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赤琛是在公路边的饮品店里找到TiAmo的,女孩单手撑着下巴,涂着粉色口红的嘴唇抿着吸管时而吸气,时而在饮料达到吸管中间的时候又放下去,调皮得像个孩子。
隔着巨大的玻璃,女孩似乎在发呆。
走进饮品店,席赤琛手上提着的剑带引起了店员们的注意,好在这个时间点没有什么客人,否则光是席赤琛的这身装束便会引起某些骚动,毕竟,这个年代还有提着剑在街上晃悠的年轻人实在让人有点难以捉摸。
他径自坐在了女孩对面。TiAmo似乎还没有察觉到席赤琛的到来,眼神无焦距地盯着某个点猛地一顿看。
席赤琛挥了挥手,女孩眼睛才猛地一眨,察觉到了他。
“呼,你吓到我了!我还要一份布丁,这里的布丁超级棒!有没有兴趣请客!”她拍着桌子嚷嚷,“你最好珍惜这个机会,当年想着请本小姐吃一顿饭的人能从这儿排到俄罗斯去!”她双手比划着,极具夸张地描绘着她口中的那群人能有多少。
席赤琛没有发现她眼底藏着的惊慌,像是差些被人窥破了什么秘密。
他就只是习惯性礼貌地笑了笑,上前台比划着点了两份布丁,把粉红色的那份递给了TiAmo。
她喜欢的草莓味。
“老师打电话过来了。”席赤琛刚坐下就直奔主题了。
“嗯?男神吗?”TiAmo瞪大了眼睛,惊喜道,“你有没有告诉他我超级想他?我一定会记得给他买我最喜欢的零食给他作为小礼物的!”
......
TiAmo也能算是老家伙的一位小迷妹,在左戈斯那膀大腰圆的老头儿带着TiAmo进入巢穴的第一天,康斯坦丁和席赤琛在他的实验室里研究关于席赤琛自身血统与其所外在展现的力量之间无法引起共鸣的原因。
他们俩那阵子已经穿着白色实验服在实验室里半个月没有迈出过大门了,乱糟糟的头发像是鸡窝一样并且油光可鉴,老黄鼠狼在左戈斯猥琐地嘿嘿笑容中见到了他身后的女孩——哦,左戈斯可能只是因为他找到了一个强大的异种学生而感到开心,委实没有某人脑子里猥琐想法。
康斯坦丁眼中的血丝迅速消散,理了理那蓬乱的金色头发行了一个绅士礼,亲吻着TiAmo的手背邀请她参加三个老家伙与席赤琛的晚餐,然后在那晚老家伙又穿上了一身藏青色的西装,配上一条花色的领带,蓬松的金发被舒展得一丝不苟,彷佛与下午在实验室里的那个康斯坦丁不是同一个人。
在晚餐时间里左戈斯和克里斯廷两个老家伙大快朵颐,像是巢穴不管饭一般。席赤琛甚至怀疑三个老家伙是否提前商量好了要以牺牲两位德高望重的导师的形象来成就康斯坦丁的优雅高大。
康斯坦丁对某些事情卓越的见解加之他在锡兰有过一段美好的经历以及谈话间的幽默,让女孩儿颇为喜欢这位巢穴的领导人。
“在见到男神之前我梦想他应该就得是那种优雅的绅士,身着黑色西装带着一点幽默,知道什么时候为女士拉开餐椅,以及会在我皱眉的时候问我身体是否有所不适。”TiAmo曾眼中冒着小星星地描绘着对康斯坦丁的第一印象,“在实验室初次会见的时候有一些失望,但是那之后......简直超级棒啊!完全符合我的想象!”
老家伙说TiAmo让他想起了年轻的时候,当他在锡兰驻足的那几年里,他的初恋也是个锡兰女孩,温婉地像是从画壁里走出来的精灵一样,在夕阳里海水拍打着海岸的礁石,女孩挥手目送着他上了远赴俄罗斯的轮船,那是一个动荡的年代,接二连三的战争需要异种们来终止,巢穴指派康斯坦丁去了俄罗斯,女孩却因为家庭原因留在了锡兰。
“我还能记起那个时候她的模样,挥着手在码头追着轮船跑,我丝毫不怀疑那些偶像剧里感人的一幕就是从我的故事里借鉴的。”老家伙大笑着,他和席赤琛半卧在某处楼阁上,就着月光畅饮威士忌,琥珀色的酒液在月光的衬映下像是最名贵的钻石,康斯坦丁有些醉意,几滴浑浊的眼泪从他干枯的眼眶里流了出来,笑着笑着笑声里的苦涩就能感染到远处盘旋的白鸽,“狗血的剧情就这么发生了,锡兰成为了与俄罗斯敌对的一方,军队的铁蹄踏过了锡兰的每一寸土地,那个时候的我正远在欧洲的战场上厮杀,等我凯旋的时候收到的却是锡兰战争胜利的噩耗。”
“离开了军队,我抱着一点希望回到了锡兰,还是熟悉的码头,码头伴着血红色的夕阳残留着的某些人们因为逃亡而留下的货物而显得格外凄凉,我爱的女孩的家乡只剩下了遍地的废墟,我像野狗一样呜咽地离开了。”
“后来听到一个老兵饭后讲的发生在锡兰战争尾声的故事,说有一个锡兰女孩在那场战争的落幕之时,面对千军万马的她踩在礁石上远眺着红日,背后便是密密麻麻的武装部队,人们说女孩是疯子,在家园被毁的那一刻却盛放了无比美丽的笑容,凄凉得让铁血军人们极度犹豫是否要下令射杀。”
“可女孩坦然地跳进了大海中,一个浪潮之后什么都没有了,像是海市蜃楼一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她,还是说那仅仅是被老兵们口口相传而所美化或者编造的故事,可是我就当那是她了,即使我再不愿意,有的时候人总得有一个让自己充满动力的理由,即使这个理由不是那么地好。”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康斯坦丁又取了一瓶威士忌,“我没法像懦夫一样寻死,因为我还有我所坚持的大义,这是被你们中国人所歌颂的一种精神,我不会再参与到人类之间的战争,在肃清了那些脏东西之后,如果我能等到那个时候的话,”他的眼神温柔如水,又迷茫得像只雏鹰,“也许我也就会回到那个码头,就着夕阳坐下来看看碧色的大海,好好想想我所错过的东西。”
那一刻的康斯坦丁才真正让人觉得他已经是一个垂暮老人了,单薄的身影带着潇洒的银白发却让人觉得格外的萧瑟。忽然间席赤琛就觉得,对于血液永远滚烫着的男人们来说,不论是在战场上面洒尽最后一滴血的伟大战士,还是窝在网吧的沙发里顶着一个鸡窝头熬夜打游戏的少年们,千姿百态的人心中永远都有着一个属于自己真正想握紧的东西,就连深夜里坐在店里跟狐朋狗友们吃香喝辣的小混混,在看见一个落魄而单薄的身影淋着雨走过落地窗时可以与大家伙一起讨论啊刚才走过去的小妹妹多大是不是长的很好看怎么一个人走在街上是不是被男朋友甩了,然后把啤酒灌进自己的嘴里哈哈大笑充斥着烧烤店里每一寸空气的时候,每个人也一定会有过想悄悄出门给路过的身影送去一把伞的冲动。
只是大家都没有挪屁股,所以大家也就都没有挪屁股。
席赤琛在那个时候很想问问康斯坦丁是不是也想杀光每一个踏足锡兰的战士们,到最后他也没问。不是怕老家伙会表现出一副释怀的样子惹人更心痛,而是他在产生询问念头的下一刻就知道答案是肯定的,男孩们是大度的,但又是小气的。大度到你把刀子捅进他们的肚子他也会忍着痛笑着拍一拍你的肩膀说嘿伙计帮忙叫一下救护车好吗,小气到你把玩了一下他的变形金刚手办也会被打得鼻青脸肿。
席赤琛只是害怕,害怕老家伙有一天真的变得像一个亡命之徒,狠很狠非常狠狠到没边儿的那种。
幸好TiAmo来到了巢穴。席赤琛有的时候难免会这样想。
“喂,怎么啦?”TiAmo小手在席赤琛眼前晃了晃,男孩这才发现他走神了。
“哦,没事。”他有些歉然,随即便把话题引向了康斯坦丁的话:“我们没有后援。日本海关已经禁止了所有的入境活动。”
“后援?我一直以为这个行动是我们的二人世界!”TiAmo故作惊讶。
席赤琛有些无奈:“而且......”他不知道该怎么对女孩说,难道就说啊你的队友打算为异种的事业而伟大献身战死在富士山上了你要不要陪我?那种白痴的话只能用来哄哄胸大无脑的女孩儿们陪康斯坦丁醉死在酒吧的沙发上。
“是不是对你说以我们的安全为首要?”TiAmo看着他这副样子有些释然问道。
席赤琛有些惊讶。
“你们师徒俩现在撅起屁股我就知道你们要拉什么那玩意儿......”TiAmo一个劲儿地吹着甜品上的冷气,嘟囔道,带上了一句很俗很俗的俗话。
“可我并不打算听教授的话,即使他潇洒到爆炸。”她加上了这么一句,“而且我知道你也是这个打算。”
“嗯。”这次席赤琛没有再多说什么。
“什么嘛。好歹我们也算是精英诶,其他人就能为了完成任务而染尽鲜血凯旋之后得到小姐姐和小哥哥的欢呼,我们为啥就不能?”TiAmo反倒有些不爽。
“因为我们是无脑菜鸟组合。”席赤琛突然想起了他以前看的一本小说,里面也有这么一个形式的组合,唯一的不同点是那个组合都是雄性生物,而且是三个。
“你......我......”TiAmo不禁有些气结,她还想着自己回去的时候何等意气风发,左戈斯老师是不是在开着香槟等着为自己喝彩而把手掌都给拍破,没想到自己队友却这么吐槽。
席赤琛却已经起了身,拿起了横放在吧台上的剑鞘,径直向外走去:“我过来只是确定一下你的意思,好在我们想的都一样。”
TiAmo看着席赤琛的背影有些发愣,等到人走出了店门口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啊啊啊啊啊席赤琛你笑了!我看见了!死面瘫脸,还躲着笑!”她追了出去,留下了目瞪口呆的店员目击一个本来温婉安静的女孩儿如何变成了一个哇哇大叫的女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