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听明珏说很快就能解决事情,但顾矜颜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快。
这才刚入夜,就被卫齐接出来了。
而明珏则在牢房门口浅笑着看着她:“不负所托。”
顾矜颜下意识咽了口水,觉得自己还是低估明珏了。这不到三个时辰就把事情解决了,只怕也不是普通的世家公子吧?
但眼下也不是说话的地儿,更何况顾矜颜心里更牵挂顾苏秉,便将这事先放一边。
三人回到顾宅,顾苏秉正忐忑的在厅中等待。
顾矜颜看了眼身旁二人,有些无奈。
本想让这两位直接回留香阁,但明珏执意要送她回来,要保证她的安危。
顾矜颜没法,毕竟人家刚把自己从牢里救出来,又是一片好心送她,硬是驳了他的好意倒显得她太不知好歹了。
况且,今日之事也的确是要弄清楚,不然这心中疑惑甚多,她怕是也睡不好。
而顾苏秉终于见着顾矜颜相安无事,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了。
红着眼仔细检查顾矜颜有没有受伤,不住的念:“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到底在孩子面前,也并未表现得太激动。顾苏秉一腔的担忧与庆幸,皆融在这几个字里。
顾矜颜知道这次定是把顾苏秉担心坏了,心里头也难受的很,但面上却装作不甚在意的模样:“爹,瞧你,这么大人了,还要哭啊....那会儿我不是和你说了,不会有事的,我福大命大的很!”
看着顾矜颜依旧好好的在自己跟前,顾苏秉觉得已经是上天给他的恩赐了。
看了眼她身后的男人,顾苏秉想了想,上前一步,在明珏面前跪下扣了个大礼:“草民叩谢王爷大恩!”
明珏没来得及阻止他的动作,听见他的话眼中闪过一丝暗芒。
而顾矜颜更是反应不过来,呆愣了片刻这才惊讶出声:“王...王爷?!”
这...这是什么见鬼的身份哦!
明珏,或者应该说,燕珩,无奈的看了眼此刻眼睛正瞪得溜圆的顾矜颜:“顾姑娘,先将顾掌柜扶起来吧。”
又看着顾苏秉道:“顾掌柜,在外便不必多礼了,坐吧。”
说着,自己便在一旁坐下了。
顾矜颜忙处理好自己的情绪,扶着顾苏秉坐下也一起落座。
燕珩有些疑惑的看着顾苏秉:“掌柜是何时知晓的?”
顾苏秉看了看顾矜颜,后者也正好奇的看着他,便拱手作礼道:“今日见着王爷时觉得面善,后一想便想起来,十三年前先皇曾下江南,王爷也随行其中,草民当年在人群中得缘一见。”
这么一说燕珩倒想起来确有其事,当年身体弱,先皇不放心留他在颐元,又听闻江南一带有几位名医,便让他一块随行了。
不过他也没想到,时隔多年,竟然还能有人认出他。
顾矜颜一听,十三年前?那她才三岁?哦,那是原身还在的时候,而且那时候那么小,确实不会有什么印象。
不过这么说来,眼前这人果真是定王,燕珩?顾矜颜陷入沉思。
这些年来这朝中最大的事便是七年前的改朝换代,这客栈来来去去的人多,这外头的事不免要传进她耳朵里。
这先皇七子,定王正是最小的皇子,与当年还是三皇子的圣上一母同胞。出生时先天羸弱,生母颖妃又受宠,先皇这些年没少费心。
但七子中他却是最没威胁的,病弱的身体导致常年待在殿中养病,大半年都见不着人,待年岁稍微大了些时才好些。
而因着母妃受宠的缘故,当年还是昀王的圣上却是颇受瞩目,朝堂中更是与太子平分秋色,让太子党和黎王党都甚是忌惮。
后来颖妃病逝,先皇病重,部下倒戈,太子把控朝政,联合黎王一起打压朝中昀王党,所有事都来的猝不及防。
但所有人都未曾想到,本不被人忌惮的燕珩,公然率兵围城,把控住各重臣宅院,从宫外杀到宫内,清君侧,拥新帝,封锁了整个皇城。
而所有人更是见识到了燕珩狠戾的一面,哪怕是皇族中人,只要是异党,不论亲疏,尽数亲手斩杀。要知道,那些人里头,有他的兄弟,侄子,妹妹,甚至是姑姑!亲人尚且如此,更别提朝中异党了,灭九族,抄家,流放。
下旨的虽是圣上,下手的却是燕珩!很多甚至都是先斩后奏!
尽管燕珩身体与旁人不同,但所有人都不再敢把他看成那个病弱的七皇子了。
当时顾矜颜虽感叹于皇家的残酷,但毕竟老百姓把自己日子过好就行,倒也没别的想法。但如今与燕珩切脉后便已知他这身体绝对大有文章,这后头还不知道牵连着多少的事呢。
想到自己当初对燕珩的评价,觉得他是个性子温平的人.......个屁啊!
他不一定真是那种心狠手辣之人,但绝对不是个能招惹的!
顾矜颜有些发愁,这次的解救之恩.......
“....经过差不多就是这样了,犯事人等已全数羁押,州府明早便会贴出告示,澄清流言,还顾姑娘清白......”燕珩看了眼显然在愣神想事情顾矜颜,“顾姑娘,可是还有觉得不妥之处?”
顾矜颜一抖,见几人都在看着自己,呵呵一笑:“甚好,甚好....”
“那便好,其实此番来,除了这些人的处置,更主要的是在下想和顾姑娘商量在下的病症。”
燕珩单刀直入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倒也在顾矜颜的意料之中,不过......
“爹,定王要和我商谈病情,您回避一下,医者要保护病人隐私的。”顾矜颜对顾苏秉说道,毕竟有些事不好当着顾苏秉说。
看了眼浅笑的燕珩,顾苏秉点点头,起了身,离开前又嘱咐了两句,便离开了。
顾矜颜微微松口气,看向燕珩时表情一肃:“先前不知王爷身份,若有冒犯之处,还望王爷多担待。”
见她恢复了正经的模样,燕珩但笑不语。
若说原本顾矜颜不知他身份时,心中对他便有些防备,那么眼下这小丫头心中已然是戒备了。
燕珩看了眼一旁倒好的茶水,倒也不忌讳端起抿了一口。
顾矜颜觑了他一眼,见他没什么表示便继续道:“咱明人不说暗......”
话一出,三人都愣了一下,顾矜颜见燕珩喝茶都掩不住嘴边的笑意,颇有些尴尬。这前几次遛人太顺口,现在习惯性一说这话就显得她又想耍赖皮似的。
顾矜颜赶紧清了清嗓,当做无事发生道:“关于王爷的病情,不知王爷自己知道多少?”
燕珩微微眯了眼,自嘲一笑:“体质虚寒,毒入五脏,不活...而立。”
说着,放下了茶杯,轻微的一声碰撞像是敲在顾矜颜的心上。
“相信王爷也是让无数名医瞧过,所以定下了这几句断言,可怎么又相信小女子的片面之词,认为我能够治好呢?”
燕珩听了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想耍赖?”
顾矜颜背脊一直,立刻反驳:“哪有!况且我们之间又不曾协议过,更提不上耍赖了!”
燕珩煞有介事的点点头:“那便是想耍赖了,也是,你我之间并无文书契约,自然是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了。难怪世人皆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诶诶!别人身攻击啊!”顾矜颜不服了,“我不过是好奇问问嘛!又没说不治!”
“那是在下小人之心了。”燕珩认错态度极其好,噎的顾矜颜这口气不上不下的。
也不再逗弄她,燕珩说道:“听说近几年涪州出了个女扁鹊,思虑再三抱着一试的态度便寻来了。但自从顾姑娘施针后便知,若是连姑娘都无法,那便是天意要收了在下这条命。”
“主子!”卫齐听不得燕珩这般说自己,不由得出声。
顾矜颜有些为难,但也知道燕珩说的是实话,他这情况确实是复杂极了。
“我也和王爷明说吧,您这情况您也知道。母体受毒,胎里不足,出生时落得一身虚寒之症,生后又以复杂的慢性毒喂养,虽说这毒喂养时日不长,但因你体质不同,又在婴孩时期,所以这病症落得顽固,那时你又年幼体虚,若要拔毒会有性命之忧,所以这些年才拖着养着对吧?”
虽说是问句,但顾矜颜实则是笃定自己的诊断。
“年长拔毒确实是对的,只是不曾想这毒特别,会与你虚寒体质相融合,这些年将它养的越发好了,到了年纪,竟是奈何不得,已然快成为你身体的一部分。”
话音刚落,就听得卫齐十分惊喜的声音:“姑娘果真厉害!说的分毫不差!”
无怪乎卫齐如此激动,以往的大夫也是能诊的出来的,只是不会这般细致,毕竟燕珩幼时情况复杂,又时隔多年,光靠诊脉便已窥探得如此细致,怎么能不叫人惊讶,更何况还是顾矜颜这般的小丫头诊断出来的。卫齐这是高兴燕珩治愈的希望又大了一些!
只不过这一嗓子嚎的,把顾矜颜营造的氛围都嚎没了,顾矜颜有些怨念的看着卫齐。
燕珩有些忍俊不禁,清了清嗓子,卫齐这才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了,涨红着脸后退了一步:“是...是属下冒失了。”
顾矜颜叹口气,其实燕珩这情况倒是有些像现代所说的癌症,当然不完全是,但性质却是十分相像。
他情况复杂,自小体弱,好在这病变的时日倒也不长,再加上一直调养得当,目前这病情还控制在初期。只是他这底子本来就不好,最后的结果还真说不准。
在现代都是棘手的疾病,这古代又怎么治得好?而顾矜颜之所以说其他人治不好,她可以一试的原因,正是因为这是她的研究!
飞机失事前,她一直和家族研究,既然现代器械抵抗癌症困难,那着手中国古法是不是能有别的发现?
她在这方面极有天赋,不过两年便得到了初步的成果,上飞机也是为了去国外吸取西医经验,更深入融合研究,不成想竟成了遗憾。
癌症更多是自身病变,燕珩这情况更多是外来因素,若真处置起来自然会更容易一些,只是顾矜颜也不好打包票就是了。
想到这,顾矜颜觉得该说的丑话还是得说在前头:“定王这情况呢,我这些年也恰好在钻研,所以知道的也比寻常大夫多一些,病因病情我都了解了。但你们也要知道,这并不是伤风感冒,我敢说无人能比我了解的更多,可我不敢说能够保准治愈。”
燕珩目光如炬,知道她心里想什么,直接问:“你有几成把握?”
顾矜颜皱了皱眉,细细的想了一通,又看了眼两人严肃的表情,有些犹豫:“七成?”
这倒也算实话实说,她不敢说太满,算是说的比较保守,不过也知道这几率确实不算高......
“果真如此?!”卫齐兴奋的高喊出声,而燕珩虽说不像他这般,却明显脸上浮出笑意。
顾矜颜看呆了,吞吞吐吐:“不,不是,怎么,你们对这数字还挺满意?”
卫齐一脸喜色,猛地朝顾矜颜一跪,眼眶发红:“顾姑娘!我是粗人,别的话不会说,你别嫌弃,但若主子能治好,就算要换我卫齐的命也在所不辞!”
顾矜颜被吓得够呛:“起来起来!换什么换!谁要你命!”
卫齐嘴都笑咧开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站起身。
“这七成的把握,看来你们都很满意了?”顾矜颜试探问。
燕珩笑了笑:“过去这么多大夫,如顾姑娘所说,你是了解最多,而且也是所有人中有最大把握的。”
“哦?”顾矜颜眼珠子转了转,“可这还有三成不确定呢?那万一我最后没能治愈,那......”
她自然知道治愈的机会很大,这七成是最保守的,她这么问的目的燕珩也不是看不懂,心情好,那点心思又上来了。
燕珩目露惋惜:“若真是如此,只怪在下福薄,”眼神流转到顾矜颜身上,“可怜姑娘也不免要为我陪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