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又下雪了。
往日的大公子府里,嬴子婴坐着石凳上,忧愁地看向外面。
他本该死的,在胡亥继位二世后,胡亥便将始皇的子嗣屠杀的一干二净,只有他靠着章邯的庇护才限免于难。
近来,随着章邯的声望不断高涨,关内都有传声“章邯不倒,大秦不灭”。
所以他才能被摆上排面,作为章邯与二世关系的枢纽,他这才能被默认回来了这大公子府内。
所以说,这章邯为什么帮我啊!好奇心可是能让人抓狂的!
当然,嬴子婴也问过章邯,章邯却回了句“故人之托”便搪塞过去了,这就让嬴子婴更加头大了。
故人之托,话说,哪个故人啊?难道父亲还有哪个故人自己不识得啊?
雪依旧下着,像极了当初扶苏去上郡监军的时候,满天的都是白雪。
还说会回来哩,骗人!
嬴子婴望着屋檐上积着的雪,双手环住身子坐直,怔怔地看着。
话说,是不是下雪都会煽情啊,不是说好不想那个骗子吗?
大人可真会骗人!
因着嬴子婴特殊的身份,虽大公子府戒备深严,可府内却是连个仆人都没有,吃食都是自己弄,所以连个谈话的人都没。
更糟糕的是,这么大的院子只是他一个人住,搞得晚上他都不敢随意出来,哦,白天也不敢乱跑,只能亭子,院子,寝室来回跑。
这日子他也厌啊,可是问题是,宫里那家伙下了死命令,不给他外出啊,不然,他早就跟咸阳说再见了。
喂,我说,那个怪人快点出现啊!
说来也奇,前段日子不知哪冒出个怪人,穿着一身白衣便闯了进来,也没人发觉。
自己还以为是鬼怪,吓了好大跳。
听着自己的父亲是扶苏,那人脸上浮现出一个很奇怪的表情,额,像是长辈看后辈的模样。
可是,那人看起来分明也没比自己大多少啊!
至于他为什么没去告发他,一来是因为好不容易有个说话的人,二来呢,额,没有二来了,绝不是因为那人带的酒。
想起来,那怪人带的酒可真好喝啊,也不知在哪搞来的。
诶,好像越扯越远了。
少年晃了晃头,继续闭着眼睛祈祷着。
院墙上,李九看着那闭着眼,双手合上四处晃着的少年,不禁摇了摇头。
话说,这么个家伙真是扶苏那小子的孩子?怎么没点相似啊,该不是被章邯那小子给带偏了吧!
在李九的记忆里,扶苏应当是那个衣着淡儒,举止文雅的缺根弦的家伙,只有章邯那小子才会这么跳脱啊!
不过在缺根弦上,这小子和扶苏倒是有些相似。
见着少年突然睁眼,双手合上,嘴上念念有词。
”怪人,怪人!”
像极了祭天。
李九终是看不下去了,从墙上跳落。
“喂,小子。”
听着声音,嬴子婴先是捏了胳膊肉一下,冷吸一口气,才确定没有做梦。
“怪···额,大侠!”
差些说漏嘴,嬴子婴尴尬地向李九笑了笑。
所以说,我这么厉害的嘛?言出法行啊!
嬴子婴自个傻笑了一下(虽有些不礼貌,但在李九看来,这的确是傻笑),然后走近李九,手搓了搓。
“诺。”
李九将甜酒放在石桌上,然后寻了个位置坐下。
这亭子还是那个亭子,就连那老树也都没变,积着雪,但看着右上的枝条承不住了,开始向下弯了。
“诶,你还记得你父亲是何模样么?”
喝着甜酒的嬴子婴愣了愣,眯着眼思索了下。
“高高的,老是穿着一身黑衣,哦,对了,他还常拿着把剑,似乎是祖父给的。”
不过,嬴子婴倒是更记着祖父,一般情况下,他是不让喊他祖父的,而是喊始皇。
记着小时候,祖父总是喜欢抱着他处理公文,后来不知怎么,他渐渐不来了,似乎在捣鼓些丹药,还有个看起来就是个骗子的术士在一旁不知干什么。
再后来,便听说祖父驾崩了,然后,他就被章邯大叔给藏起来了。
不过话说,为什么这人总喜欢在喝酒时谈话呢?
“哦,你那时还小。”
李九点了点头,似乎记起了些什么。
喂,不要搞得你是长辈那样好吗?
嬴子婴看了看李九,但忌于这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来,也没说出口,只是自个喝着甜酒。
他知道,这怪人是不喝这甜酒的,那问题又来了,这人是特意带来给我的?
想着,嬴子婴异样地看了李九一眼,看着那年轻的面庞,突然得出了个恐怖的结论。
所以说,这怪人不会是我流落在外的兄长吧?
“大兄?”
嬴子婴试探地向李九喊了句。
但一下刻,嬴子婴便后悔这么做了,只见李九抬起拳头,不客气地在向嬴子婴脑袋轻轻嗡嗡两拳。
什么大兄,喊大爷才是!
“喊先生。”
李九没好气地看了嬴子婴一眼。
“哦,先生。”
章邯大叔曾教导他,大丈夫能屈能伸,额,章邯大叔说过,是谁教他来着?
生怕李九再来一遭,嬴子婴捧着酒壶,指着亭外。
“看,雪便大了哩!”
只见咸阳城上空,一片苍白,将太阳都给遮盖住。
“下大雪了。”
李九看着上空喃喃道。
“上次见着这般模样,还是多久前呢?”
只记得,那时楚地大荒,越人北侵,还有六国之人作乱,和如今真像啊!
只是这一次,秦国能抗下吗?
对于秦国,现在的李九有些复杂,毁了吧,百年的征伐毁于一旦,若是不毁吧,照着那胡亥这么干下去,这世道不叫人活着。
想着,李九转头看向喝着甜酒的嬴子婴,笑道:“子婴,想当皇帝吗?”
“啊?”
嬴子婴呆住,一脸茫然。
当什么皇帝啊,如今这样不也挺好的吗?
李九看了看嬴子婴,然后别过头去,看着一旁空着的石凳,悠悠道:“罢了吧!”
也不知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谁听。
算了吧,莫要挣扎了,如此的话,那赵高也该去了。
看着李九莫名的愁绪,嬴子婴静静地待在一旁看着。
“为何要当皇帝?”
“啊?”
李九看了看一旁突然放下酒壶,环着手抱住身子的嬴子婴。
突然间,李九也不知道怎么回答,突然想到那个人常说的话。
“因是为了还这天下太平盛世吧!”
“太平盛世么?”嬴子婴突然站起,“先生,你带我出去走走吧!”
雪依旧很大,看样子短时间应该停不了。
看了看一脸认真的嬴子婴,李九笑了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