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晚风凉快得很，总让人窝在被褥里不舍得出来。
李九便是被这晚风冷醒的。
“醒了？”
“额。”
李九拍了拍有点晕眩的脑袋，强睁开眼。
所以说啊，喝完酒不要倒头就睡啊，尽管这酒酒劲不高。
“书生？”
见着石桌前换了个人，李九的睡意一下子散去，猛地睁开双眼。
虽说王翦离开时将酒具拾走了，但李斯不知从哪里又弄来一些，喝的满脸通红。
“你们怎一个比一个空闲的？”
李九吸了口凉风，身子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前些日子，那韩人以修水渠疲秦被嬴政知晓后，大怒，呵斥要驱逐客卿。
还是李斯上书劝谏，而后被晋为廷尉。
所以说，这书生不在府上办公，来我这喝酒干甚？
李斯见着李九挑眉看着自己，也不解释，只是呵呵笑了一番。
“这么晚还不回去？不怕你家那位不让你回房么？”李九撑了下肩膀，笑着说。
当然，李九只是说笑罢了，李斯大喜那日李九自然被邀请了，那新娘子柔的似水，不是吵架的人，也不知这李斯哪来的福分。
“鬼将军，还没想着成家么？”李斯摇晃着脑袋笑道。
李九眯着眼，没有回答。
“鬼将军，你说人这一世，为了什么？”
“不知道。”李九摇了摇头。
“你说，若是一个人为了所谓的志向忙碌了一辈子，这人是不是很愚笨？”
那个整天将要把儒学适用于世挂在嘴边的老头，三任祭酒，周游列国，一次次的失败，又一次次的劝勉自己再试试。
不等李九说话，李斯将酒杯重重砸在石桌上:“这人愚笨的很，愚笨的让人心疼啊！”
李九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眼前似乎有点流泪的人。
晚风轻轻吹过，李斯揉了揉眼睛:“不好意思，斯失态了，这风刮的斯眼睛疼。”
李九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人狠狠地喝酒。
李九倒是想到了什么，传闻啊，荀况去世了。
李斯喝着喝着，只觉得喉咙卡住了些什么，红辣辣地刺着，弄的眼眶红红的。
他抱怨过这世道如此不公，所以啊，他要改变这世道，改成他李斯向往的那个世道。
荀师去世了，李斯是在前天才得知的，那是荀况出任楚国时收的一个门徒正好经过咸阳时，说要拜访那位荀师常挂在嘴边的那位师兄，便寻了上门，顺便告诉这个消息给这位师兄。
李斯听闻后，只觉身子一阵发凉，忍不住地想寻个人喝酒。
不过这咸阳内，李斯能与之喝酒的便只有李九了，正好秦王让李斯将一份密令交给李九，李斯便独自寻来了。
揉了揉眼眶，李斯将那份密令放在桌上。
“大王给的。”
李斯没有看向李九，只是望向夜空，只是视线逐渐模糊。
李斯看到了一个书院，书院里，有个老人笑盈盈地抓着一把竹简写着，嘴上说着什么“大道之行”。
不经意抬头看了眼自己，笑着道:“回来了？”
······
“不能喝就别逞强！”
李九看着眼笑着趴在石桌上小声打着呼噜的李斯，感觉头都大了。
看着李斯这么单薄的衣裳，李九也不好把李斯一个人扔在这吹风。
无奈之下，李九只好将李斯拖起，靠着自己后背给他送回去。
李斯院子里。
一个妇人看着月色，着急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清早说是要入王宫，这一走便是一整天，夜都来了，这人怎么还不回来？
妇人想了想，走进屋子里，揉了揉孩童的脑袋。
“由儿，你爹爹有跟你说过他要去哪里吗？”
孩童摇了摇头，肉肉的小手抓着妇人的手:“阿娘，爹爹最近好像有些不舒服，是不是由儿惹怒爹爹了。”
妇人轻笑一声，刮了下孩童的鼻子:“可不关由儿事，那是因为爹爹的老师去世了，爹爹伤心才这样的。”
“爹爹的老师？是什么人啊？阿娘。”
妇人想了想，笑着道:“那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你爹爹可是很敬佩他的。”
话音一落，院子传来敲门的声响。
“应该是爹爹回来了。”
孩童一把挣开妇人的怀抱，跑着去打开门。
打开门，只是见到穿着白衣的人，李斯正在这人的背上。
那妇人赶来，看着那白衣，忙行礼道:“见过将军。”
“书生喝多了，天晚了，我便送他回来了。”
妇人走近，接过李斯，笑着说:“麻烦将军了。”
“不麻烦，不麻烦。”李九摆了摆手，“人送回来了，我便回去了。”
妇人拖着李斯不方便，便喊一旁的孩童送送李九。
李九看了眼一旁呆住的孩童，忍不住捏了捏肉嘟嘟的的脸。
“李由吧？你爹爹和我说起过你。”
孩子看着那青鬼面甲，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楞楞地看着李九。
李九倒觉得没什么，放开那肉嘟嘟的小脸便离去了。
只是这人琢磨着，后悔了当初没捏嬴政的脸，那时嬴政的脸倒也是肉嘟嘟的，很好捏。
只是长大了，就不让人捏脸了，手一靠近，脸便黑的让人怕。
还是孩子时好，想怎么捏便怎么捏。
也幸亏嬴政忘了当初被李九捏着脸的情景，若是记得，可能月俸便会缩水一半了。
妇人看着那白衣人走远，轻轻将门关上，驮着李斯便想进屋子。
只是看着孩童一动不动的，小声道:“由儿，回去了。”
孩童还是不动，好一会才突然坐下，“哇”地大哭起来。
妇人怕孩童将邻居吵醒，将李斯放下，大步走去捂住了孩童的嘴巴。
好说歹说才将李由给哄好，见着李由的泪痕，摇着头笑道:“平日还缠着你爹爹给你说鬼将军，这见到人鬼将军，怎还哭上了呢？”
只是，这哭声倒还是惊醒了不少人。
第二日便有传闻，说什么晚上有冤鬼出没，专门抓孩子回去吃掉。
倒是有不少人应和，说什么那晚上见着了个白衣冤魂在街上游荡。
一时间，这传闻传开来了，吓的家家户户晚上锁好门窗，生怕那冤鬼进屋抓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