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街上,白雪扬在空中,远远望去,似乎被雪淹没掉了一样。
雪从树上的枝头落下,堆在人家的屋顶,雪层厚实,似乎这家主人很久没有回来了。
街上人倒是挺多,一群群从关外闯进的流民堆在一起,颤着身子咬着牙。
雪路上,一个白衣人和一个少年走过。
少年拢紧披风,向那旁的流民看去,话已说不出来。
突然,少年停住了,将身上的半两钱丢向那旁。
那原本挤在一起的流民看着秦半两在空中打旋,连忙将一旁的人踹开,连滚带爬地向那秦半两扑去。
只是还未走出,便被后边的人给扯了回来。
然后,这群流民开始争抢着,一拳一脚的打着,最后,倒是一个少年扑去,将秦半两夺在怀里便跑。
雪遮住了视线,很快,那少年便消失在雪幕中。
那流民不甘心,但见着那两人的衣裳,也就重重地看了两人一眼,便摸着肿起的脸回到街角。
嬴子婴记住了那眼神,是嫉妒还是恨?或许都有吧。
“先生,关外的世界如何?”
第一次,嬴子婴觉得原来这个世界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关外啊?”
李九想了想。
“尸横遍野,民不聊生吧!”
嬴子婴听着,思索着那画面,只是无论如何,他也想象不出。
“走吧。”
嬴子婴抿了抿嘴,又是回头看了一眼那边的流民,才跑着追上自顾自离去的李九。
······
“这甚么鬼天气啊!”
茶铺里,店家烧开了壶水,见着空荡荡的街上,苦恼地坐在靠门边的位置上。
诶,这么下去,他可就熬不下来了呀。
为了这次出逃,店家足足拉了一小车的茶叶出来,当然还拿了几串钱,本想着可以在咸阳生活个半年,没想到,才一两个月,秦半两钱就见底了。
越想越烦闷,店家索性就闭上眼小歇一会。
反正这么大雪,应该不会有客人才是。
只是,才没过多久,门外便响起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在门口停住。
来客了?
店家猛地一睁眼,笑着看向门外,然后,笑意便尬住了。
“是先生啊。”
难怪,我就说哪有人冒着大雪出来喝茶呢?
“对了,先生,我刚酿了新酒,你要不尝尝。”
“酒?”
本是一脸愁苦脸庞的嬴子婴一下子走到门口处,看着店家。
“额,先生,这便是你说的那位故人之子?”
看起来也没比你小多少啊。
李九笑了笑,抖了抖白衣上的雪,慢慢走进来。
嬴子婴刚想走进来,却被店家一手拦住。
“诶,小子,告诉我你叫什么名?”
“公子子婴。”
章邯大叔就是这样称呼他的。
店家一个没憋住,笑了起来。
还公子哩,都没听说过那二世还有子嗣哩。
“秦子婴,这小子疯惯了,莫要理他。”
店里传来李九的声音。
店家也是笑着将子婴拉了进来,然后将店门给关上。
这雪这么大,应许也没多少客人了。
走了进去,就看见李九抿着酒杯,喝地正欢。
见着子婴靠过来,李九笑了笑。
“小孩子莫要喝酒。”
店家也是靠了过来,找了个空位置便坐下。
“我也是这么觉得。”
毕竟这酒太烈,一般人可喝不来,更何况这还未及冠的少年了。
“诶。”
什么小孩子,明明已经十五了好吗?
“我就尝一尝。”
虽然没报多大希望,可好歹也要试一下嘛。
“真要尝尝?”
李九黑着脸,一脸严肃,吓得子婴将伸出的爪子缩了回去。
喂,不给就不给,威胁人算什么本事嘛。
看着好像被惊吓的小兽一样的子婴,李九笑了一下,倒了一小些到酒杯里,递给子婴。
“记着,慢慢喝。”
额,话音刚落,子婴便将酒液一饮而尽,然后,就红着脸倒下了。
还真以为还是那甜酒么?
“诶,倒了嘢。”
店家看着已经醉倒的子婴,开口提醒着。
“所以说,来一杯?”
“不了不了,先生喝便得了。”
先前他被这样先生骗过,然后也醉倒了。
所以说,让不善喝酒的人来喝这酒,根本就是自找麻烦。
味道还没品到,人就倒了,当然,失眠时可以试试。
说罢,店家连忙起身,将温好的茶拿回来,自顾自地喝起来。
“先生。”
店家突然开口。
“我要回蜀川了。”
闻言,李九停了停手上的酒杯,看了一眼店家,没有说话。
“先生想知晓为何我会来咸阳么?”
不想。
李九摇了摇头,可店家压根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喝了口茶,悠悠道:“那还是我祖父年轻时,偶然入了咸阳,又进了一家酒铺,然后,这辈子再也没忘过了。”
店家实在想不出,那是怎么样的酒,能让一个人即使躺卧在床榻上,神志不清,却念念不舍地念叨着。
“可是,我找不到那家店,他老人家也只能抱憾而去了。”
前些日子,蜀川来信,病情加重,店家也就只好要回去了。
“可能,念想的不是酒。”
李九笑了笑,轻声说着。
有些人忘不掉不是物件,而是那些物件所包含的人,还有情。
“可能罢。”
即便是偌大的咸阳,待上一个月也该找到了,只是店家没有放弃,而是选择在咸阳开了间茶铺,在客人口中打听着那家酒铺的过往。
可能是那家酒铺的历史过于久远,现在的人也没听说过吧。
“先生也快离去吧。”
店家苦笑了一下。
“咸阳也该不太平了。”
听闻那楚军要打来了,那些守城官将不战而降,枉了蜀人的粮食!
李九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我去开个门透透气。”
也不知是空气闷还是气氛闷,店家只记得呼吸有些压抑。
“咿呀。”
木门缓缓被推开,只见地上铺满了雪,阳光撒在雪地上。
“啊,雪停了。”
······
“陛下,请吧。”
赵高将精致的酒壶放在案桌上,咧嘴一笑。
“赵高,你们这是要作何?!”
胡亥看着赵高身旁的一众黑衣人,惊恐万分。
“陛下有失王德,民怨已久,请陛下自裁吧。”
说着,赵高令人抓住胡亥,扒开胡亥的嘴巴,在胡亥收缩的瞳孔下,将酒液倒下,流入胡亥的喉咙中。
不一会,胡亥倒在案桌上,眼睛直溜溜地看着赵高。
赵高笑着将酒壶一收,高声呼道:。
“来人,陛下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