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圣陨落,天生悲戚。
天之至高,气机变幻无穷,每当大世到来,天下具争之始,总会有大智慧者身陨道消。
英雄冢中,感受到老友逝去,田林的气势陡然攀升,可就在攀升至最强的时候,一杆方天画戟划过,斩断一切。
田林望着握戟的黑暗,惨然一笑:“三甲子前,往事历历在目……一世人……永不相负……”
万丈山,地处极寒之地,常年积雪。
山巅之上,一座冰雪覆盖的城池巍然耸立,一个雄健的身影负手立于城墙。
他抬头望向长空,大争之世将至,他所等待的时机便不远了。
大乾,东海之滨,银花客栈所在的群岛,身为儒门真传的老掌柜忽然心有所感,顿时老泪纵横。
他跪在地上,面朝中原方向,一边流泪,一边悲伤道:“不肖弟子,恭送老师……”
后面的话已说不清楚,唯有三响重重的扣地声,拜送老师。
大乾,皇宫。
栖霞楼的最高层,孔端坐在楼阁望台处,静静的看着外面的风景,一双眼睛清澈见底,如一汪清泉。
啪!
一个拳头大小,圆滚滚的东西砸在他的肩膀,力道不重,砸中后立刻落入地板哧溜溜滚动。
孔端当即按住,顺手手拿起,原是一个橘子。
孔端轻笑一声,没好气道:“你怎么才来?”
来人一身明黄锦衣,端着一盘橘子,温吞吞的走到孔端身边坐下。
其眉眼带笑,肤若白玉,无有瑕疵的面庞上神情微怒:“你好意思说我,你这些天都去哪里了,怎么没你半点消息?”
“你在说什么?”孔端愣道:“不是你要我去帮你谋夺幼龙,你糊涂了?”
“什么幼龙?”
那人大为惊奇,又不禁失笑:“这世上怎么会有龙,若真的有,恐怕早就被圈养为世人得见,再说,你不是一向不信此等缪事的吗?”
孔端顿感惊惧,不由毛骨悚然:“你没有逗我?”
那人察觉了孔端的神态不对,认真道:“没有。”
孔端急忙起身,向栖霞楼登楼处张望。
“你干什么。”那人颇感奇怪。
孔端急切问道:“你身边一向形影不离的那个小黄门呢?”
“他……”那人一愣,神色有异道:“他日前不慎失足,落水身亡了。”
“什么!”孔端宛若晴天霹雳,那日的画面迅速在那脑中流转。
数日前,他来到皇宫去见天子,却被天子身边最亲近的小黄门阻住。
小黄门给了他可以号令和平镇影卫的天子诏令,并告诉他,因为此乃紧急密事,天子不能轻易现身相见,而孔端是天子唯一可以信任之人,希望他可以凭此诏令帮助天子谋夺幼龙。
孔端也将他不信有龙意见告之小黄门,让小黄门向天子转达。
此时,细细想来,这里面却有诸多不妥,小黄门言语间疑点重重。
孔端正视身边人,这个自己幼时相交至今,现在的大乾天子,王子安:“如果我告诉你,那个小黄门曾替你转告我,让我帮你谋夺幼龙呢?”
王子安疑惑至极:“阿端,你到底在是说什么?幼龙,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你能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我吗?”
孔端从怀里拿出可以号令和平镇影卫的诏令递给王子安看,王子安看着令牌,不由愣住,这确实是号令和平镇的诏令,不过这令牌他早就命人销毁了啊。
王子安一向仁厚,他自皇族秘卷得知此事后,他暗暗决定结束这大为不妥之事,他希望和平镇的百姓可以生生世世过着普通人的生活。
后来他找了号令和平镇的诏令,命人毁去此诏令,可如今,一切似乎未能往好的方向去走。
王子安忽然想到,当时他命去销毁诏令的人正是那个小黄门,可是小黄门身死,真相为何就此断去。
大约用了一盏茶的时间,孔端将事情大致不差的告之王子安,并把王福让他转告的话一字不漏的讲给王子安听。
在听到王福的话后,王子安眯起双眼似想到什么,待听完整件事情始末,他愤怒异常,砰的一声,重重一拳锤在地板上:“放肆,这群人当真好大胆子,竟然把手伸到朕的身边,我看他们之所把你扯进来,就是想伺机杀了你。”
“还好,你机警,逃过一劫,就是可惜那整个镇的百姓,朕一定会查明真相,要那个所谓的黄泉好看!”王子安声音一向很软,一团和气,可此刻他是真的动了大怒,温润的声音中,夹杂着难掩的杀意。
“可你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又何谈这些。”
孔端拍拍他肩膀,宽慰道:“一切还需从长计议,总之你要多小心,这个黄泉潜伏在盛京城,势力庞杂,朝野坊间,具有其人手,没有那么简单。”
王子安冷笑道:“他们具体是谁我不知道,不过既然这么想要杀你,必然是那群所谓的忠良……”
孔端当即打断王子安:“事情没有证据,不可妄加猜测。”
“放心,我会好好查查这个所谓的黄泉,倒底是何方神圣。”王子安冷着脸,没好气道。
孔端低头叹了口气,忽然想到乐正满鸿,旋即岔开话题道:“这次我出去倒也不是没有收获,我结交一个好兄弟,他叫乐正满鸿,是个武林高手,哪天引荐给你认识。”
“是吗?”王子安笑道:“既然你的朋友,那他就是我朋友,有机会是该认识一番。”
溪霞楼的楼梯传来轻响,是几乎微不可闻的脚步声,若不楼梯制作是的特殊工艺,两人甚至听不到半点声音。
王子安孔端两人,循声看去,一个倩影缓缓浮现,凤袍金簪,年轻美丽。
王子安顿然喜笑颜开,欢喜道:“宝儿,你来了。”
来人微微一笑,其风情美丽在旁人看来却是寻常,可是在王子安眼里看来,却如天仙下凡尘,人间难以寻。
来人正是大乾皇后,陈阿宝。
陈阿宝笑意盈盈,嗔怪的看一王子安,柔声道:“宫人寻你半响不曾寻到你,只好我亲自来寻,果不其然,你偷跑来栖霞楼。
她忽然看到孔端,笑容一僵,似乎生出几分意外:“阿端也在?”
孔端笑了笑:“嗯,陪天子小弟聊些事。”
宝儿柳眉微皱:“君臣有别,你此话若是被旁人听去,于你而言不是好事。”
王子安笑道:“无妨,阿端就是爱开玩笑,再说,这里不是没有外人吗。”
宝儿宠溺看了他一眼,笑容灿烂,不再深究这件事。
“别忘了,今日还要见翰林的大学士谈经典。”陈阿宝叮嘱完,就此离去,留给两兄弟私聊的空间。
“嗯。”王子安应了一声,满目情意的看着陈阿宝离去,情意绵长,莫过于此。
孔端与王子安又聊了半响,王子安剥开一只橘子的皮,将之掰开,把一半递给孔端。
孔端拿过来便吃,微风飘入阁台,口中香甜润齿,舒服惬意,好不享受。
王子安在吃下几瓣橘子后,一直沉思的精神方才有所舒展,似下定决心般,神情复杂的说道:“黄泉的事我会弄明白,但可眼前我还真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需要你帮我去办。”
“什么事?”孔端带有询问的目光的看向王子安。
王子安直视孔端:“可能要走很远。”
孔端问道:“在盛京之外?”
王子安面无表情:“更远。”
“更远?”孔端一愣,莫不是其他州郡。
王子安中气十足,沉声道:“过澄江,远在大乾之外。”
孔端凝眉定睛:“中原?”
王子安重重应道:“不错。”
王子安此刻的姿势是右手的手肘抵在地板,左手搭在屈起的膝盖,旋即左手手指点向阁外:“你看这盛京城,到处都是纸醉金迷,朱门酒肉,所谓繁华不过虚妄,就算你我真的能整合朝纲,那时又有多少力量可以北伐,又能否可以北伐成功呢?”
王子安忧愁渐生,看向孔端:“我听闻朝野间最近有人说,中原天灾人祸不断,大苍国力衰败,所以我想大乾纵使国力不负先帝朝,若能联合好中原的局势,你我功成之时,未必不可收复失地,再创盛世。”
“好。”孔端心神振奋,赞赏的看向王子安:“子安,你果然是未雨绸缪,这未来一定会在你我手中。”
王子安忽然起身,双手负于身后,威严肃穆:“孔端,今日朕封你为大乾招募使,远渡澄江,代朕行驶天子之权,募天下英雄,以待北伐。”
孔端双眸一亮,旋即起身,行执臣礼,正襟微笑道:“臣,孔端遵旨。”
王子安靠近孔端,声音轻柔,突然又没了君臣,只有朋友:“阿端,你我自幼相交,你不仅是我唯一的朋友,更是我最好的兄弟,我一生的知己,今日授你如此重任在肩,我只问你,我可一直信得过你?”
栖霞楼这层,因为太过宽阔,纵使此刻阳光灿烂,也极难照亮整层楼阁,故而有一盏盏明灯有序的摆放在此间。
孔端的情绪陡然高涨,慷慨激昂,指着一盏明灯,脸庞上阳光与灯光交汇:“君臣之忠,朋友之义犹若此灯,若有违背,灯灭人亡。”
“好。”王子安双眸波光微起,举起一只手:“你我兄弟,此生此世,永不相负。”
啪!
孔端伸手与他击在一起:“永不相负。”
不多时,王子安又交代了几句后,孔端便离开皇宫去做准备,必竟要北渡澄江,远赴中原,孔端要做的事有太多。
首先,避开他父亲的的眼线,离开盛京就是最紧要的事情,而且此事宜早不宜晚。
现在,孔端才会盛京不久,孔祥不会料到他马上要再出盛京,暗中监视孔端的力量也是最薄弱的,若时日一久,再出盛京绝对是万难至极。
王子安站在栖霞楼的最边,双手按在栏杆上,俯瞰着大半个盛京城。
阳光洒落大地,繁华却转瞬即逝。
王子安长舒一口气,凝视着丞相府的方向,神情复杂:“阿端,以前我和你一样,心怀天下,相信一切都会被心中的那份赤诚热忱所改变,可是现实告诉我,有些事根本不可逆转。”
“阿端,你不要怪我,唯有如此,我心方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