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官吏们来县衙画卯,见知县被人杀死,血流满地,狱吏大叫:“定那武松,因知县相公不准他告首,怀恨在心,杀了知县相公!”有几个人随声附和:“定是这贼子杀了相公。”众人来到武松下处,见门锁着,便砸开来,搜出血衣与带血的刀仗。狱吏大呼:“快去捉了武松来!”众公人便奔紫石街来。
武松早起,洗漱了脸,金莲道:“叔叔这几日劳累了。”武松道:“让嫂嫂挂心了,哥哥的事还是一筹未展。”金莲道:“叔叔,不要心焦,总有一天为你哥哥报得冤仇。”武松不在言语,出门去县中。
刚刚走到巷口,武松见众公人蜂拥而来,不由分说,上前便将武松捆了起来。武松大叫:“我有何罪?”众公人哪由他说,推了就走。
众公人将武松推上厅来,狱吏厉声喝道:“武松,你是怎样杀了知县相公的,从实招来!”武松粪便道:“昨日夜晚,一直在哥哥家中守灵,何时杀了知县相公?”狱吏道:“现有从你下处搜得的血衣刀仗,众人都是见证。”武松死也不肯屈招。狱吏喝令公人用刑。众公人如狼似虎,推翻武松便打,武松被打得死去活来三五次,就是不肯屈招。狱吏无法将武松用死囚枷枷了,下在死囚牢里。
金莲在家中闻听武松下狱,央人一打听,说是杀了知县相公。金莲便知定是糟了奸人陷害,急急忙忙也顾不得脚小鞋窄,径奔本县当牢节级,康节级家里来。
这个康节级为人最忠厚善良,不肯害人性命,凡事只求周全与人,人都称他康佛子。康节级刚刚回到家中,金莲便入门来,康节级让入屋中。金莲哭诉了事情经过,康节级道:“我也知武松是个好汉,怎能害了相公性命,定是遭人陷害,我定尽力维持。”金莲千恩万谢了出去。
狱吏得了西门庆银两,只求快将武松决断。康节级又找了当案押司等人,把文案做得活了,因此两下互相延挨,狱吏又不敢牢中谋害武松性命。
金莲又央求康节级领了自己来牢中看视武松。此时武松得康节级看照,将这刑禁都宽松多了。金莲将十两银子分与众小牢子,取酒食与武松吃。见武松遍体伤痕,体无完肤,泪便涌出。金莲轻声叮嘱几句,便同康节级出去。
又过几日,东平府发来文书,叫武松去那里问讯。
西门庆得了这个消息,忙与蒋门神商议,蒋门神想了半晌说道:“看来只有买通公人,半路上杀了武松,此事便可了结。”西门庆道:“这东平府陈文昭,为人精明,干事老练,经他手断过多少疑难案,尚武松到了东平府,经他审理,出了破绽,你我岂不是前功失尽,问成死罪。对,半路上杀了他,报说他想逃走,拒不伏法,因而死了。”两人商议妥当,便与狱吏串通。
金莲与康节级处得知武松将押去东平府问讯,回到家中连忙与武松收拾行李,包了一帕子碎银子,买了两只熟鹅,次日早晨便来县衙前等候。
牢中取出武松,取一面十斤重的枷,押了一纸公文,选了两个精壮的公人押送。武松忍者气,带上行枷,出了县衙,两个公人拿了水火棍跟在后面。金莲见了忙迎上前去,两个公人上前拦住:“此乃是杀官要犯,不得近前。”金莲忙取出银两送与公人,公人道:“有话快讲,我们还要赶紧上路呢!”金莲忙上前去,见了武松两眼一红,叫了一声:“二郎,是奴害了你啊!”武松道:“嫂嫂,不要这样讲,是武松无用,没能与哥哥报仇,却中了奸人诡计。”金莲道:“二郎,你此去凶多吉少,前途自重,妾不能相伴,只有来世妾在与你相随。”武松道:“嫂嫂也自重,不要挂念武松。”金莲道:“二郎,妾不在身边,路上多加小心,这两个人不怀好意。”武松道:“知道了!”两个公人上前催促启程,金莲将行李拴在武松腰间,两只熟鹅放在枷上。武松与金莲泪洒相别,上路去了。金莲放声嚎天哭地望着武松远去。
武松与公人上路,行不到数里路上,两个悄声商议:“不见那两个来。”武松听了,自暗暗冷笑道:“没你娘的鸟兴,倒来算计老爷。”武松便用手扯枷上烤鹅吃,只顾自吃,也不理睬两个公人。又行了四五里路,两只熟鹅都吃光了,只见前面路边,先有两个人,提着朴刀,各挎腰刀先在那里等候,见了两个公人押监着武松到来,便跟着一路走来。武松又见这两个公人与那两个提刀的挤眉弄眼,便打着暗号,武松早已瞅见,自瞧了八九分,只做肚里,装了看不见。
又走了数里,只见前面一片济济荡荡的鱼浦,四面都是野港阔河。五人行至浦边一条阔板桥,排楼上有牌额写着:飞云浦。三个大字。武松见了,假意问道:“这是什么地方?”两个公人应道:“你又不瞎眼,那桥边不是写着飞云浦三个大字吗。”武松站住道:“我要净个手。”那两个提朴刀的便走进前来,武松飞起一脚叫声:“下去!”一飞脚早踢中,翻个筋斗落下水去,这一个急待转身,武松右脚早起,扑通一声也踢下水去。那两个公人见势头不对,慌忙望桥下便走,武松喝了一声:“哪里去!”只把枷用手尽力一扭,折做两半,赶下桥来。那两个公人自先惊倒一个,武松赶上前来,往那一个走的后心上一只枷打翻在地上。就水边拿起朴刀,赶上去刺了几刀,死在水里。武松却又转过身来,把那惊倒的也砍了几刀。这两个先下水的,才挣扎的起来,正待要走,武松追上,又砍倒一个,赶上另一个,劈头揪住头发,喝道:“你这厮实说,是谁让你来的,我便饶你性命。”那人道:“小人是蒋门神的徒弟。今日师父与西门庆定计,便小人两个来相帮公人,一处害好汉性命。”武松道:“你师父与西门庆现在何处?”那人道:“现在狮子街狮子楼等小人回报。”武松道:“原来如此,饶你不得。”手起刀落,也把这个杀了。武松提了刀,将两个尸首撺入水里,又怕那两个不死,又砍了几刀。立在桥上思量半晌,踌躇起来,怨恨冲天:“不杀西门庆、蒋门神如何出得这口恨气,如何报了哥哥的冤仇。”便出尸首旁解下腰刀,选好的取来跨在腰间,提了条好朴刀,望阳谷县城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