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秋天里,我无精打采地行走在校园大道上。葛长征也站在操场的另一头,不停地挠痒,几下之后还意犹未尽。很快,葛长征又悠闲地掏出一把兰花豆,吃得津津有味,发出清脆的嘎嘣声。祖大佑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他绝对是这所学校里的一道风景,在一片陈旧的徽派建筑中,他已经不像是一个学生了,那身材长相,加上他的八字须,倒像是一位财主。难能可贵的是在他这位财主身上还透着几分书卷气。长读将军,这一次如果再高考不中,不仅愧对列祖列宗,更对不起校长那张气吞山河的嘴。
我继续在历史老师的课上用书挡在前面打瞌睡,历史老师的课堂上始终充满了嗡嗡的响声,像有只苍蝇,这也给我睡觉不小心遗露出来的呼噜声打了很好的掩护。历史老师如三月小雨淅沥沥地下的声音戛然而止,课堂上立刻变得异常安静,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我头顶上飞过去,然后落地,响声不大,但绝不是苍蝇,我初步判断应该是一支粉笔。
“起来!”历史老师的声音永远都缺乏力度,但绝不缺乏底气。
我吓得慌乱地往起站,当我定睛去看时,却见众人的目光都瞅着葛长征。我立刻意识到刚才历史老师那一声怒吼不是冲着我来的,而是葛长征。我弓了一半的身子立刻又坐下来,装作浑身难受的样子伸出手来敲背。为了验证我在睡意中的判断,我用眼睛去地上寻找,果然有一支粉笔停留在距离葛长征不远的地上。我无意中看了一眼坐在我右前方的徐莉莉,她也正好看了我一眼。我哆嗦了一下,她的眼神让我感觉比老师还要严厉。其实我挺为徐莉莉着急的,觉得她没必要步校长的后尘,把自己弄成一副反派的嘴脸。
在课堂上睡觉,我的难度比葛长征要大多了,既要防对面的老师,又要防一侧的徐莉莉。徐莉莉大多数时候对我的事情不管不问,但她的眼神总让我担心她会把我在学校里的表现告诉我妈。下课时,我继续在正前方和右侧方竖着书本埋头苦睡。书本突然被人掀翻在地上,就听见徐莉莉在说:“喂,你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
我很反感徐莉莉一副教训人的嘴脸,她凭什么对我这样?她既不是老师,又不是我妈,是不是管得太宽了,以为她成绩好,有几分姿色,就很了不起吗?我无精打采地斜视了她一眼,很不配合她的生气,继续歪头趴在桌上。
我转过方向,朝着另一边睡。在另一边,葛长征正脸朝我这边睡得香,他的脸上早已经被同学用圆珠笔画上斗大的几个字:列祖列宗啊,我困了!我扑哧一声笑了。
临近中午,困倦之气席卷了整个课堂,犹如进入了撒哈拉沙漠一般,巨蜥行走发出沙沙声。随着徐莉莉的一声起立,众人强打精神站起来,然后屁股像块石头似的沉沉落下去,再然后是死一片的沉寂。化学老师的双脚行走起来像穿行在沙漠里的猎手,她绝对是踩上了巨蜥,有人发出嗷的一声尖叫。我迅速睁开眼睛,原来是做梦了。化学老师的脚步每次快要接近我时,我都能迅速做出判断,并快速将眼睛睁开,大而无神地紧盯前方的课本。从学这么多年,这也是多年的经验总结,对将来的威胁能迅速做出反应,这绝对是一种功力。
“请你起来回答这个问题。”
化学老师绝对是一个凶悍的女人,一点也不亚于前任英语老师。我一边往起站,一边左顾右盼,与此同时,脑子快速地运转着,眼前却是白茫茫一片。
我正欲哭无泪之时,突然传来一声屁响。包括化学老师,众人都将头扭向葛长征。
“葛长征,你起来回答。”
我差一点没笑出声来。葛长征这屁来得太及时了。最要命的是“列祖列宗”还在他脸上挂着。葛长征的口水还在嘴角往下流淌,一副茫然无措的表情。
“你在干什么?上课不听讲,不想上课,给我滚出去。”
葛长征一脸委屈地站起身来往教室门外走。
化学老师回过头来继续盯着我。我的心咯噔一下,心想完了,刚才只顾窃笑,疏于防范了。我左顾右盼,希望能有个人来拯救我。我朝徐莉莉看了一眼,徐莉莉明白我的意思,却故意将头转了过去。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在——在听。”
“在听?那你告诉我上到哪一页了?”
我的眼睛向一侧瞟去,然后迅速打开课本,但这一切都逃不过化学老师的眼睛。
“你还在做梦呢,你是不是也在为列祖列宗读书呢?你要不想听也给我滚出去!”
尽管我心有不甘,但却不得不往教室外面走。葛长征像只老虎似的占据着某个地盘,虎视着我。不过我挺感激他那声响屁的,如果不是这样,我的处境远比现在艰难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