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我家。
木制的窗台旁倚立着一道苍老的人影,他盯着窗外的苍天青松像是在思索,身后的墙上挂着一把深邃的黑色剑鞘,但那仅仅只是一把钝剑,别说削铁如泥,怕是切个水果都能费老大的劲。
但房间却格外肃穆,苏我阁道三席地而坐,桌上两盏温热的茶还在冒着热气,他的头颅稍低,看着怀中正享受自己抚摸的猫,温润的眼神清澈如水,和站在那儿的父亲像是镜子里的人,截然相反。
武者和隐士。
“父亲,我有一些疑虑。”苏我阁道三放下了手中的猫,站起身走近老人,与其并肩。
“席赤琛?”
“不错,其他的我都能理解,包括为什么您是授意我来邀请他们而非您亲自邀请。”少年眼神古井无波,也一并看着窗外的青松。
“那孩子我也奇怪,只是不好表露。”苏我王良三抿嘴道,“他身上没有半点异种的污痕存在,相较于我们这些神和人的混血,他反倒就像是个正常人。”
“可......”
“可巢穴绝不会养无用之人,正如我所说的。”苏我王良知道苏我阁道三想说什么,接过话头,他转过身缓缓坐下,这时候又仿佛真是个迟暮的老人。“巢穴不是康斯坦丁的一言堂,更上面的那些人比乞丐会更精打细算,哪怕是多白白浪费了一粒米,吃这粒米的虫子也不会有好结果。”
“那即使是这样您也选择相信他们?”少年表示出惊讶,在他的印象里父亲不是一个喜欢赌博的人。
“不,我是选择相信‘白月之潮’。”老人很坦然,“但那孩子是康斯坦丁的学生,巢穴是大部分异种们示好的对象,教授是个护短的人,让他知道我看不起他的学生,怕是会给苏我家下绊子。”说到最后,严肃的他也有点吹胡子瞪眼的味道。
“但恐怕我眼中的席赤琛和您眼中的席赤琛稍有些不一样。”
“这是年轻人们讲究的直觉么?”苏我王良三品着香茗,那是出自静冈的上等玉露茶,醇香的味觉是老人最喜欢的,他微笑道,“他是康斯坦丁的学生,可能我眼中的他和你想象的我眼中的他,也不一样呢?”
苏我阁道三沉默了,父亲的眼光确实毒辣,想倒是自己多心了。
“行了,晚上我们得亲自去与那些人接洽一下,先下去休息吧。”苏我王良三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好的,父亲也休息好。”苏我阁道三没有多做停留,转身离开了,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盯着挂在墙上的那把钝剑看了看,犹豫了一会儿,他低声道:“苏我家真的没办法了吗,父亲。”
“这一次,您又会失去谁呢?”
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向苏我王良三寻求一个答案。
老人身躯震了震,背影显得更加苍老和萧瑟,却没有再说话。
苏我阁道三没有等待的意思,径自离开了。
过了有些时间,苏我王良三再度回到了那种镇定自若的姿态,他朝着房间一角的阴影里招了招手,一道如墨一般的身影悄然飞掠至此,身上的西装依然整洁,苗条精干的身体挺拔如枪,屋外的阳光透进了窗照在他的身上,黑色的发际被渲染得更加深邃。
千。
“千代宫家和丰臣家的家长来了么?”老人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开口问道。
“两位大家长已经在门外等候。”千低首道。
“让他们进来吧。”他挥了挥手,狮子般的作态。
这个时候的席赤琛和TiAmo已经站在了群魔乱舞的游乐场入口前,老远地他就能听到过山车上游客们尖利的嗓音或者被鬼屋吓到还没进门就一个趔趄退出来的小年轻们。
不得不说,有的时候TiAmo更值得去做一个优雅的说客而不是暴力的执行者,当她追上席赤琛之后并且豪迈地把手臂搭在了席赤琛肩膀上猛地一副大哥作态大有一种“我让你陪我去是看得起你”的意思。
席赤琛有点想拒绝,哪怕再一个怎么高冷的少年在穿着开裆裤留着鼻涕的年纪里可不知道酷是什么意思。那个时候他也舔着奶味的冰淇淋好奇地看着穿插在人群之中奔向过山车大摆锤之类刺激之旅的小年轻们,他们往往是脸庞充血地上去,然后脸色苍白地下来,更有甚者扶着树就开始吐。
然后自己也有点跃跃欲试的样子,中二地甩着一个自认为比较酷酷的脸给爸妈,指了指那高耸且如龙一般的云霄飞车,意思是自己要亲自上去玩。
现在想起来那些糗事,席赤琛自然地想到了一句话。
初生牛犊不怕虎。
特别是在TiAmo告诉他自己从小到大都没有被带去过游乐场的时候,席赤琛看她有点看死人的意味。
TiAmo也有点惊掉了下巴的意思,显然没有猜透为什么一开始脸上写着“再试图拉我去游乐场就把刀架你脖子上”的少年在片刻的沉默之后就欣然同意了自己的请求。
然后TiAmo就一路坐在副驾驶上笑嘻嘻地期待着游乐场的洗礼,席赤琛就边开车边闷声听着歌儿,心底却鲜有地出现了一些恶趣味,俗称腹黑。
到了地儿席赤琛还特意屁颠屁颠地跑去了路边小摊买了两份冰淇淋,如果康斯坦丁在这里看见了他那跑起来带风的样子大概会拍手鼓掌欣慰地感叹道自己的弟子终于有种和自己同出一脉的黄鼠狼的味道啦。
冰淇淋还是草莓味的,在旁人看来男友力Max地递给了TiAmo一份,他自己却没有要开始享用的意思。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席赤琛脸色已经是一片惨白,他和TiAmo此时正稳当地坐在高速移动的大摆锤上,手里提着的盒装冰淇淋几乎已经被他因为过度紧张而捏爆了,双腿也已经因为紧张和害怕而闭得紧紧的,像是被身旁女孩逼良为娼的柔弱怨妇。他半眯着眼估摸着往脚下看了看,下一秒就深呼吸一大口空气闭上了眼睛,额头上薄薄的血管已经呈青黑色暴了出来,这纯属的被吓的。
在他的猜想之中自己应该可以从容地应对这第二次体验这么刺激的项目,而自己现在的状态应该是旁边女孩的定位,但是TiAmo似乎并不买单,她那三千青丝在空气中肆虐地飞舞,清香的味道仿佛萦绕在整片空间里。
为了出门来游乐场玩儿一次,她特意地画了一个淡而精致的妆,暗橙色的口红涂在嘴边给她添了一份妖异感,在这个稍有些温热的日子里换上了一身清凉的装扮,青蓝色的吊带裙在她身上显得格外的细致时尚,下身是一条天蓝色的超短裤,两条细嫩的腿暴露在空气之中像是玉一样温润,随着大摆锤的摆动而自由地荡。
“这可是本小姐第一次来游乐场!”她朝着天空大喊着,眼神骄傲地像那只龟兔赛跑中跑在前面的白痴兔子,鄙夷地看了席赤琛的样子,她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席赤琛甚至怀疑她的眼珠子会翻到天灵盖上去,“嘿,别像个娘们儿一样!”
“我......”席赤琛刚想开口,一大口风就刮进了他的嘴里,那种喝了一大口空气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有些窒息,“我......我不行了。”
这句话像是花完了他所有的力气。
“男人可不能说自己不行啊。”他听到有人在他的耳边呢喃着,喑哑又森冷。他转头看向了TiAmo,女孩在放肆地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