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楼玉宇雕刻麒麟腾纹,青石台阶堆砌雄伟殿宇。
灿灿星光在夜空闪烁,临近一条名为“忘川”的河经过不周山,缓缓流入四方湖泊江河。
一阵阴风卷起酒店旗帜,被人遗弃的灯笼被风卷到角落。
方氏仙府内,灯火辉煌照耀屋内两道身影。
“师父。”
方难归看着对面方淮。
方淮紧紧盯着方难归,开口道:“明日就要走了,东西都准备好了?”
“一切都打点好了。”方难归想到明天就要出发,眼中神采奕奕。
方淮将方难归的神采尽收眼底,想到方念师姐,心里止不住的担忧。
她没有寻过卦,所以她不知道前路有多凶险,但看看方念师姐和如今存活的人就知道,当年发生的事情有多惨烈。
方淮叹了口气,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乾卦阳,坤卦阴,震卦攻,坎卦掩,巽卦算,艮卦藏,兑卦合,离卦困。”这句口诀经久流传,九州老少无一不是朗朗上口,方淮沉吟片刻,道,“你知道何为卦玉卦主吗?”
方难归点头道:“据说是帝俊身归混沌时借八卦引天道封其力于卦玉中,交给其身边的童子童女后命他们带着卦玉寻找主人。”
童子童女下界后建立齐方两家,两人成亲后诞下六子,即其他六位卦主,之后建立其余六家。
如今齐氏弟子多娶方氏弟子为妻,两家交情渊源颇深。
“据说但凡懂天地玄法者皆可使用卦玉,但反噬能力极强。若是卦玉认主,卦玉便会稳定,卦主日后修为也会大幅提升。”
寻卦者不问能力强弱,卦玉择主标准莫名,但必是少年人,少年心性至纯,为修为最纯净之期。
数千年来卦玉不知吸引多少人前赴后继,为此丧命的人亦是数不胜数。
“你会很危险。”方淮眼中担忧更甚,蹙眉道,“也许你会丧命,即使这样你也不怕?”
方难归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其实我胆子挺小的,肯定怕死。”
“不过,若是可以死得其所,也不枉白来世间一遭。”
方淮眼神恍惚片刻,方难归眼中,有一种名叫“信仰”的光芒。
到第二日时,方淮仔细替方难归检查行李,生怕方难归少带东西。
以前方淮是懒得理这些的,如今巴不得时间慢一点,她好多整理一会儿。
方淮偏头望了望窗户外的太阳,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时间到了。
“小方块!”
门外一句清亮声音响起,方淮冷不防被吓了一跳,瞪着紧闭的房门,冲外面喊到:“方渡旌,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啊?师叔?”方渡旌似乎很怕方淮,声音迅速减小,“我我我,我知错了。”
方淮白了一眼,确认无误后将包袱递给方难归。
方难归接过包袱,不舍的看着方淮:“师父,我……”
方淮背过身去,不耐烦的摆手,声音却有些沙哑:“赶紧走赶紧走,别给我来那套师徒情深不舍分离的戏码,受不了。”
方难归低头,失落的“哦”了一声,推门离去。
“小方块。”一个矮个子少年冲他挥手,方难归面露喜色,随后那个少年不确定的问道,“你……似方难归吧?”
那少年说话有些奇怪,似乎是平翘音不分。
方难归已经习惯了,的确不该对他认出自己这件事多一点希望,点头道:“我是。”
“嚯,”方渡旌有些婴儿粉的脸上多了光亮,“就似这声音,我记得。”
方难归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上前勾住方渡旌肩膀:“师姐呢?”
“先肘了。”
“先走了?”
“对对对。”
方难归突然拉过方渡旌向前跑,焦急道:“那快追啊!”
“慢、慢点。”
方难归恐高,所以两人不能御剑,以至于当两人长途跋涉半个月灰头土脸的赶到指定客栈时,其他人都已经差不多等的不耐烦。
“老方!”
方难归前脚刚踏进门槛,君之直接一个熊抱过去。
“之之!”
方难归亦是抱住君之,两人原地转圈,方渡旌默默退到了方氏区域。
“哎?你似齐缙公子吧?找有耳闻,久仰久仰。”
路过玉氏区域时,方渡旌停下脚步,直接握住玉楚翘双手,“债下方渡旌。”
“呃……我是齐缙。”
原本和齐豫想着法弄齐璟笑的齐缙听到自己名字后犹豫举手,声音弱弱道:“他是玉楚翘。”
“啊?玉楚翘?谁啊?”方渡旌注意到玉楚翘和他身边人衣服清一色绣着朱雀,大脑中的一根弦猛的断了。
“玉楚翘,不似叫齐楚翘吗?”
玉楚翘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加难看。
在玉楚翘没有祭出银枪之际,方渡旌果断跑到齐缙旁边。
云璃幸灾乐祸的看着玉楚翘,正准备嘲笑几句时冷不防听见方渡旌的声音。
“云不悔似不似?劳烦让一下。”
她?云不悔?
云璃忘了嘲笑玉楚翘,和身边云不悔大眼瞪小眼。
敢情是个脸盲的。
“齐缙兄,久仰。”
方渡旌跑到齐缙身边,握住齐缙双手,神色激动中带着夸张。
齐缙得意挑眉,反手握住方渡旌
“方兄抬举了,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债下方渡旌。”
齐璟冷冷瞥了一眼,估计是嫌吵,起身移到其他地方,方渡旌毫不客气的坐到齐璟原来的位置,迅速和齐缙聊成一片。
“方难归。”江晚衣和水敛素走到两人旁边,江晚衣看他们一副“如胶似漆”的样子,着实是看不下去了,干脆把他们分开,不过一个月没见,至于吗。
“你怎么这么晚?是不是出事了?”
方难归本来以为江晚衣是要责怪他的,听了她后面的话,耳尖泛红。
“没,没出事。”只是他恐高所以没有御剑。
“对了敛素。”方难归看向水敛素,由衷道贺,“恭喜你,第二甲。”
水敛素浅笑,不着痕迹的看了风柯一眼,道:“不过是趁人之势。”
他这句话说的莫名,君之方难归听不明白,江晚衣倒是听了大概。
“小师叔,你怎么下来了?”
原本和风远客等人打闹的风漾看到二楼的风窈,停下了胡闹,关心问道,“你这些日子不是身体不好吗?怎么出来了?”
“我想下去走走。”风窈脸色尚且苍白,身形比前段时间更加消瘦。
风漾使劲的朝方难归使眼色,结果后者一动不动的看着风窈下楼,风漾顿时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唯有风萧萧是摇头叹息。
江晚衣偏头,语气有些闷闷:“她应该是受了重伤,不去关心一下她?”
“不了。”方难归摇头。
江晚衣有些惊讶,她可是记得方难归为了风窈生气那件事。
“人总是要学会放下,我想了想,风姑娘心里没我,我对她,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感情。”
方难归说的坦然,“不如两个人都好。”
“你这是何意?”
“离开齐氏前我去看过风姑娘,和她说想解除婚约。”
此刻君之和水敛素都回到了各自区域,只剩下他们两个,江晚衣很是惊讶,同时莫名多了欣喜。
“她也同意了,前不久两位门主也互通了书信,门主本来是想先商讨几天,可我师父坚决要退,风门主信中也说尊重风姑娘意思。”
“所以你们现在没了未婚夫妻关系?”江晚衣脸上多了惊喜,仅仅一瞬便消失。
她怎么回事?为何要开心?
“嗯。”方难归没有注意到,只是低头应是。
“既然到齐了,也休息够了,”齐璟出声,“可以走了吧?”
本来齐璟只是想简单询问大家意见,不过所有人莫名信服敬畏他,硬是把简单的询问当做了命令,一个个点头如捣蒜。
齐璟没发现这些,首先离开客栈,其他人紧随其后。
“师兄,咱们先去哪里?”齐缙走到齐璟旁边,好奇问道
“前面应该是罗浮镇。”
方难归听到了齐璟的话,问身边水敛素:“敛素,罗浮镇是?”
水敛素摇头,神色有些凝重。
他小时候好像偶然听过,是什么镇呢?
齐璟注意到风窈走在最后,想到风漾说风窈得了病,又想到前不久风窈晕倒在齐氏外面还是他背进去的。
听说风窈性子要强,应该是不想被人帮助才走到最后。
齐璟蹙眉,不理会齐缙等人奇怪的喊他,绕道走到最后和风窈并肩,拽着她袖子。
风窈狐疑的看着齐璟,齐璟注意到她视线,注意力却在她得病上。
脚步虚浮,脸色苍白有虚汗冒出,呼吸不稳。
这可不仅是得病。
想到之前他背过风窈后身上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怀疑更重。
“怎么了?”风窈问他。
“你受伤了?”齐璟反问,既然受伤为何要隐瞒?而且似乎是把这事门主压下去了。
风窈想到在何欢宗待过的那段日子,又猛然想起听见连绣和洛老谈起方难归,下意识想去找他。
“当心。”
齐璟见风窈差点栽倒,向后稍微使劲扶住风窈。
“你别乱动。”
风窈想提醒方难归小心,偏是不知如何开口。
就算她提醒了,可他们的谈话没有听清楚,不仅不会帮到方难归,说不定还会帮倒忙。
若他相信,只会增他负担。
若不信,只会增加他们隔阂。
无论哪个都不会利于寻卦。
风窈暗自叹气,还是等找到机会隐晦提醒为好。
“你干嘛抓我袖子?”
齐璟想风窈应是不想要人知道,干脆不问了,听见风窈问他,淡淡开口。
“我要不抓,你刚才就要栽倒了。”
风窈撇嘴,突然低声道:“谢谢你。”
“嗯?”
话题转的太快,齐璟有些愣然。
“听说之前是你背我进齐氏的,而且还去了回春阁找你师父,又喊了我师父。还有刚刚,就……就一起谢了。”风窈别扭开口。
齐璟没有想到会被感谢,一时不知如何应对,脸色微微泛红。
“你太沉了。”
好半天,齐璟才红着脸憋出一句话。
风窈瞪他,脸色也有些红,不服气开口:“谁说的?我师父还说我瘦了,你才沉。”
齐璟本来就不爱胡闹,若论吵架,随便一人他都吵不过,干脆冷冷瞥了风窈一眼,风窈缩了缩身子,不再多言。
“到了!”
不知是谁率先开口,少年们停下脚步看眼前景物。
木头筑的木墙上,罗浮镇三字年头已久,微微有些腐朽。
此刻天色接近黄昏,镇子里却不见一人,破旧箜篓在街道上漂泊不定,昏黄之下,残风卷起落叶,酒旗沙沙声显得十分突兀。
齐璟看了风窈一眼,低声问道:“自己能走?”
风窈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点头:“能。”
齐璟点头,松开风窈袖子,率先朝镇子里走去。
“齐璟公子。”方清河拉住齐璟,忧心忡忡道,“这里阴气颇重,我看我们还是……”
“总有人要进去。”齐璟冷冷开口,“若是九州人人都胆小如鼠,那九州恐怕早就沦为何欢宗鱼肉了。”
齐璟不理会方清河,兀自进去,方难归低头片刻,紧跟着进去,后面跟着江晚衣。
“水敛素。”齐缙朝齐璟方向抬首,水敛素淡笑,两人比肩进去。
“有了危险你可别托我后腿。”
“这句话应该我说。”
玉楚翘云璃吵闹着进去。
之后其他人紧跟着一起进去。
“江姑娘。”方难归看着江晚衣,眼神坚定,“我会保护你的。”
江晚衣噗嗤一笑,故意调侃道:“你还是先保护你自己吧。”
齐璟突然停下了脚步,齐豫不解:“师兄,怎么了?”
顺着齐璟视线,一间客栈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