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掀开的一瞬间,秦弈愣住了。
面具下的脸并不出众,看起来年纪不大,却有些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成熟气质,能看出习武多年,历经世故的模样。
秦弈不免有些失望,没想到面具下竟是这副面孔,不过以他金面鬼手的身份也足够让自己重视,吩咐靖铭先将他关进地牢看守好,明日还有要事办。
第二天一大早,秦弈带着陈靖铭出府,毕竟朝廷派来的钦差在等着他。
在驿馆门前下马,门口的几名护卫拱手施礼,秦弈回礼,进门正碰见这位钦差,秦弈微一笑,“昨夜做了些安排,怠慢程大人,还望程大人海涵。”
“秦城主说的哪里话,快请进。”
两人同作请,一起迈进大厅,侍从奉茶,程渊又客套了几句,“刺客抓住了,秦城主没受伤吧?之后作何打算?”
“劳程大人挂怀,秦某并无大碍,那刺客自然是要审问一番。”
“秦城主公务繁多,不如将刺客交由本官处置?”
“这贼人于在下城中俘获,还是在下审问较为妥当。”
程渊点头,稍顿又问,“不知本官可否一同审问?”
秦弈的眸子不着痕迹的一闪,毫未犹豫的回答,“当然,午后在下接程大人过府。”
“那就有劳秦城主了。”程渊拱手。
秦弈抱拳回礼,“在下还有要务这便告辞了。”
程渊起身相送,“城主慢走,恕不远送!”
秦弈回礼离开驿馆。
程渊脸上的笑,在秦弈离开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他跟身边的护卫耳语一阵,护卫点头离去。
出了驿馆门,陈靖铭紧走两步,不解的问,“城主下一步打算如何?”
秦弈抬手制止了陈靖铭,一路无话回到府上,直到进了书房,才小声跟陈靖铭说,“朝廷突然派钦差来徽宣城,而鬼手阁肯让血祭使和金面鬼手同时出动,可见程渊的分量,这次留金面鬼手,是打算和鬼手阁交涉,而皇帝也忌惮鬼手阁已久,几年来打探情报就为这一良机准备,绝不能掉以轻心。”
“可午后这个程大人要与城主一同审问……”陈靖铭疑惑。
“无论如何,务必假戏真做,不然无法取信于程渊。”
“是。”
午后,秦弈准时差人接程渊到府上,依然是客套一番才来到地牢,刑架上五花大绑的正是金面鬼手燕云昭。
程渊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上前对着金面指指点点,“哎呀呀,这就是那个刺客啊,没想到这么年轻,秦城主,这分明就是个孩子嘛!”
秦弈轻一陪笑,“是啊,不过就算是个孩子,暗杀朝廷命官也罪无可恕。”
说完,秦弈对着金面绷起脸问话,“说,是谁派你来的,为何要刺杀程大人?”燕云昭轻描淡写的瞥了一眼两人,一言不发。
秦弈昨晚已经见识过了,故意装作一副很生气的样子,“如果不想受皮肉之苦,最好还是从实招来!”
燕云昭似乎懒得和秦弈废话,干脆闭上眼睛。
这金面鬼手确实有趣,秦弈心里这么想,但表面功夫要做足才行,“既然你这么不知好歹,那就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的刑具狠!”秦弈跟陈靖铭使了个眼色。
陈靖铭点头,从牢头手中接过短鞭,上前照着燕云昭身上招呼上去,陈靖铭力度把握的极好,看似用力挥鞭,衣衫破开,表皮撕开可憎,但其实这点小伤对于习武之人来说并不算什么。
燕云昭虽然有微微皱眉,却没发出半点声音。
这一幕却让程渊很是惊恐,“哎呀呀,秦城主啊,会不会把贼人打死啊?到时候可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秦弈要的就是这句话,当然是顺台阶就下,“嗯…言之有理,不急于这一时,想必程大人也累了,在下派人送大人回驿馆。”
程渊点点头,“如此甚好,本官就先回去了,城主可要让手下注意分寸。”
“那是自然,多谢程大人提醒,来人,送程大人回驿馆!”
手下人作请,让程渊在前先行离去,秦弈摆手示意让陈靖铭空挥鞭,注意牢门方向的防止程渊再中途折返。
而这一切当然被燕云昭尽收眼底,燕云昭眸子一眯,不知道秦弈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确定程渊不会回来,这才让陈靖铭停手,吩咐将金面放下来,陈靖铭拿来早就准备好的伤药递给秦弈,秦弈蹲到燕云昭面前,“这位兄弟,没有征得你同意就演了这出苦肉计,我也是迫不得已还请见谅。”
燕云昭缓缓抬眸冷冷看了看秦弈一眼,没有表态。
只是两天的相处,但秦弈似乎已经习惯了金面的冷漠寡语,没有表现出惊讶,而是一边为燕云昭上药,一边自说自话,“还要麻烦兄弟在牢里委屈几日,待事情过去再款待兄弟”。
话虽这么说,但程渊什么时候回京复命还未可知,目前最重要的还是保证金面的安全,不要耽误了大事才好,当然金面自己的意愿也很重要。
“我并不想取你性命,你且安心几日,等钦差走后有大事商议,如果兄弟还是执意要自尽,那在下只好跟下一位谈了。”
燕云昭听出秦弈话中的意思,不出意外,下次来的便是血祭使,对李青灵,燕云昭倒是没什么感情可言,不过同为鬼手阁的人,燕云昭自然不会让一个外人称心如意,虽然嘴上没说,但任凭秦弈上药已经说明了他的态度。
秦弈微微一笑,知道这一招激将法奏效了。
从牢房出来,陈靖铭小声问,“城主,接下来要如何应对?”
秦弈想了想,“今天这一遭,肯定让程渊有所怀疑,金面的身份绝不能让他知道,你派人去驿馆告诉程渊,就说刺客受刑不过,伤势严重,不便再审问,一有结果,立刻告知他。”
“属下这就去办。”
陈靖铭领命离去,恰巧和一个老伯擦身而过,两人相视一笑,老伯走到秦弈面前,手里端着茶盘回身放到院子的石桌上,“少爷,喝茶。”
秦弈点点头,坐到石凳上“元伯,今儿怎么亲自送茶来了?”元伯是城主府的大管家,今天这老伯亲自奉茶,倒是新鲜。
“少爷真会说笑,老朽伺候少爷不是应该的吗?”元伯温和的一笑。
“你这个大管家不是嫌下人伺候的不好吧?”秦弈端起茶盏抿一口,跟元伯打趣。
“少爷这是要老朽做恶人了?”秦弈自小就是元伯看着长大的,舍弃下等人的称呼也是秦弈做了城主之后的约定,两人平时便无话不谈,虽然身份、年纪相差很多,但打趣逗乐倒是常事,元伯也就随之一笑,接过话茬。
玩笑归玩笑,正经事可不能耽搁,正好元伯在场。便将打算告知元伯,“元伯可知昨夜抓到的刺客?”
“听说了,少爷可是需要老朽做什么?”元伯自然知道秦弈有事交代。
“嗯,这个刺客是金面鬼手,至关重要,这几日,朝廷的钦差在这儿,我不便与他过多接触,就辛苦元伯多加照顾,这件事不要和他人提起,以免节外生枝。”
元伯跟随秦弈这么多年,不必多说什么也能猜透秦弈的心思,没有多问点点头应允下来,“是,老朽明白了。”
傍晚时分,元伯就按照这个秦弈的吩咐,独自一人拿着伤药和食物下到地牢。
坐在牢房地面燕云昭背对着元伯,把食盒放在一旁,打开牢门,元伯小心翼翼的靠近。
刚要拍金面的肩膀,突然金面回过身扣住元伯的喉咙,用不似他这般年纪的沉着语气说了句,“放我走,饶你一命。”
迷人的嗓音让元伯有些许迟疑,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位公子,我们城主既然留你在这儿,定是有城主的用意,老朽可不敢擅自做主。”
回了话,身后并没有回音,颈上手指的力道倒是重了几分,元伯感觉快要喘不上气了,拍拍金面的手背,意思是想说话,感觉手指松了些,这才继续说道,“盒子里是吃食,这有城主特意吩咐拿来的上好伤药,可见城主并未怠慢公子,上刑应是事出有因,公子稍安勿躁。”
燕云昭细想了下,今儿个下午像是做了场戏给那个程渊看,意不在审讯的确是清楚的很,此时又派这个老家伙来给自己送药送吃食,可见自己对他来说是有用的,昨夜秦弈早作安排,难道就是冲着自己来的?血祭使李青灵故意叫自己先行打探,莫非李青灵就是内鬼?太多疑问席卷而来,燕云昭不得不谨慎,既然秦弈并不想让自己死,不如来之安之,探查情况再做打算也不迟。
打定主意,燕云昭便松开了手。
元伯透过这口气儿,跪趴在一旁剧烈的咳嗽,缓好憋闷的感觉转过头,元伯看金面坐在地上,一股脑的把饭菜席卷一空,元伯微微一笑,“这就对了,谁跟饭都没仇,这些都是徽宣城的特色菜,味道如何?”燕云昭一抹嘴角,没有理会元伯。
元伯也不在意,静静地把碗盘收进食盒,又拿出一壶酒,递给金面。
燕云昭夺过酒壶掀起壶盖就往嘴里倒,看的元伯直起急,“慢点喝不够还有!”
燕云昭将整壶酒灌进肚子,酒壶一放,背过身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跟元伯进来之前一般不二。
元伯把伤药放在金面身侧,“公子记得上药,不然会落下病根的,老朽先告退了。”说完,元伯拎起食盒走出地牢。
秦弈背手正在门外等候。
元伯到秦弈跟前一躬身。
“少爷…”
“怎么样?”
“不出你所料,想通风报信,听老朽说城主并不想伤他,便安静下来。”
“元伯受苦了。”秦弈注意到元伯脖颈上的勒痕。
“老朽没事。”
“之后还得辛苦元伯。”
“少爷放心,包在老朽身上。”
两个人在地牢门外小声交过话,地牢里的人儿却是半点都不知道。
燕云昭抬头望着气窗透进的月光,心中谋划着接下去的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