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信是吗?”黑暗中两条黑线如毒舌般迎面而来,方小七飞身跃起,空中反向旋身避开胸前丝线,口中则道,“其实我也不信,若真是这样,那上天让一个人无法说出心中最深的愁的时候,必然要给他听见世间最美的声音,可为何听不见声音的人,却往往也说不出话呢?”
依然是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
四面八方的毒针,似狂风,如暴雨,无处不在,无处不密。方小七被困在密不透风的丝网里,找不到对手,看不见前路,即便蒙上眼睛放空五识,也抓不到对手的半点信息!
似乎,自己并没有对手!
自己的对手便是这夜!
寂寞的黑夜,可怕的黑夜,覆盖一切又吞噬一切的黑夜……
四面八方的涌来的孤独,绝望,压抑,恐惧……适合在黑夜里滋长的一切东西,都在这无声的静默中无限放大。
人,因无知而畏惧,因畏惧而懦弱,因懦弱而死亡。
方小七第一次有了这种感觉,接近于死亡的感觉!尽管在在外形式上,她似乎看起来还很潇洒,但掌心里如水渗出的汗珠和身上慢慢腾起的白雾无情的出卖了她。
她不知道自己一身的功夫从何而来,从再次于这世界睁开眼睛起,她便知道自己身负世间最上乘的绝学,而一直以来,不拘一格的行事手段,高超的武艺和高贵的身份,让她与死亡之间隔着遥远的距离,但这一次,她知道自己失手了!
因为在这无懈可击的绝对虚空里,她的心机,手段,智谋通通失去了作用!唯一能够支撑她的,只有内力,此刻,深厚的内力在周身形成强大的防护网,一旦后续内力不支防护网溃败,外面纵横飞舞的五彩丝线任何一根都能要了她的命。
眼皮很沉!
慢慢的,很想睡觉!
这是内力即将告罄的征兆,由于身体原因,她的内力先天有损,如此强大的消耗,即便身强体重的人尚且支撑不住!
方小七不停的说话,通过说话抵抗恐惧,也通过说话提醒自己还活着!
“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要蒙上眼睛是不是?”
“因为我的对手是个瞎子!以瞎子对付瞎子,这是对对手最起码的尊重,这种说法,你可认同?”
“当然,我说了这么多,实不指望你回答,一个人如果瞎了,他还可以用耳朵去听,但若哑了,他便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你是个哑巴,对吗?”
哑巴?
方小七一怔,蓦然间醍醐灌顶,福至心灵:
只有活在黑暗里的人才能在无边的黑暗中行动自如,瞎子?!
只有活在寂静中的人才能在绝对的寂静中随心所欲,聋子?!
只有活在沉默中的人才能在永恒的沉默中无欲无求,哑巴?!
传闻这江湖中有一人,生具三残而修炼成绝世杀手,所经之地无一活口,此人,江湖人称天残怪叟,唐老七!
怪不得找不到对手的弱点!
一个看不见,听不见,也不说话的人,当然是无论你做什么都无法影响他的了!
方小七意识到这点,略一沉思,蓦然收掌一撤,周身内力尽归丹田。
“噗!”
一根五彩斑斓的绣花针穿透衣衫,自胸前贯穿而过,紧接着,第二根,第三根……无数根!顷刻之间,方小七全身上下便成了一片密密麻麻的蜘蛛网。
“唔!”
方小七闷哼,张口喷出一嘴鲜血,整个人委顿在地!
绝对的寂静还在蔓延着,这一刻,天与地似乎都失去了音色!
“咚……咚……咚……”
不远处福临寺地钟声,在静谧的夜里邈远又幽深。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十声,整整十下钟声之后,静谧的空间动了,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妪从角落里诡异的出现,向着方小七昏迷的方向缓步走去。
老妪的速度很慢,很慢,慢得让人怀疑,这不是一个会走路的人。一步两步的速度,像只体型庞大的的蜗牛一般,艰难地挪动着。
“……咚……咚……”
当钟声再次敲响第十下的时候,老妪到了,她伸手摸了摸地上的“尸首”,蹲下身食中二指并指如刀,直直弹向方小七胸口丹田。
这是要毁了方小七的一身修为!
果然心狠手辣!
然说时迟那时快,地上躺尸的方小七蓦然睁眼,左手探出一个小擒拿制住老妪手腕,右手则快如闪电疾攻老妪胸前气海!
“噗!”
老妪中招,当场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瘫倒在地!
当然,以方小七之修为,双方距离又如此之近,老妪要不中招都说不过去,除非真的已经修炼到弹指成烟,能在眨眼间隐蔽身形。
方小七手腕搭在膝盖上,万分苦恼的看与眼前眼窝深陷面貌丑陋的老妪——大眼瞪小……哦不,瞪瞎眼。
无须眉,白木眼,鹰钩鼻,地包天……
怪不得江湖人都喜欢请这人做地狱使者,就这鬼样,行动失败都省了灭口费!
但问题的关键不在于丑得一塌糊涂,而在于……传闻天残怪叟已经隐匿江湖多年,如今为何突然出现在这儿?况且残得无懈可击,又瞎又聋又哑,她纵然有满肚子疑问又如何与这样一个人沟通?况且,
送命题啊喂!
方小七束手无策,干脆将之弄晕随意扔在墙角。
原本想着抓一个活口好探听一下王道林的情况,但眼下显然是不太可能了。况且丁夫人已死,王道林却不在此处,那么他会去哪儿?
方小七蓦然想起之前死在院中的羌獒,其伤口光滑一刀毙命,显然是快刀所为,此处出现的天残怪叟用的武器却是绣花针,两者并非一路,这么说来,今夜到达这里的人马不止一方?
“这倒有意思了!”
方小七站起身脱下外衣,整理一下身上千丝万缕的绣花线,顺便运气调匀周身气息,虽说没有真的受伤,但内力耗损严重是实打实的,若不抓紧时间回复体力找到王道林离开这里,以她的体质恐怕也撑不到楚离救兵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