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眠药的作用很快,我才刚服下不久,就感觉睡意来袭,在躺到床上之前,我飞快的在我的记录本上写下了四个字。
“看摄像机。”
我重新躺到了床上,意识变得越来越模糊。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钟。
睁开眼的瞬间,我就感觉头疼剧烈,可能是睡得太久的缘故,除了头疼之外,我甚至感觉还有些乏力,眼睛也格外的酸,酸得有些睁不开。
不过,我立马就想到了我睡觉的原因,我快速掀开被子从床上跳起来,快步朝着书桌面前走去。
记录本有被翻动过,摄像机的位置也不再是记录本的正前方,而是在记录本的右侧。
记录本被合上了,我打开看了看,翻到了我之前写字的一页,但是这一页的前后都没有字,我快速拿起了摄像机,将摄像机打开。
摄像机上记录着,上午十一点半录制过的一个视频,视频没有播放之前,上面是我的脸。
脸色很平静,目光有些忐忑不安。
我吞咽了一下口水,感觉有些口渴。
不知道为什么,我迟迟没有点下播放键,因为...因为我总感觉很奇怪。
是自己的面孔,可却并不是自己的意识,这种感觉,让我感到有些恐慌。
我定了定神,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慌乱的回到床头,点了一支烟,我重新坐回了书桌前。
这一次,我按下了播放键。
有一只手在摆动摄像机,那是我的手,摄像机里没有表情的脸也是我的,那双有些忧郁的眼神,让我感到陌生。
每个人的思绪控制着情绪,情绪控制着表情。
可这样的表情,这样的眼神,我自认为这是前所未有的。不知道为何,我明明知道这是我,但也很深刻的意识到了,这并不是我。
将摄像机平放在书桌上后,她静静的看着摄像机的屏幕,开口了。
“你好,我叫宁秋。”
是我的声音,但是没有我的语气那么干脆,甚至有些扭扭捏捏的感觉。
“很抱歉,我会以这样的方式和你进行对话,也很抱歉我给你带来了许多的不便。谢谢给你的宽容,也谢谢你...让我活了下来。”
她的语气很轻很轻,我听得有些恍惚了。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我有些不甘心这样活着,这比死了更难受。”说着说着,她的眼睛就有些红了,像是要哭。
“我第一次醒来的时候,我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你在书店睡着了,手里捧着一本《元明清词》,我看了一会,感觉有些无聊。当时我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并没有意识到我暂居在你的身体里,所以我买了几本小说,可刚出了书店,我又晕过去了,像是沉睡,却更像是进入到了一片四周黑暗的空间,走不到尽头。”
声音愈发的低沉,她像是在跟我讲故事一样,讲述着她的苏醒。
“第二次醒来,我想洗个澡,可...可等我脱光了衣服我才发现,我已经不是我自己了,我很害怕、很恐惧,很不知所措,我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关进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她哭了,我的身体在抽泣。
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是因为她用我身体表现出来的情绪我无法接受。
而是,我仿佛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她的无助,她的恐惧。
“后面几次,我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压着我,那个东西就是你,我能看到你,你就漂浮在我的头顶,当你慢慢沉下来的时候,我就可以顺着爬上去。”她的情绪忽然一下子变得有些激动,瞪大了双眼盯着摄像机:“这不是我的比喻,这是我眼里看到的一切,接连好几次,我已经知道如何醒来了。”
“你问我我的苏醒条件,可我也不知道。但只要你的身体从我头顶落下来,我就可以醒过来。”
“我总觉得这么做很对不起你,可是我真的很害怕,那个地方什么也看不到,一团漆黑。我一刻也不想沉睡,一刻也不想,但我知道,我如果这么做的话,你一定会想办法除掉我,让我再也醒不过来。所以,每一次我沉睡之前,都会在床上躺很久很久,我逼着自己睡去,逼着自己回到那个黑暗的地方。”
“你那天找的那个人?他可以杀掉我,对吗?”
“对吗?”
我怔了一怔,不知道什么时候,我额头上已经布满了汗珠。
她所说的黑暗,是什么样的黑暗?她所表现出来的恐惧,又是有多么的恐惧?
恐惧到让我的内心甚至有一种瘫痪的感觉。
我感受到了她的害怕和无助,感受到了她每一次沉睡之前要做的挣扎。
她用我手机打出去的那个电话,可能就只是想要在那个崩溃的夜里,找到一丝的安慰。
我的怜悯心一下子就泛滥成灾。
她沉默了,没有再继续说话,抱着头在哭泣,过了不知道多久,她抬头了。
那一瞬间差点吓了我一跳,她的眼睛里满是血丝,一下子就哭红了双眼。
我反应过来为何我醒来的时候眼睛那么酸痛了。
“我可以求求你帮我一个忙吗?只要你愿意帮我,我以后就再也不会打扰到你的生活,也不会再醒来了。”
她眼眸死死的盯着摄像机,仿佛将摄像机当成了我,眼神中的期盼,让我瞬间有些恍惚。
“可以。”
不知为何,我鬼使神差的答了一句。
但是,她却不说话了,画面停止了。
很显然,她只录到了这里,她很礼貌,在没有听到我答应之前,她没有说出她的要求。
如果真的如同她所说的那样,每一次她都要逼着自己睡去,只是为了让我醒来,那么...
她一定是一个善良的女孩。
她死了,她还活着,不过...她的生命像是捏在了我的手里,至少...这一刻是这样的。
如果我不睡去,那么她就无法苏醒,但这很显然不可能。
我不可能一辈子不睡觉,她也不可能。
但是,我是早上就服下安眠药睡着的,算算时间,已经有六个小时了,这六个小时,她除了录下这段视频之外,还做了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