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县。
天色昏暗，扑打着翅膀的蜻蜓在郊野低飞，绕着林子打转。
城前，秦军排列在门前，鼓声震天。
不知何时，那城墙上，已然不见一人，便是插在墙头上的军旗也是摇摇欲坠。
缓缓地，秦军推开大门，只见得大火一片。
不知何人点燃了旁处的屋子，顺着风的火花四处蔓延，烧得整座城只剩得一堆灰烬。
忽然，大风作响，城墙上，写着大大“陈”字的军旗折下，摔在火焰上，燃了起来。
城内无数人嘶吼着，正门内，一身黑甲的秦军踏着沉默的步伐，缓缓走近。
“军阵！”
一个披着布甲的将领慌乱地看着缓缓走来的秦军。
只是无论那将领如何咆哮，那不成军阵的起义军四分五散地逃窜着，宛如散家之犬。
“喏，乌合之众！”
章邯骑着重马，提着拖着血水的秦军，啜了口血水。
火焰将木梁烧毁，“轰”的一声，整个屋子坠了下来，扑起一阵尘土。
“喂，陈胜在哪？”
布甲将领看着颈前的血剑，咽了咽口水，往上瞧见那秦将看若犬畜的眼光，没有半点感情。
“侧门。”
说罢，布甲将领透着火光，指了个方向。
“多谢。”
看着颈前的血剑慢慢收走，布甲将领松了一口气，只是下一刻，眼睛直直地瞪着。
直见已收回的血剑，缓缓向前一刺，没入布甲，接着抽出，血溅在那人骑的马头上。
“只是，你还是得死！””
“二营随我来，其余人，斩杀反军，一人不剩！”
揉了揉马头，章邯腿往后轻轻踢了马儿一脚，便穿过浓烟，奔向那侧门去了。
顿时，街上兵戈四起。
望着血流成河的街道，流民怔住了，呆呆地四处望着，腿不听使唤的软着，瘫坐地上。
一个起义军模样的兵卒弃了兵器，快速地穿过那瘫坐的流民，向着门外逃窜着。
下一刻，空中秦剑挥起。
半息后，流民睁着眼睛，目光呆滞，血溅了一脸。
哭声渐渐停了，静悄悄的，整座城只剩得火光燃着，宛若死城。
······
雨下了起来，浇熄了后边城中的大伙。
陈县外不远处，一队土灰脸的人快速逃窜。
“该死，哪来的秦军！”
陈胜糅合着雨水，抹去脸上的土灰。
“吴广呢？孤不是令他攻咸阳么？怎还会有这么多秦军？”
此时的陈胜还不知道，吴广已被自己的得意战将田臧假借陈王之令诛杀了，而田臧战败的消息，也没人传给在陈县玩乐的陈胜了。
好一会，还是一片安静，没人回答他。
“废物。”
陈胜看了看一旁噤声的侍从，没忍住骂道。
雨势更大了，将陈胜身上华服给打湿，便连精心打理的冠发也被打乱，披头丧发的，不似那反秦共主的陈王。
“贼老天！”
陈胜看了看天边的大雨，接着便将外边的华服丢掉，快速地向林子方向跑去。
待孤再起之时，秦人不得好死。
只是陈胜不知道，他往日的部下早早便知晓了秦军破灭田臧之军，欲直破陈县的军略。
可是，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按兵不动，竖着耳朵候着军报。
陈王不死，他们何以名正言顺地为王？
突然，一道惊雷震响，将陈胜吓得摔倒在地，便看到了后面一道纵马赶来的身影。
“”快，拦住他！”
陈胜惊恐地叫喊着，一边连爬带滚地向前冲去。
手起剑落，狂暴地雨水冲洗着秦剑上的血水。
听着身后阵阵惨叫声，陈胜没敢回头，使劲地向前跑着。
不知跑了多久，身后的惨叫声停了，陈胜只觉这双腿已不属于自己了，麻木地一抬一放，向前走着。
暴雨将树枝压断，绊倒了陈胜。
陈胜喘着大气，闷雷炸响，猛地回头一看。
只见那一身红褐色甲胄的人，骑着重马，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
“陈王陈胜？”
突然，那人开口问道。
陈胜刚动了动嘴，却没能说出话，只能发出一声闷声。
看着紧紧握着腹中秦剑的陈胜，章邯轻轻一笑，手中发力，将那秦剑从陈胜的腹中抽出。
“吾名章邯。”
章邯？呵呵，你救不得秦国！
陈胜睁着大眼，直直地看向章邯，随后往前倾倒，扑倒在雨幕中。
章邯下了马，脱下面甲，将秦剑插在泥地上，坐在雨水上，哈着大气。
乱首陈胜已诛，大秦可救了吧，先生？
忽然，章邯想起了那位白甲将军，想不明白这人为何在大秦将倾时没有出现，只因那胡亥么？
大风将雨点斜打在章邯的肩上，绽开一朵水花，而后向四处散开。
风雨倾来，秦国摇曳。
······
北郡。
迎着风沙，一人站立城头，望着莽莽大漠。
据斥候报，那匈奴已退出了百里之外，因是那东胡的缘故。
“大秦，壮哉！”
王离红着眼眶，吼着。
大漠辽阔，那吼声传的很远很远，直至被风沙给吞没。
他知晓，大公子扶苏和蒙恬将军是被那二世和奸人赵高所害，只是，又能如何呢？
王离看着，那被风沙撕扯着的黑旗上，那一个“蒙”字在落日的余晖上，添上一份金黄。
王离抿着嘴唇，手握着紧紧，因过于用力，手微微颤抖着。
半晌，紧握的手无力地放下，摊在女墙上。
只记得他父亲瘫在床上时，那用着最后力气写下的“大秦”，还有不舍的那一道叹息。
这大秦啊，是秦人祖祖辈辈打下来的，怎能这么轻易地舍弃呢？
黄沙随着大风吹来，让人睁不开眼。
待大风过后，眼前也只是一片黄沙，再无别物。
国中大乱，他应当领兵平反才是，只是，他有些不甘心。
“大秦啊！”
王离轻轻地叹息着，望着墙头的军旗。
“大秦！”
突然，王离狂笑着，一行清泪从来脸上流过，咧开了嘴巴。
第二日，长城内，北郡军站立关前，背着黄沙，手举戈矛。
中军的军旗，还是那片黑色，只是换上了“王”字。
“随我令，回国平反！”
太阳初生，照在那挥着秦剑的黑甲人上，见着那军渐渐远去，独留下长城孤寂的背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