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身常服是按秦弈身形订做的,叶云穿上这身青色广袖衫,总觉得不伦不类。
双刃是师傅所赠,从不离身,可穿着这衣衫不好藏兵刃,正犯愁之时,听见身后秦弈叫唤。
这眼神……不对劲!
“你故意的?”叶云差点就抽刃杀上去了。
秦弈收回目光,心里想着该给叶云准备些便服,若像今日这般匆忙,恐怕还要被他误会。
“没有,只是今日情况特殊,不得不便装行事。”
“到底何事?”
“路上说。”
马车在府门候着,两人先后上车,秦弈坐在主位,叶云坐在他左手边。
“去哪?”
此时可以和他言明了。
“今日去见一个人,彼临城城主,柳昔群。”
城主?这名字,不熟。
“临城城主,今日是来谈正事的。”
“正事?”
“与你一样。”
叶云听明白了,和鬼手阁一样,为了谋反一事。
“我们在途中下车,步行至庆春楼。”
马车晃晃荡荡前进,叶云低着头看自己这身装束,怎么看怎么别扭。
秦弈也看出叶云的窘态,嘴角不自觉的上扬,没有说话。
马车在庆春楼的对街巷口停了下来,秦弈起身下车,叶云紧随其后。
临近正午,庆春楼正是人多的时候,小二忙的不可开交,秦弈特意绕开,直奔二楼雅座。
一上楼,就看见靠窗边坐着一男子,身后站着两个随从,几人都身着便服,不过看气质,确与他人不同,这应该就是秦弈说的那个柳昔群了。
果然,男子看到他们上楼,起身相迎。
“秦兄。”
秦弈回礼,做请示意人落座。
“柳兄,近来可好?”
“唉,别提了,压力可想而知啊!”
每年朝贡对边城来说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再加上农业不景气,商贾吝啬,徽宣城还好,其他城池就一言难尽了。
“世道如此,你我处于这境地,旁人又怎知其中滋味。”
庆春楼人来人往,他们并没有到雅间内谈话,怕的就是隔墙有耳,但两人心照不宣,即便言语隐晦也懂对方之意。
“秦兄可真会说笑,谁不知你府上佳酿每年只供百坛,处境可比我强多咯!”
“柳兄言重了,若真如柳兄所说,你我又何须在此碰面。”
“哈哈哈……秦兄话在理。”
柳昔群这人贪婪好色,但秦弈明白,这种人在某些时候是能派上用场的。之所以会在此时与他会面,就是因为上交朝贡,又经历天灾,正是拉拢的大好时机。
“今年不太平,柳兄可有打算?”
柳昔群则是喝了口酒,苦笑道,“我能有什么打算,无非处理处理事务,与美人把酒言欢罢了。”
“真想像柳兄一般逍遥快活啊。”
“我也就嘴上说说,若真能成真,又何苦这般抱怨,秦兄,今年不止你我,其他地方也不好过。”
话到这里,时机刚好。
“哦?柳兄此话可有依据?”
“你还不知道啊?玄紫城今年也献上不少好物,尤其是那尊金佛陀,可是下了本钱的,不过……”
秦弈抬眼看着柳昔群。
“鹰武城可就没这么幸运了,本就贫瘠,再摊上蒋惟那么一位城主,别说是拿出点像样的东西,就这天灾就足以压垮他了。”
“在下听闻,蒋城主为人正直,心系天下,深受城中百姓爱戴,自前朝起便是城主,可见不一般。”
柳昔群不以为然,甚至有些厌恶,“老顽固罢了,哪有你说的那么神,人到中年,都不如秦兄这般年轻有为。”
恭维奉承的话,柳昔群擅长的很。
“过奖了,柳兄与他相熟,我也只是在家父在世时与他有几面之缘,得空可要劳烦柳兄帮忙引荐才好。”
“好说,好说。”
“城中多有不便,在下就不留柳兄品酒了,若有事可与我来信,柳兄万事谨慎,我这便告辞了。”
“好,秦兄慢走。”
两人一拱手,当即分别。
出了庆春楼,叶云跟在秦弈身后,刚才那一番谈话,叶云听的清清楚楚,其中隐晦之意叶云明白,但却没什么特别之处,只不过聊聊最近处境,与所说正事并无关联。
“你是不是在想刚才我和他的谈话?”
秦弈适时开口。
“你与他熟识。”
“同为城主,平日里有所来往,实属正常。”
“为何偷偷摸摸?”
“都说了是为了谈正事。”
“可……”可你根本没谈什么,叶云就算不用说,秦弈也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也听到我与他所说,今日能得知其他城池的近况,已是难得,拉拢柳昔群这人需徐徐渐进,不可急躁。”
是说那个蒋惟,这是个什么人物,是该给阁主传回信去禀报才是,叶云心中暗自打定主意。
“冰糖葫芦,好吃的冰糖葫芦!”
正在这时,迎面而来一走贩,扛着插满红彤彤冰糖葫芦的稻草棒子,大声吆喝着,这让秦弈想起叶儿跟他索求时的样子,目光也就随着小贩而去,这一看不打紧,竟让他发现叶云也在看那小贩。
他……想要?
“伙计,来一根冰糖葫芦!”
秦弈叫住小贩,叶云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向秦弈。
“来咯…哟,城主大人,还给什么钱呐,这糖葫芦送您了。”
“不,钱得收下,不然可别在城中卖了。”
“得嘞,那小的恭敬不如从命了。”
小贩接过铜钱,挑了最大最红的一串双手奉上,秦弈拿过来转手递给叶云。
“给。”
叶云不知道该不该接着。
“拿着。”
叶云不知道这是种什么感觉,刚才看那小贩,那糖衣山楂,有一丝想尝尝的念头,恍惚间竟已接下了冰糖葫芦。
回府的路上,叶云右手紧握着竹签,眼神一直游离瞄向掌中物。
“今日走的匆忙,衣物不合身,回府后让元伯给你量身,做几套常服,以便行事。”
叶云本想拒绝,可秦弈的一句以便行事使得他最后没有说不。
“你对南宫良怎么看?”
冷不丁发问,叶云疑惑抬头,身前人依然往前走着,看起来就是不经意一问。
“浪荡公子。”
这四个字有趣。
“何以见得?”对,何以见得,两人只在查探贡酒时得见,送去郡王府而已。
叶云则是回忆起送南宫良回府时,那咫尺距离,清明的眼神和那副调侃的模样,眉心揪起。
“看来是在郡王府受委屈了?”
叶云一副小媳妇的模样让秦弈暗自发笑,可转念一想到南宫良可能对叶云做了什么,浪荡二字许是这层含义。
奇怪,只是闲聊,这忐忑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我与他毫无瓜葛。”
一句话平复了秦弈心中不安,脸上浮现出笑容。
回到府中,进府门发现元伯似乎在院中徘徊许久了,秦弈迎着元伯上前,叶云实在是对这身装束感到别扭,提出回侍卫所换衣服,秦弈点头。
元伯跟着秦弈来到书房,这才问道。
“少爷此行如何?”
“有所收获,元伯等我可是有要事?”
“郡王爷来了。”
“南宫良?何时?”
“有会儿功夫了。”
“人在何处?”
“侍卫所。”
什么?为什么?他又来找叶云?不行,他得跟去看看。
另一边,叶云疾步往侍卫所,同时也对手中的冰糖葫芦格外上心,一不留神差点和迎面来人撞在一起。
“急匆匆地这是去哪儿啊?”
南宫良!叶云听出这个声音的主人,出于身份急忙躬身施礼。
“贸然冲撞,请郡王爷恕罪。”
“原来是小侍卫啊,哎?你这身……”
叶云的声音极易辨认,南宫良一听便知,第一次见他穿常服倒是新鲜。
“是城主的意思。”
“阿弈…哈哈哈,嗯,有品味,好看。”
也就只有南宫良会直言不讳,对叶云而言,唯有难堪。
“你脖颈的伤怎么样了?让我看看。”
南宫良突然凑近,叶云忙退了几步。
“谢郡王爷,不碍事。”
“那就好。”
南宫良垂眸看见叶云手上拿着冰糖葫芦,面露喜色。
“糖葫芦,本王可是很久没吃过了。”
南宫良不由分说,上前拽叶云手腕,叶云反应迅速,侧身躲闪,可这常服是广袖,南宫良还是拽到了袖角。
“别那么小气,之后再补你就是了。”
“嗯哼……”
提袖角,叶云手臂随之抬起,牵动肩伤,叶云轻声鼻哼,手一抖,冰糖葫芦摔落在地。
南宫良也发现异样。
“你受伤了?”
说话时,南宫良抚上叶云前襟,猛的扯开,肩头包扎的痕迹乍现,白布已染上小片殷红。
“南宫良!”
【彩蛋】
南宫良:阿弈,你又打小侍卫!
秦弈:什么叫又?
南宫良:脖颈的鞭伤。
秦弈:那不是我打的。
南宫良:那你承认这次是你了?
秦弈:你想怎样?
南宫良:帮小侍卫报仇。
秦弈:跟你有什么关系?
南宫良:有!
燕云昭:吵够了就各回各府。
南宫良,秦弈: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