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席赤琛被康斯坦丁带进了“巢穴”,那个地名对一个中国人来说算得上绕口的地方。
至于学校那边,康斯坦丁告诉他,巢穴想要办成这件事情很简单,那边已经以一所西欧著名学府合作的名义引入了一批学生进行所谓的学术交流,而席赤琛“恰好”被选中了,成为远赴欧洲的一员。
“你的父亲可真热情,他给了我写了封信!”康斯坦丁在飞机上笑道,“用人民币!”
席赤琛没有什么感觉,只当飞机滑过跑道在空气里留下起飞味道的时候,他往窗外看了看,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在黑夜里色彩斑斓,还能分得清家在哪一个方向,才察觉到他从来没有好好看过这个故乡,更没有发现这座城市如此漂亮,灯光随着飞机的升空愈发不可见,再然后就进入了平流层,整个机舱里静悄悄的,飞机外面黑漆漆的,像是未知的东西深藏其中,随时准备暴起噬人。
“巢穴所聚集的力量你闻所未闻,这里有着顶级政客,也有着富可敌国的贵族,又或许还有从红灯区里出身的女孩。”老家伙走在白色石灰岩砌成的广场上,老人像是回到了家一样从容而放松,甚至哼起了小曲,“他们的身份千差万别,但都有着斑驳的力量,至今我们还没有弄清楚这种力量的代价是什么,要知道,奥丁都得用一只眼睛换来智慧!”
康斯坦丁对神话很感兴趣,嘴边的话愈发往后眼神愈发深沉,席赤琛知道这个古老的西欧神话里的神,亚瑟神族的奥丁,因为追求无尽的智慧而去请求霜巨人米默允许他饮下智慧之泉的深水,以一只眼睛的代价如愿以偿,由于西欧神话的影响,西方人较于东方人更深信有得必有失这个道理。
“巢穴”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拥有着一个如同高等学校的管理制度,那么这么来说“交流生”项目似乎对父亲母亲来说不是个谎话,只不过这里是一个仅仅类似于学校的组织,正常的学校教授人类的知识,而这里是否还存在着正常人,还有待商榷。
“巢穴”地处俄罗斯的最北之地平原之上,置地于俄罗斯的东北部但其占地面积却极为广阔,外围巨大的花岗岩裸露在空气之中。
“这里有数千年的历史。”康斯坦丁坦言,所以这座巨大的建筑物已经存在至少数千年之久,花岗岩表面因为北下寒流带来的寒风腐蚀了厚厚的一层,莽荒的气息却可见一斑,据说那大理石上光滑的切割面是以纯粹人力做到的。
“巢穴”拥有如此可怕的底蕴和财力,却甘心偏居一隅地在这个不知名的角落里窥伺着什么东西良久,席赤琛还难以明白究竟为何。
他接触到这一领域一年有余,两载不足,但在这短暂的时间里他似乎接触到了一个从来没有了解过的世界。
而这次远赴日本也只是他执行的任务之一,为的是好在接下来能够得以顺利地晋升。
席赤琛照常早起,初升的阳光像是个孩子一样窥探着屋子里,他挽上木屐穿过了半个院子。
这座明显带着盛唐时代风格的房子把厨房和宿地隔了开来,中间留着一片巨大的樱花林,他有一手好厨艺,自然不会吝啬自己的手艺,打算弄些早餐给两人果腹。
走近厨房的门口,才闻到一屡熟悉的香味,那是TiAmo发梢间独有的味道。
“哒哒哒”地从厨房里传来一阵切菜的声音。
“起了?”女孩察觉到席赤琛的到来,适才地偏过头算是打了声招呼,“准备开饭啦。”
“你还会做饭?”席赤琛的语气里带着一点淡淡的惊讶。
TiAmo今年刚进入“巢穴”,他对这个女孩其实并不算得过于了解,一开始也仅仅是停留在认识的地步,但是康斯坦丁指派任务给他的时候他随口问了一句搭档是谁。
“那个小麦色的皮肤,大长腿的锡兰女孩儿!”老家伙穿着圣诞老人的睡衣嘟囔道着,但是提到TiAmo立刻眼神炯炯,像是一只打鸣的公鸡,“喔喔喔喔!这可真是个好机会......”
席赤琛扶额,一想起康斯坦丁在他们熟络之后立马风格转变的模样他就忍不住额头冒黑线。
“我可从来没说过我不会啊。”TiAmo的料理在她手上玩转着,已经将近完成。
席赤琛坐下,木制的餐桌和餐椅带有一种清香,女孩把剩下的生菜切片装好端上了桌,早餐很简单,沙拉配上一点羹,席赤琛抬头正装上女孩那眉月弯弯的眼睛,她的眼睛里像是藏着星光,恬淡地笑着不说话。
席赤琛也只好低头用调羹稍微探了一口:“味道很好。”
他像是为了给女孩的忙碌一个真诚的回报,点评道。
“这就完了?”TiAmo挑眉。
“嗯......明天我来做给你吃。”席赤琛低头,从TiAmo的角度看过去少年的墨一样的瞳藏在适中长度的头发下的阴影中。
“本小姐的厨艺哪是一道菜就能体现得出来的,下次出任务,再让你负责做饭好啦。”
席赤琛听出来了这言下之意是说你有本事solo厨艺。
她走向厨房阳台上的秋千,坐上去晃荡着双腿,初日一样青涩。
“陪我荡会儿秋千吧,赤琛。”女孩发出邀请,声音轻而柔软得有些过分。
席赤琛闻言愣了一下,起身来走近TiAmo,手抵上秋千的椅背,轻轻地推着秋千,微风吹过阳台,女孩很是惬意。
“今天不能再休息了。”席赤琛有点不自在。
“喂喂,这么美的地方这么漂亮的女孩儿,你就没点想法?提任务是怎么回事?”女孩佯装不满地回头嚷嚷,晃了晃拳头,“再待一天嘛!今天去打电动,冲啊!”
席赤琛没说话。
“你打过单机游戏吗,赤琛。”在席赤琛沉默了一阵子女孩再度发问。
“嗯......不是很会。”男孩还是一往地木讷,他一向如此不善于去表达,话往往简单地像是有自闭症的鹦鹉。
他没玩过什么游戏,但是曾经在街机厅里看到过小太妹们围着小混混们打拳皇什么的,o’liu’gen的叫喊声在小小的地下室里格外地高亢,那也算是打过吧。
“小的时候我很喜欢玩,街机、单机啊什么乱七八糟的,只要是能够挥舞着拳头打得敌人鼻青脸肿的游戏我都喜欢,而且乐此不疲。”女孩呢喃着,更像是自顾自地说话。
席赤琛刚想开口说话的时候女孩没有注意到他,继续她嘴中的某个过去:“但是后来父亲知道了,就不再让我打单机啦。我以为他是怕游戏会耽误我学习,事实上并没有,我的成绩单上一直是A。”TiAmo下唇调皮地凸起来往流海上吹着风,发尖踊跃在光滑的额头上。
“后来啊,在小学学业结束之后我我问他,”女孩目光深邃地看向不知名的远方,越过了小屋的院墙,“我问他为什么,他的眼神却显得格外深沉,‘我不允许你会浪费时间在注定不能留住的东西上。’”
“后来,有一天我终于懂了,在我的Agoni死掉之后。它是一只折耳猫,我在一个冬天里捡到了它,悉心照料,在冬日里我学着女工它玩着毛线球,夏天里我吹着空调它睡在席梦思上惬意地看电视,可我终究留不住它,捡到它的第九个月它就去世了,可我终究留不住它啊。”女孩轻声呢喃着,像在呓语,低着头恍如犯了错的孩子。
“有一天,我也这么消失了,怎么办啊?”TiAmo抬起了头,看向了席赤琛,“我只是想有个人能够记住我,左戈斯老师,康斯坦丁老师,赤琛,你也是,我只是想在我的生命结束之际有个人能够记住我。”
左戈斯是TiAmo的老师,像是康斯坦丁找上他一样找到了TiAmo。
席赤琛觉得很怪异,如此风光下女孩的话像水中倒影一样遥远但又悲切,TiAmo的眼睛里藏着一些他看不懂的东西,他只是试探地伸出了手摸了摸女孩的头。
“那还很远,没事儿的。”他只好沉声道。
TiAmo沉默了起来,又回到了一开始的安静。
“那就再休息一天好了。”过了一会儿,席赤琛道。
“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