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西门庆家中,也有躲过的,直到五更天才敢出来,都来看视,便声张起来,街坊邻舍哪个敢出来。到天明时分,却来县衙告状,官吏们听了大惊,火速差人去东平府报说。府尹见报,差了一位官员来到阳谷县查案,点检了杀死人数,行凶人出没去处,填画了图样格目及墙上所写:杀人者打虎武松也。都一一上报知府,差人把守阳谷县四门,点起军兵并缉捕人员,城中坊厢里正,逐一排门捉捕凶人武松。
次日,飞云浦地方保正人等又告:“杀死四人在浦内,见有杀人血痕,在飞云浦桥下,尸首在水中。”知府接了状子,派人前来验看,水中打捞尸首,都验看了。两个是公人,两个自有苦主,各备棺材盛验了尸首,都来告状,催促抓捕凶手。城里又闭门三日,家至户到,逐一排查,五家一连,十家一保。知府押了文书,委官下到该管地面,各乡、各保、各村,尽要搜捕,缉拿凶手。有人吿说:何九叔曾与武松有交往,上衙告过状。便将何九叔押了来,审问武松下落。九叔哪里知晓,便下在审中听候发落。知府又让贴案押司写了武松乡贯、年甲、貌相、模样、画成图,出三千贯赏钱。如有人知武松下落,告赴州里,随文给赏,如有人知情不报,留凶犯食宿者,事发到官,与凶犯同罪。一时间,乡下城里,军兵缉捕人员到处乱窜,抓捕武松。
武松在张青家里将息了三五日,打听得到事情十分紧急,纷纷吵吵有公人出城来乡间抓捕凶犯,三人便商议去向,二娘道:“前几日我俩商议与你报了仇,便上二龙山。”张青道:“走便走得,只是武二哥这模样,走在路上,怕被缉捕人员认出,岂不坏了性命。”二嫂笑骂道:“大哥!你好痴呆呦!”张青道:“我怎痴呆?”二娘道:“我说出来,阿叔不要嗔怪我吗?”武松道:“嫂嫂但说便是。”二娘道:“那头陀被我麻翻了,把来做了几日馒头陷,却留下一个铁界箍,一衣衣服,一领皂布直缀,一条杂色短穗绦,一本度牒,一串一百单八颗人顶骨数珠,一个鲨鱼皮靴子,插两口雪花铁打成的戒刀。今日叔叔为了逃难,除非把头发剪了,做一个行者,又有度牒做护身符,年甲貌相又与叔叔相等,却不是前世前缘,谁敢来盘问,这件事好吗?”张青拍手道:“二娘说得也是,我怎么忘了这一招。二哥,你心下如何?”武松道:“这个也使得,只恐我不像出家人模样。”二娘道:“且与你打扮一下看。”二娘去房中取出包裹,打开取出许多衣服,叫武松穿了。武松自己看了说:“这衣服好似与我做得一样,穿了皂直缀,系了绦,解开头发,折叠起来,将界箍箍了头发,挂了数珠。”张青、孙二娘喝来道:“却是前生注定。”武松照了镜子,也哈哈大笑,张青道:“二哥为何大笑?”武松道:“我也暗自好笑,我也做得行者。大哥,与我剪了头发。”二娘拿起剪刀,替武松把前后头发都剪了。二娘拿了度牒与武松缝个绵袋盛了,又拿出两口戎刀,递与武松。武松拔刀在手,只见寒光一闪,叫道:“好刀!”
门外突然来叫声:“店家,快拿酒肉来!”随声走进一个道人,一个行者,二人进店坐下,叫:“主人家,快取酒肉来吃!”说完一眼瞧见武松手里的双刀,一愣,便过来观看,又拿了锦袋中度牒看了一眼,脸色大变,从背后扯出刀来,指着武松大叫:“好贼子!是你害了我的师兄,夺了他的宝物,我飞天夜叉陆小乙怎能放你,你拿命来!”说着抡刀就砍,武松忙用刀架住,两人便一来一往战在一处,十几个回合过了,不分胜负。那道人见陆小乙战武松不下,便也拔出背上双剑,叫了一声:“咱蜈蚣道人崔铁成来也!”挥剑就上。张青见了轮起门后铁扁担,上前接战。二娘见状,转身便入屋去。
那陆小乙抡着刀,武松抡着双刃战在一起,只见寒光闪闪,冷气森森斗了良久,浑如飞凤迎鵉。
张青斗了多时,便渐渐敌不住崔铁成双剑,已占下风。这时二娘端了一瓢滚烫的开水出来,对张青叫道:“老公,闪开!”张青闻声便躲,二娘手中开水如同水箭一般射向崔铁成脸上,崔铁成“啊”的一声,撒手扔剑,急用双手捂脸。张青就势抡圆了扁担,把崔铁成打个粉碎。陆小乙见了,心中一惊,手略略一慢,武松一刀砍下,陆小乙死于非命。武松见手刀杀人不见血,赞到:“真是好刀也!”二娘道:“此处不能多留了,收拾了赶快走。”
三人急忙收拾了细软之物,火家愿随去的便去,不去的随他去投别主。几个火家同声愿同往。张青安排了酒食,叫大家都吃饱了。
武松先行,张青、孙二娘带了火家紧跟其后便走。一把火烧了草房,张青二娘看了流着泪道:“梁园虽好,只是不是久留之地。”二人转身带了火家,推了车子上路。
知府见折腾了数日,也未见武松踪影,便发了个捕海文书,捉捕武松,将何九叔问了个:私通凶犯罪,刺了金印,发配孟州牢城。
武松在路上行了几日,但遇村坊道店,市镇乡城,果然都有榜文张挂,抓捕武松。虽然到处都有榜文,武松也自作了行者,于路却没人盘查他。此时已是十一间,天气好生严冷,武松一路上买酒买肉吃,只是敌不住寒冷。
这日上了一条土岗,早望一座高山,生的十分凶险。武松下了高岗,走了三五里,早见一个酒店,门前一条清潺,屋后房倒是乱石岗,看那酒店,却是个村落小店,武松便去店中要买些酒肉,等后面众人到来。
武松进得店来,便见宋江一人坐在那里饮酒。武松忙奔过去,倒身便拜:“哥哥别来无恙,武二拜见哥哥。”宋江正在饮酒,见一个行者称武二跪在面前参拜,吃了一惊,仔细观看方才认出是武松,惊讶道:“果是兄弟武二郎,你为何这样打扮?”武松道:“一言难尽,哥哥听武二讲来。”便从相别以后,景阳冈上打虎起一直讲到仇杀西门庆。宋江听了也是也是惊讶万分,半晌说不出来,武松问了宋江如何在此,宋江道:“在柴大官人庄上住了一年有余,打发宋清回家探听消息,今日接连收到花荣来信,叫我上清风寨住上几时,没想到在这里遇见兄弟你来。”
正说话,张青、孙二娘与众火家到来。武松便引张青孙二娘与数据相见。二人闻听面前便是宋江,纳头便拜:“久闻哥哥大名,今日幸得相见。”宋江扶了二人起身,说:“江湖上常闻二位夫妻英明,没想到今日拜见尊容,幸会!幸会!”四人坐下,又买些酒肉叫众火家吃。
四人边吃边谈,各说了胸中之事,宋江问道:“几位欲往何处?”武松道:“欲投二龙山鲁智深处入伙。”宋江道:“我去清风寨,正与几位同路。”吃了酒肉,还了钱,宋江与武松先行,张青与孙二娘带领火家随后。
宋江与武松两个当先,在路上行走,一路说些闲话,走到晚,歇了一宿,次日早起,打伙又行。在路上又行四五日,来到一市集上,地名叫做瑞龙镇,却是个三岔路口。宋江借问那里人道:“小人们欲往二龙山,清风寨上,不知从哪条路去?”那人答道:“这两处不是一条路去,这里要投二龙山,只是投西路去。若要去清风寨去,需投东去,过了清风山便是。”宋江听了备细,便对武松道:“兄弟,我们今日分手,就直接、这里吃三杯相别。”此事张青、孙二娘一行也到,众人进了一家酒店。
酒饮数杯,武松道:“我在送哥哥一程,方才回来。”宋江道:“不需如此,自古:送君千里路,终有一相别。哥哥做一首{浣溪沙}送与众位。”
握手临期话别难,
山林景物正阑珊。
壮怀寂寞客囊殚。
旅次愁来魂欲断,
邮亭宿处铗空弹。
独怜长夜苦漫漫。
宋江诵罢,说道:“以此词送与众位作为今日离别之意。”众人点头会意,又饮数杯,还了酒钱,出了店来,行到市镇梢头,三岔路口,武松、张青、孙二娘对宋江拜了四拜,宋江洒泪,不忍分别,又对众人:“保重!保重!”武松众人别了宋江,自投二龙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