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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蘑菇里的幻境

一连几日颠簸,路边的田野、村庄和森林逐渐被灰褐色的荒野和灌木林所代替,原本清晰的车辙也渐渐变浅,只有斑驳石片垒成的小塔指引着大约的方向。据贝尔所说,他们已经离开了昔日帝国的边陲,进入了无尽荒野。

然而在科林眼中,不过是从大片的平原进入微微起伏的丘陵,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原本主人留下的记忆对这片土地如此畏惧,甚至连巴克这种愣头青说话的声音也小了起来,队伍的气氛更加沉默。

暮色将至,这支小小的队伍在一片森林旁扎营。科林翻身下马,叉开两腿好像螃蟹一样走来走去。几日奔波,他已感到身体极度疲劳,而最让他忍无可忍的是差劲的食物。

毕竟豆子咸肉汤配干面包偶尔吃吃可以调剂生活,但顿顿吃就是噩梦,特别是科林的菊花已经对缺乏纤维素产生了抗议。刚才在路边看到上一世熟悉的东西,他连忙下令扎营。

棕色厚实的圆盖,短小肥大的圆柄,好像纽扣一样的外形看起非常不起眼。但科林已经望着三三两两的小蘑菇流起了口水,迫不及待的当起了采蘑菇的小男孩。

营地中贝尔已经砍好柴火,架起圆形的炖锅。巴克正在一旁努力的用手中黑色匕首切割着硬的能敲死人的咸肉。叹口气,科林抽出腰畔的金属匕首,丢给巴克。

这几日身体原主人的记忆已吸收的差不多,科林这才发现这个世界与上一世大不一样,特别是金属矿产的缺乏。自己的便宜老爸,堂堂坎贝尔家族的族长,手下的嫡系卫队也不过几十把钢制铁制混杂的金属武器,盔甲更是以所谓的铁木镶皮甲为主。至于全身钢甲,那是流传了数代人的传家宝,轻易不带出城堡。自己作为被流放的伯爵之子,在依卡尔学士的争取下总算保住了父亲留下的长剑和自己的一把匕首,不然只能像巴克一样使用铁木武器。

说到铁木,科林印象中还未见过这种坚硬如铁的奇怪植物。这种材料的加工方法并不神秘,使用的是一种无尽荒野特有的异兽酸液,这也是贫瘠的荒野与王国内部最主要的交易物。但铁木虽然有着堪比铁器的硬度,但不可修复和抗劈砍性弱的缺点使得战士们依旧以拥有一把金属武器为荣。或许可以问问依卡尔这个世界的冶炼方法,也许是技术水平太烂……

咕噜咕噜的沸腾声打断了科林的沉思,他连忙抖开包裹,把清洗过的一大捧纽扣蘑菇倒在被当成案板的石头上,挑出一半,直接丢入锅中。

抬头,发现依卡尔和巴克一脸震惊的望着自己,科林不由得疑惑的问到:“发生什么事了吗?”

“大人,”依卡尔突然严肃起来,“虽然您正处于流放之中,但您的继承权并未被剥夺,您应当坚持以一名贵族的标准要求自己……”

这次轮到科林一脸茫然,“所以呢?”他下意识的问到。

“您怎么可以吃贱民的食物,这是恶魔的馈赠,死神之指,不洁之种……”老头一连说出大串专有名词,巴克在一旁频频点头。

科林不禁哑然失笑,老头子倒是给自己增加了不少词汇量,但不就是吃个蘑菇么,至于这么上纲上线?

更何况今天发现的蘑菇是上一世著名的食用菌,学名双孢蘑菇,形似纽扣,原产地欧洲,味道鲜香,反而是古代欧洲贵族的桌上佳肴。

“噗——”带着小女孩从河边回来的贝尔听到依卡尔学士痛心疾首的话语,不由得嗤笑出声。

看到大家都把头转向他,贝尔不屑的说到:“无尽荒野中不论贵贱,无数人靠着这种小东西在饥荒中活下来。不洁之种?比起吃人,我更愿意吃这玩意。”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盯着科林面前剩下的蘑菇,“不过荒野上任何东西都可能腐化,你要是没把握分清,那就真是死神之指了……”

腐化?他应该说的是毒蘑菇吧?科林有些不大理解。但贝尔这个人似乎有些神秘,精良的武器和高超的武技,又对无尽荒野好像非常熟悉,但又随身带着个小女孩,嗯……闻起来是麻烦的味道。

不过现在自己身边缺能打的家伙,双方也彼此信任,有机会再问问他以后的打算,如果能拉入自己的队伍就更好了。

想到这,他决定为依旧气鼓鼓的依卡尔和脸上挂着讥讽神色的贝尔打圆场,“依卡尔学士,什么是贵族?”

不等老头子回话,他自顾自的说到:“我们护佑领民,忠于帝王,靠的不是吃不吃蘑菇,而是是否摆正了自己的位置,尽到了自己的责任,”说到这,他不禁呵呵一笑,“直白的说,就是靠手里的剑,手下的兵,其余的……不过是用来粉饰自己与他人不同的装饰而已。”

他边说边把面前的蘑菇切成薄片,放在一边。细碎的黄油粒被撒在滚烫的石头上,迅速融为一滩。蘑菇片被小心的一一放入油中,发出滋滋的声响。众人都安静下来,不知是在思索科林所说的话,还是单纯被他娴熟的厨艺吸引。

闻着熟悉的炙热香气,科林不禁回想起上一世与导师牵着他家200斤的肥猪到处寻找松露的日子,其中最难的不是找到松露,而是如何猪嘴夺食……想到这,他不由露出怀念的微笑。

嘶——分心下,匕首切破手指,科林的鲜血润湿了捏在手中的蘑菇。

但他却并未感觉到疼痛,视野慢慢昏暗,周遭的一切似乎都慢了下来。科林能看到树叶在微风中缓慢的摇摆着,燃烧的火焰好像半凝固的胶体在空中变换着形状。

一种奇怪的感觉进入他的大脑,源头来自——他低下头,发现手中的蘑菇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团蓝色的光晕,隐隐与自己有着联系。科林下意识的将注意力集中在手上,庞杂的信息涌入头中,他的思绪瞬间与光团相连:

浩瀚的空间中,纤细的丝线在快速生长,它们好像有着指令一般,摇摆着向着同个方向移动,彼此纠缠,扭成更粗大的长线。后端的丝线随着时间慢慢变硬、僵化,而新生的尖端依旧努力生长,移动着……

啪,油珠爆开,将沉浸在未知空间中的科林惊醒,他再次低头看向手中的白菇,发现原本收紧的伞盖已经打开,显然已经成熟……

科林倒吸一口冷气,自己刚才看到的分明是蘑菇菌丝的分裂,好像在显微镜下——不,比显微镜更加直观,仿佛置身其中一样,甚至还加速了它的生长,这是……异能?

他抬起头,发现众人依旧围坐在篝火边,眼巴巴的望着散发出香气蘑菇。

……他们并没有发现异常,刚才的幻境只是一瞬?后面再仔细研究,科林强作镇定,“把你们的盘子拿出来。”

仿佛得到命令的士兵,几人瞬间递出了自己的木盘,就连一直畏畏缩缩的小姑娘都没有例外。看着众人一边大口咀嚼一边烫的呲牙咧嘴,科林被刚才异象打乱的内心渐渐放松下来。

这几日虽然他看起来依旧冷静沉着,但从原本安逸和平的地球穿到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他的内心其实充满了焦虑与恐惧,重压之下隐隐有崩溃的趋势。

但在此时,篝火、美食与大快朵颐的伙伴,让他感觉到了这个世界美好的一面……科林盯着手指上的血痕,心里渐渐有了明悟:生活本应如此,痛苦与希望并存,唯有奋斗才有未来。

为了未来,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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