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月光,穿过雕花小窗,映在她冷冷黑眸中,月也清冷,人亦心冷。静静地,久久地,她一动也不动。
想起今儿个下午――
十一二岁的年纪,十一二岁的年纪她在干什么?时隔太久远,到底记不得了……
不由一阵苦笑
“殿下,该喝药了!”
“放那吧!”那摇曳的微微烛光下,那张苍白的脸上缓缓扯出一抹无奈。
这药啊!日日有,月月有!
“殿下,姑娘说您身子大好!可别再……”
苏璃凰褪去外袍上了床。
“非夜他们如何了?”
见原本还有点儿小声交耳的几个侍女突然默不作声。
苏璃凰的手握成拳头,紧的发白后又松开又捏紧。眉眼划过意料之内的苦涩!
其实……
“小公子!”
苏璃凰睁开眼一瞧,小豆包跑了过来。
仅着了一身中衣,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抱着自己的衣服,连自己鞋都未穿好。
苏璃凰似乎有些意外。
她拍了拍榻,示意小豆包坐到自己身边来。“你什么时候来的?”
小豆包将衣服往床头柜上一摞,同手同脚往床上爬!挨着苏璃凰坐在一起。
那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苏璃凰,寓意很明显。‘他今儿晚上就要睡这!’
“怎生这么冷?”苏璃凰一捏那肉乎乎的小手,冰凉!连忙将被子扯了扯给小豆包捂着。
整理完东西的几个侍女,往回瞧了一眼。熄了离苏璃凰较远的几盏蜡烛,便退了出去。
苏璃凰收了书,转头一看――不知道是玩累了还是太晚了,这坐在也能睡着的孩子……她失声一笑。
“困……”小豆包摇摇晃晃着脑袋。
“哦!醒了?那自己睡里头去!”
“哦!”只见这小胖子手脚麻利的滚了进去。很是熟练!
那小子就是这么带弟弟的?
“我想听故事!”
苏璃凰歪着头,真好瞧着那狐狸面具下紧张的双眼,忍不住揉了揉小豆包的头。“想听什么?”
她一挥袖子,灭了那忽明忽暗的烛光、放下了床帘。
思索片刻,“那我给你讲一个你奶奶小时候的故事好不好!”
苏璃凰搂着小豆包躺下,“你奶奶很小的时候啊!就被父母丢弃了。是被你楚太爷爷在战场边儿给拾回来的!”
〔大雨朦胧,血腥弥天。只见一身着玄甲的男子温柔的将血泊中的小姑娘抱了起来……〕
“为什么?是家里穷吗?”稚气的声音带着一丝愤懑不平。
“你奶奶那时四岁!有记忆的,虽是那年生了病,有很多记不得了……不是家里穷,相反还是一氏族。可能是嫌弃你奶奶是个姑娘家吧!”
“不都是自己的骨肉?为什么要丢掉!”
苏璃凰捏了捏小豆包的鼻子,她很庆幸他没有被这浊世所污染。笑问“你还要不要我讲了?”
小豆包连忙捂着小嘴巴,眼睛眨巴眨巴的瞧着苏璃凰。
“你奶奶小的时候吃了不少苦。”苏璃凰心里说,其实母亲活了三十年……这一辈子都很苦……
她抬手摸了摸小豆包的后脑勺。只听‘咔’的一声,面具脱落。
“睡吧!”
一道古老的钟声敲响,那钟声浑厚有力,宏亮绵长。
“上朝……”
百官按品阶步进太极殿,却被站在殿中的那个白色身影给骇住了。一个个连忙低下了头,只当做什么也没看到。
“太子驾到……”一声尖锐的声音响起。
“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百官齐齐跪下高声喊,声音响彻整个大殿。
大殿左侧,一身淡黄色衮龙袍的元封步履沉稳地走向太子座,坐下。
一瞥眼,便就发现在文官之前那个异常醒目的白色身影。她就那么大大咧咧坐在椅子上,品着茶。
上官元封神色明显不悦了几分。
一众文武,低着头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要知道长陵长公主和太子就相看两厌的人儿……女子上朝实在荒唐,可威武要屈啊!尤其是一位嗜杀成性的女霸王……
自打两年前,太子监国那会儿同长陵长公主闹的不愉快。长公主一怒之下斩杀了半朝文武后,就再也没上过朝了……今儿个这是来给太子添堵的吧!
“起来!”
满朝文武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声。这阎王打架、小鬼遭殃不是……
上官元封突然厉声道,“清河郡王呢?”
众臣子不语!这关清河郡王什么事,明显是太子气急了找不到发泄口。
南暮云眉角一挑,不紧不慢的捋捋茶叶“皇上怜惜郡王,特下旨许不上朝。太子是觉得你大的过皇上?”
大逆不道的事,老子早想干了,本就在怒火边缘的上官元封突然将奏折看有没有,直接丢了下去。
“明日,本宫要瞧着清河郡王。若请不来,尔等也不必来了,找块豆腐撞死得了!”
南暮云捏着杯盖,冰冷的模样瞧不出什么情绪。看着直直摔到脚步只差毫米的折子,敢说他元封不是故意的?
直到散了朝,浑浑噩噩的官员们瞧着那一缕阳光,都不确定自己活了过来……
“方才本官都以为长公主要大开杀戒了呢!”一武官心虚得紧。没瞧见那夜统领已经快拔刀了吗!只要南暮云一个口令,随时血染朝堂!
“南暮云那厮……”老丞相也顾不得礼教,正欲大骂。门下学生连忙捂着老丞相,抬着就赶紧跑。就好像身后有洪水猛兽狂追,生怕跑慢了。
可不是嘛!那就是一洪水猛兽!
城郊恭亲王府马场
简素的马车缓缓停下,早早等候在路边的马官连忙迎上前!
到处可见的是身着粗布蓝衣的孩子,各自忙碌。
一粗布蓝衣的小胖子一脸不服的手提农家、头戴草帽、挽起裤脚站在田里。
那白皙的肉手怎么看怎么别扭,瞧着他不甚熟练的动作便知他不是经常干这种活的人。
老大一半天了,就开了不过数米的地儿,瞧着就叫人心酸。
小胖子就这么有下没下的挖着。越挖,越心酸;越挖,越想哭。就这么金豆豆不要钱的掉了下来。
突然,小胖子身后缓缓走来一人,一双白鹿登云靴、一身青衫素衣,腰佩玉环。
淡淡的声音,如往常一般温和近人“你!可知错?”
上官荣轩委屈极了,使着性子不理会苏璃凰。
“可需本王教一教长孙殿下规矩?”苏璃凰轻轻一笑,不怒而威。
荣轩浑身一抖,直觉小皇叔比之母妃,有过之而无不及……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道了句“小皇叔!”
苏璃凰手里接过葫芦水瓢,不紧不慢的给菜园子浇起了水。那忙碌的身影看起来很充实,却又平添一番孤独寂寥之感。
荣轩捂着红彤彤的肉手,两日劳作,他的手的磨了好几个白泡了……
苏璃凰不动声色的转头看了眼荣轩,低身舀了瓢水。“荣轩该知‘民以食为天’”
“民以食为天……同我种地有何干系?”荣轩直接将农具挥倒在地。
苏璃凰摇了摇头,这就一被宠坏的孩子……
为人君王,岂是那么容易的。不是高坐无忧便可,至少要省的下面有没有媚上欺下、乱言祸主之人不是!
苏璃凰再问“何以民为天?”
荣轩想来良久,似乎在考虑该怎么答不至于小皇叔生气。
“为人君者,当以民为天。”青涩的声音带着自命不凡。他不懂,但母妃说得准是没错,就是和嬷嬷她们说的不一样……可为何小皇叔还是一脸不高兴?
小心试探道“小皇叔,荣轩说的对不对?”
苏璃凰错开话题,问道太子元封夫妇。
“父王长忙于国事,母妃也忙!”他也见不着,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母妃忙什么,总归是没落过脚便是了。
苏璃凰突然左手握拳、捂着嘴咳了起来,带着些许病态的脸,一下子震的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