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地。
雨下得很大,如同一桶水从头灌到脚底似的,让人睁不开眼。
只是,没人闭眼,强忍着睁开的眼睛红肿着,眼前已经是迷糊一片,只见着不同于自己衣甲的着装已经那让人仇恨的军旗。
两军对阵,雨势浩大,却无人退让。
李牧又擦拭了脸上的雨水,看着秦领军方向,见着那人身旁还有着一位少年。
呵,如此瞧不起我李牧么?
才看了一眼,视线又是迷糊起来。
雨粒如珠,沉默地打落在地,压弯了地上的绿草。
突然,鼓声响起,接着厮杀声响起。
李牧笑了笑,大声喝道:“全军,随我破阵!”
后方便是邯郸,我等已退无可退,不如随我李牧,杀破那狼秦。
“秦人,爷来也!”
风雨声,鼓声,嘶吼声混乱地交织。
赵旗随风摇曳,越走越近,晶莹剔透的雨珠缓缓滴落,撞在木杆上,瞬即被分成两份。
鞋重重地踩在泥泞上,溅起水花,压弯了地上的草。
马受了惊恐,颤抖着身子向前方冲去,低沉地嘶吼着。
“铮。”
秦剑重重地撞击在赵卒的武器上,雨珠打下,溅起水花。
“北境之军啊!”
赵卒从马上衰落,重重地倒在地上,身上的口子不停地向地上流血。
只看的数不清的马蹄和人,接着一只马蹄从身上踩了过去,只发出一阵闷声,身上一阵软,而后只觉眼皮一重,便没忍住睡了过去,这一睡便是不起。
雨声缠绵,未有停息。
没人听清耳畔传来什么声音,只是嘶吼着挥起武器,看着他倒下,然后自己倒下,直至再也没人倒下。
······
雨停了,温暖地阳光懒洋洋地从天边打落,驱散着无边的昏暗。
耳边的秦军金锣声已经消逝,赵卒瘫软坐下,喘着粗气,昂头享受那一片温暖的阳光。
血与地上的雨水早混在一起,鲜红一片,很是渗人。
只是赵卒已经不讲究了,无力地摊在水上,任凭那血雨如何鲜艳,不为所动。
头发上的雨水顺着脸颊从下巴凝聚,形成雨珠往下滴落,尝试压弯不知何时已经重新昂立的草儿。
比起邯郸守军,北境之军则是没有那么狼狈,只是弯着身子,脸贴在马背上。
瘫在地上的邯郸守军与瘫在马背上的北境之军相互看了看,嘴上不禁弯起弧度。
他们终是活了下来,但是,这才是开始。
但此刻,没人想着往后,只是想好好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劫后余生。
李牧静静看着,没有说什么,任由他们瘫着。
如此之军,天不亡我赵!
月半。
“将军,秦军撤军了!”
李牧旁,不知名字的小将兴奋地吼叫着。
话语刚说,看着李牧一脸凝重,以为自己过于兴奋失了风度,便急忙闭起嘴,只是脸上的笑意不曾褪去。
愣了一会,李牧才反应过来,对着小将笑了笑:“我知晓了,先去告诉兄弟们吧。”
小将没在意,边跑边吼叫着“秦军退了!”
秦军退了?为何要退?
想着,李牧抬头看了看天空,而后忽然想起了什么,看了看韩国的方向,摇头叹息一声。
······
新郑城。
城门禁闭着,秦军抬头看向这座韩国都城。
城上,韩卒颤着拿着武器的手,微微侧目,扫了眼秦军。
突然,秦军中走出一人。
“城将即刻告于韩王,降者,城中之民可保,若不降者,诛杀之!”
腾昂头看着那城上的韩字,没有再说什么。
城将面色苍白地看着城下之人,犹豫了下,唤了个身旁士卒入宫告于大王。
王宫中。
“大王,臣等皆可死战,不失韩人之风。”
王榻下,灰头土脸的武将们齐跪拜说着。
他们已将逃窜的韩军集结于新郑,加上守军,共有五万之众。
只是这远远不够,那秦军可是有十数万众。
韩王没有说什么,扫视了朝臣一番。
“大王,臣也可入军杀敌!”
相国张平踏出一步,走近武将,跪而拜礼。
“望大王成全。”
文臣们相互对视一眼,释然笑道,也踏出一步。
“望大王成全。”
“哈哈哈!”韩王看着这般模样,狂笑着,泪水止不住的流着,“起来吧。”
众人面面相觑,终是没有起身。
“起来吧!”韩王柔身道,“你等可死战,但这城中之人呢?这韩境之民呢?”
众人慢慢起身,红着眼睛,嘴巴动了动,终是没能开口。
这国中还有万民啊!
“寡人不才,有失为王,但尚为韩王。”
韩王看着一众朝臣,喉咙像是被哽住了一样。
如此国臣,定不失韩人脊梁,只是,晚了!
“降吧。”
说完,韩王像是被抽完全身气力,坐在王榻上。
张平看着韩王,想了想,苦笑着起身。
众人诧异地看了张平一眼,也随之而起。
毕竟张平与其父亲为相共计五王,这般人都起身了,他们哪来不起之理?
张平红着眼眶收拾着身上有些乱的衣裳,而后向着韩王缓缓一拜。
“张平代韩国万民,谢大王!”
······
半个时辰后,新郑城门大开,一支礼队侯着。
“交接王印这些我不懂,你去吧。”
李九拍了拍腾的肩膀,而后骑着马离去。
他记得那人的屋舍是在城东,那人跟他说过,老树下,那人埋了好酒要送给他,他这番便是去取。
腾看着李九渐渐远去的身影,小声笑骂一句。
随着那领头的宦官,腾终于到了王殿中,韩王早早便取了王印等候着。
腾将身上的武器交给近卫,让他们在外等候着,便进了殿内。
殿内,文武之臣左右跪坐,皆怒视腾。
只见那王榻上的人缓缓起身离座,左手持王印,右手持王书,走下王榻,举于头顶,递给腾。
······
城上,韩卒轻轻将旗帜收起,看着那韩字,扯了扯嘴巴。
“你说,我等死战是为了什么?”
是啊,为了什么呢?
一旁一起收着旗帜的韩卒也不知,无从回答。
索性坐在女墙上,看了看身后的屋舍,眯起眼睛吹着冷风。
今后啊,再无韩国,我等皆是亡国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