“奇怪的地方?倒是没有些什么,不过城主倒是有些什么宝贝,连自家儿子夫人都不让看。”
“哦?”景夜笑容更大了。
“景公子?”
“多谢了,若是有些什么还望你来通知我些,至于你的仇,过不久便能报了。”
小厮愣了愣。
他是利用了景夜,他恨张家,却无能为力,只能蛰伏。但今日见了景夜,他察觉对方并非表面那么简单。其实他一早看见了之前围住他的那几个人,忍不住多看了些,发现对方不对劲,这才引了张潜过去。
景夜的气质,并不是泛白的青袍就能掩盖得完的,也就张潜傻,看不出来。他跟着张家见了不少贵人,对方多大能耐,他也能揣摩两分。
那小厮便离开了,景夜无事,索性思索接下来的动作。
下午时,张潜回来了。景夜借口想逛逛城主府,于是张潜便带他逛了一圈,期间想占景夜便宜,被景夜躲了过去。而景夜表面上与张潜虚与委蛇,暗地里却将城主府的大致路径与庭院记了下来。
夜微凉,张潜陪着景夜用过饭后,一个下人匆匆忙忙的来了,附在张潜耳边说了几句话,张潜便怒气冲冲的走了。
等了片刻,景夜估摸着时间不早了,便起身打算出去。
景夜一记手刀砍晕了守着自己的小厮,熄了灯,关上门出了去。
今夜的云依旧遮了月色,借着那些红色的灯笼,景夜摸到了张潜院子。
他需要胁迫张潜告诉他张步山宝贝到底放在哪儿,不然他一点都不想看见那个油腻猥琐的男人。
靠近院子,这才发现,院里的小厮全被赶出去了,除了亮着的房间里传来咒骂和鞭子声,景夜耳里就剩下草丛里的蝈蝈声。
细听之后,饶是景夜再镇定,也有些怒不可遏了。
“我抽死你个不听话的,想逃跑?”张潜狠狠的说道,各种不堪入耳的咒骂也落到景夜耳里。
试着推了推门,竟发现门从里面锁死了,景夜又跃到窗前,推开窗后无声的落到房内。
进去后,景夜这才看清,那床边跪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长得十分貌美,若是不注意,便会以为那是个未长开的女子。一双眼里盛满了泪水,裸着上半身,全是红色沁血的鞭痕。
张潜的鞭子落到他瘦弱的身躯上时,也是咬着牙不吭一声。
“你个小贱人,当真给脸不要脸,你再逃跑试试,老子打断你的腿!”
景夜心底五味杂陈,他想起皇城中的堂弟,也是十五六岁的年纪,成天风风火火,惹了事儿家里有人给他背,长这么大也是没受过一点伤。
张潜是背对着景夜的,自然看不见他,可是那少年跪趴在地,侧着一个头,是清清楚楚的看见他的。
从景夜进来那一刻,少年就看见了,景夜脸上的错愕,愤怒,以及难受,他统统看见了。
好好看的人,就像神仙一样。玉卿那双如同一汪死水的眸子里突然撞进景夜的身影,于是他这样想到。
他呆在深渊里受尽了折磨,尊严早就被磨灭了,压根没有指望别人能救他。
景夜看着那个残暴的张潜,和乖顺的少年,心猛地一痛。他缓缓抽出腰间一把软剑,踱步走到张潜身后。
步伐有多慢就有多沉重。
“别动。”那把剑终于架到了张潜脖子上,低沉冷漠的声音让张潜打了个寒颤,随即僵硬了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