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的卫生院,稀稀拉拉的也有一些人,也许是病了三两年还没有好的,也许是今日遇到了重感冒,只是匆匆挂了液体,但是很快便离开的。
总之,关山是第一个被打进了这里的人,只怕也是唯一一个了,潼瑛手上还有血污,她坐在木长椅子上,看着手上的血,想着刚刚关山被打的样子,心头就是一阵的寒战。
她浑身都开始发着抖,关四婶这才走到她身边,一把将她之前被三哥扯开的衣裳又紧了紧,然后抱住她泪眼着说道:“吓到了,别怕,别怕啊!我们都在呢……”
关小菊和这里的人都认识,自然是直接去帮忙了,过年的时间还能有人留在这里,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潼瑛只浑身抖着,泪水簌簌的落着,没有哭声,只是很隐忍的落着泪,刚刚的时候她不害怕,她只想着若是能反抗,便是要反抗到底,可是现在安全了,她却怕了,这若是在潼家,想必她爹早已经让人将三哥赶了出去,那么关四婶也不必担心家里的情况,关山也不会出事儿。
她更心疼是关山那么傻乎乎的,分明交代了他不要跟来,让他在外边藏着,可是他还是勇敢的站出来了,他分明谁都怕,可是刚刚那样子,他是谁都不怕的,就连三哥拳打脚踢的时候,他都没有求饶,只有嘤嘤忍痛的哭声,潼瑛觉得自己应该是喜欢的关山,除开像是姐姐喜欢着弟弟之外的那种喜欢。
他是傻乎乎的,可是第一次见他那纯真的眼神里,他干净的像是一汪水,人心是肉长的,她又怎么可能对他全然不关心呢?潼瑛没敢想着若是关山真的有个意外她该怎么办,她只是想着,等着关山好了,她一定要千倍万倍的对他好……
只是等待时间总是漫长,被关四婶抱着,两人终于慢慢的平稳了情绪。
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关小菊出现,更不说关山了,潼瑛只觉得单单的坐着,到底有些冷,这冬日里随意的呵出一口气都是白雾,何况医院这种地方总是带着一些冷风,让人更觉得阴冷,潼瑛起了身,想着在走廊上走几步,又搓着手想要暖和一下身子,却是走到走廊另一边的尽头时,浑身一颤。
面前的人穿着一件黑色夹袄,一双棉鞋只趿拉了前脚,后跟一双棉袜子有些起了毛疙瘩。
她看着那人的侧脸,已经瘦的凹陷,此时男人正咳嗽着,直咳嗽的弯着腰,整个人像是一张撑开的弓,似乎随时可能因为咳嗽而崩裂。
“咳咳咳……”男人手上拿着一方蓝布手帕捂着口唇,那蓝布手帕上绣着一朵兰花,正是潼瑛家绣坊常绣的样式。
“哥哥?”潼瑛看着那男人,终于轻声了喊了出来,语气里颇有些不确定,但是那咳嗽声间隙,潼军也是听到了那一声微弱的喊,他停顿了一下,敢要转过眼看她,却是又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潼瑛也是着急的上前用刚刚搓的稍微有些暖和的手拍着潼军的后背,好一会儿才见着潼军慢慢的停止了咳嗽,但是看着脸色苍白的泛着一丝血红,也不过是猛烈咳嗽后引起的。
潼瑛还是不确定眼前的人是哥哥,潼军看了她一眼,将手里的一方手帕收拢握紧,终于一瘸一拐的朝着最近的一间病房走去,潼瑛这才看着正在病房里收拾床铺的潼大嫂。
“回来了?我在屋子里都听到你的咳嗽声了,你说你现在这么个样子,爹说是要把这铺子给你留着,可也得你有这个身体去扛啊!不然啊,都是废话……快坐下吧!我煲了鸡汤,今天过年,你将就着喝,过两天你回去,我再做些好吃的给你,好不咯……”
潼大嫂不抬头,只单单听着潼军走路时的脚步,便知道是他会来了,一边理好了被子,一边摆好了枕头,就要让潼军在床上坐着,说完才猛的一抬头,瞧着潼瑛,她也是一个语塞,半天没说出话来。
“嫂嫂?”潼瑛根本不知道这情况,潼军的病也没人告诉过她,潼军也说过的,只怕他就这么走了,也不会告诉潼瑛,让她担心的。
潼大嫂这才有些慢半拍的笑了起来,赶紧取了另一边的一只凳子过来,“潼瑛啊,坐……”
见着潼大嫂的样子,她也是有些疑惑,往日若是见着,嫂嫂多是讥讽,也知道她心里就是过不去当初潼瑛不听她话应下的那门亲事,所以潼大嫂原本也是没有太多坏心思的,何况她是真心的跟着潼军,刚刚那贤惠的样子,也让潼瑛早前对她一直没有恶意。
“今日大年三十,你怎么会来?”潼军坐到了床上问着潼瑛,潼大嫂又跟着给他盖好被子,然后取了一边的保温桶,将鸡汤盛了出来。
“关山被人打了,我们送他来治疗,你呢,哥哥,这些日子不见,你怎么会在这儿?而且,刚刚看你咳嗽的那么厉害,你到底怎么了?”潼瑛眼圈还红红的,刚刚关山的事情还没有缓过,又看着哥哥咳嗽的那么厉害,她心里更是多了几分猜测。
“你哥他……”
“咳咳咳……”潼大嫂正要说话,潼军又是一阵咳嗽,不过这次是因为喝汤有些呛到了这汤已经足够清淡了,可是潼军这会儿似乎就该被呛到一般。
潼大嫂也知道这咳嗽背后的意思,也就直接不说了。
只在一边看着他喝汤,潼瑛看着潼军,见着两人的状态,是不打算说了,她心头又是一阵冰冷,“嫂嫂,小安可还好?”
“好!最近学习也不错,不过我不打算让他接触绣坊,爹却是希望绣坊有个传承,但是现在你也看到了,你哥哥他……你若是想通了,不然还是回来绣坊吧!”
似乎是关于绣坊的事情最近总是被提起,老书记和潼瑛算起来似乎是八竿子打不着,也能提及,如今看到嫂嫂,没说两句话,也是提的绣坊,潼瑛预料到哥哥也许病的严重,难以将绣坊传承了,可是什么病能咳嗽的这么厉害?
她看着潼大嫂,好一会儿才问道:“嫂嫂,哥哥他到底怎么了?你们也别瞒我,哪有咳嗽能咳出那般血色的痰来?”
潼军喝着汤,终于也是停了动作,果然刚刚还是被她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