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肉球正巴不得找个空气清新的地方缓缓呢,当然顺驴下坡拍屁股走人,至于担心方小七在一群尸体中会不会害怕或出问题?不存在的!以他对方小七的了解,这些尸体不怕方小七就不错了,她还会怕他们?
方小七一直目送小肉球的身影安全退出停尸舞台才蹲下来,双手合十告一声得罪。
完了探手拉开白布,仔细观察尸体的外部特征。
尸体口鼻有明显的被清理过的痕迹,但被仵作割开的喉咙中却没有出现任何污渍;尸体四肢平放,动作安稳,并无痛苦挣扎之状;再有,撕开尸体背部的枷状物质,可见一大片白皙的皮肤并未被烧毁,更无充血水肿之处……
方小七又仔细观看了每一具尸体,发现除了其中一具尸体略显青黑,有中毒症状之外,其他尸体均无任何外物伤害过的痕迹,部分死者脸部肌肉保存完好,还能看到嘴角上翘笑容安详,似乎生前正在享受着无上乐趣。
这些证据无不从方方面面证明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这些人在起火之前其实已经死了。
但如此明显的证据,大理寺的专业仵作不可能不知道,为何他们都异口同声选择了沉默,却将所有人死亡的原因都推给了大火?
火油,诡莲,装聋作哑的大理寺……这其中的任何一样无一不是来头巨大,即便在卧虎藏龙的盛京,能够操作他们的人也不会超过一手之数,到底谁才是这风云的真正操控者?
方小七脑袋有些发懵,然说时急那时快,黑暗中忽闻耳畔嗖嗖风响,当即沉身一个懒驴打滚避过要害。
然终究是太迟了,再抬头时只觉冷风扑面,一柄凉飕飕的利剑悄无声息横在颈间。
“吾命休矣!”
方小七苦笑,看来作为一个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人,自己的警觉性还是远远不够啊!
“妖孽,又是你!以为换个帽子我便认不出你了?!”
一个低哑磁性,正气凛然的声音出现,不是早上的邋遢少年楚离是谁?!
果然但愿不出所料,以为未必竟如所料,每每恰如所料!
方小七出来的时候还想着不遇到此人呢,没想正好就遇上了,要不怎么说无巧不成书?
“楚家小郎君,你我之间无冤无仇,你为何一定要我死呢?”方小七苦笑,虽是命旋一线却无半分惧色,一副有话好好说的老实样子。
“奸妃误国,你我之间有什么好说的?!”
楚离冷哼,早上已领教过方小七的诡计多端,生怕夜长梦多,长剑横颈用力带出一串血痕,果然不留半分情面。
这江湖上谁不在刀口下谋生?方小七一颗人头可换一郡十年口粮,值了!
但方小七岂如此容易被杀?
危机之中银牙一咬,拼着半张脸蛋不要,臻首一偏直直向剑尖撞去。
只听“叮”的一声,金铁相交之声响起,一只金钗掉在地上一分为二。
“咦!”楚离惊呼,万没想到方小七竟半点没有寻常女子视容颜为性命的矜持,直接以脸接剑金钗借命,当即微微一愣。而这一愣却恰好给了方小七反扑的机会,抓住剑身借力使力翻身跃起,抬腿照着楚离手腕踢去。
“唔!”
高手过招,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楚离电光石火间只觉手腕一麻,“哐啷”一声长剑落地。方小七却犹不解恨,蹂身跟进顺势而上,一记满含劲气的回旋踢毫不留情的照着楚离胸口狠狠踹下。
“砰!”
楚离倒地,一招败亡的速度再一次让他震撼到怀疑人生:世间怎会有如此女人,干脆,果断,通透,决绝!那一刹的生死交手,他从她眼里只看见一个信息:脸,不要;手,不要;命,也可以不要;但若我死了,必然带着你下地狱!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狠辣,决绝,分秒必争,足以让世间无数男人望尘莫及!
“混蛋,毁容了!”
方小七吐出一口血沫,有道是流氓怕无赖,无赖怕光棍,光棍怕狠人!此刻的方小七掌心鲜血淋淋,半边脸颊自下而上一条深深的剑痕,看起来十分狰狞可怖!再配上一口东北糙老汉子骂娘的调调,整一绿林大盗嘴脸!
“我早便说过,你杀不了我!”
脚踩在楚离脸上,方小七顺手掏出西域进贡的梨花匕首,微风吹过,一缕发丝划过刀刃,瞬间一分为二,端的是吹毛断发,削铁如泥。
“说吧,你想怎么死?!”
方小七出离愤怒。
她甚少生气,有时是觉得没必要,有时是觉得不值得,但这一刻,她是真的生气了。
只因这一刻她从他剑下感到了杀意,那是真正的属于死亡的气息,方小七完全有理由相信,若不是自己随机应变狠下心肠置之死地而后生,此刻的自己已然死在楚离剑下。而这衣衫褴褛的楚家儿郎,他对自己的死绝不会有半分怜惜。
这样的一个人,一个随时可能要了自己命的人,该如何处置?
杀?
这世间想要她的命的人多了去了,总不能每个都杀了?她又不是她爹!
放?
这世间想要她命的人多了去了,放了一个楚离,还会招来十个二十个楚离。
如何不手头流血又有所震慑,这,还真是个问题!
“既然落在你手上,我楚离愿赌服输,要杀要刮,悉听尊便!”楚离倒也是条汉子,话说得十分硬气。
方小七冷笑:“你的这条命,值几个钱?老娘的一张脸,可是倾国倾城!”言外之意,两者并不等价,只用你的一条命就抵了我毁容的损失,想都别想!
“哼!”楚离愤怒,“大丈夫死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我楚离今日即便死了,也是舍身取义,死得其所,岂是几个阿堵物可以衡量,方小七,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就欺你怎么着?”方小七嗤笑,随意处理一下脸上的伤口蹲下身来,锋利的刀尖一寸一寸丈量少年那张血气方刚的脸,“那你倒说说,像你这样出身下层平民,靠自身天赋和努力在大理寺混上个二三十年也未必得到一个郎中的小小令史……哦不,是大……丈夫,每月所得阿堵物几何?”
“我……”
楚离语塞,黑红的脸蛋瞬间红成猪肝色。明知她满嘴歪理,却又一个字都无法反驳,一时间又羞又怒,竟完全忽略了另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方小七从何而知他出身下层平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