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看见一只镶着赤红琉璃珠嵌着用银线勾出的如意祥云纹的鞋履就踏入了堂内。
景祎收回了视线,赵家也只有她哥哥,赵景昱才如此张扬。
“给祖母请安,孙儿景昱来迟。”赵景昱穿乌金云绣衫,腰配一块雕工极尽的冰花芙蓉玉。一身淡淡的书卷气息,又不失爽朗。他一笑,像四月荷塘的一阵春风,洋溢着暖意,祖母见这景昱笑颜更甚了些。
景祎又细细打量景昱,一头乌黑茂密的长发上发依旧别着那支紫玉簪,脸还是那样五官分明,剑眉下那对细长的桃花眼好似要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夺了去,厚薄适中的红唇漾着笑容。
景祎轻笑,他出去历练一番神情举止倒更像父亲了,连眉目之间多了几分神似父亲。
“快起来,快起来,让祖母看看我的孙儿。”祖母笑意更浓,招手让景昱过去,景昱变戏法似的忽的拿出了一个镶着缀满红珊瑚的盒子。
“祖母,此前我同父亲在江南经管盐商生意时,遇到了一位来自西域的商贩,从他处为祖母买了这西域高僧写的经文,明日是祖母大寿,特地买来献给祖母,望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祖母一听,让身边的黄嬷嬷收去祠堂,祖母拉着景昱的手关切道:“好好好,你送什么祖母都开心,哎,我的孙儿,怎么瘦了呢?”
章若千也应和着:“想是这毕竟在外奔波不比家里,我看着也是瘦了呢。”
“景昱,怎么不见你大哥?”王姨母也许久未见到景飒了,见只有景昱来了,不免要问询。
“大哥他好似去官邸,不时就来。”景昱顺势扫了一眼景祎,笑意更甚,景祎心领地点了下头。
她这个二哥,极少在家,他俩也是很少相聚,不过景昱还是蛮挂念她的,每次回来都会给她带些小玩意。
赵陵渊缓缓放下茶盏:“明日是母亲七十大寿,这次私宴,虽无甚旁人,今日母亲也当早些歇息为好。”
章若千闻言便起了身,王姨母和明莺姨母都跟着站了起来,老夫人看了眼众人道:“明日府上还是一切从简罢,我这老骨头不折腾那些没用的了。今日就散吧,老身乏了。”语罢景昱搀起老太太,黄嬷嬷扶着老太太去歇息去了。
这一众人就都跟在主公主母后面往静心院外走。
赵景祎索性就等到队伍最后再走,明日私宴,都是些旁亲,父亲回来倒无不妥,可大哥二哥都回来,可能还有别的要事。
正要出了院门,景祎突然鼻口一紧,被人捂住了口鼻。赵景祎迅速抬起右肘给后面来人一击。
“咝!小景祎,怎么连哥哥都打这么狠?”景祎回头不出意料的看着二哥景昱俊美的五官皱在一起夸张而又吃痛的表情。
“二哥哥怎么半年不见还是这些个小把戏,你也就得了祖母开心了。”小景祎冷哼一声继续朝前走。
“诶,妹妹,此言差矣”
前脚刚入锦华园,景昱突然把她拉到一旁,桃花眼一眯,又散着精光,神神秘秘地说到“好妹妹,哥哥我当然也给你备了礼,你等旁人走一些,着什么急呐。”
景祎小脸似乎有隐隐的无奈,“哥哥上次送我的蝈蝈没活两天被猫抓了去,至今不知身在何方,还有上上次,哥哥送我的猫把景瑟的功课给撕碎了,为这王姨母给了我不少脸色,还有……”
“妹妹,我这不是怕你望日苑闹鼠患,还有蝈蝈啊……”景昱故作认真的解释。
“好了哥,这次是什么”景祎捏了捏太阳穴,故作头痛
景昱顺势抓住她的手往她手上一套,景祎一看,是一只羊脂白手镯,这镯子颜色通亮纯正,细腻油润,瞧着是个好物件
“瞧这质地,这是上好的羊脂玉呐!”景祎细细的揣摩这手镯。
“这次哥哥在外为了买这个宝贝可是花了不少心力呐,本来这镯子是一对,眼看谈成,半道被一个霖承国的小子抢了去。要不是哥哥我精明,连这一只都要被那厮夺了去!”想来这景昱是被气的不轻,说到此事仍旧一脸愤愤不平的样子。
景祎摸了摸镯子,安抚道:“哥哥,何必为了个物件置气呢。”
景昱瞧着半年未见的景祎,怒气早消了大半,又展颜道:“反正妹妹开心就好。我这有段时间不在,王姨母那房的那个不省心的有没有欺负你?”
景祎一见哥哥不生气了也挽了哥哥的臂膀,“什么欺负不欺负的,我每日待在望日苑,那也去不了,她们欺负不到我的……”
景祎眸子暗了暗,想起前些天被抢了东西的事情,这些事向来都时时发生,好在只是些小打小闹。
“妹妹明日可要来来?”景昱边走边询问着,一下打断了景祎的思绪。
“要的,明日是祖母生辰,还是要和弟弟妹妹们来给祖母请安的。”景祎思忖了下,继续缓步走着,白色衣衫翩翩略过。
景昱点了点头,他这个妹妹也是喜静,望日苑那么大一处孤院一个人住着,主母分的丫鬟她都不要,还是他硬塞给她两个。
景祎看了看景昱,一年多不见个子长高了很多,眉目间,神采奕奕。
听说半年前他就不在和皇子陪读了,父亲好像交给他一些商铺打理。赵家祖训,子女不得入仕,但父亲也是请最好的老师来教导家中弟妹。
大哥年长些,就读外面的书院,二哥早年被召入宫里陪读皇子,很少回来。她与景瑟年纪相同,同读自家私塾。
本来景语景晟是一起读书,但这小五景晟倒是个百年一遇的神童,今年十四,入读了大哥的书院。
这几年先是赵家风光无限,景昱是皇子待遇的伴读,又掌管着盐税,酒税如此份量的财政命脉。
当今王上奉延璋,为何会让一个药材贩卖的商户掌管,这无人知晓。虽说财政收入在赵家的经营下收益客观,始终都有着或多或少的非议。赵家便以世代不入仕的承诺来表明对王上的忠心。
赵家不入仕,可却是碧华首富,皇子们纷纷示好,也是想得到赵家财力支持。
“父亲无意参与政局,哥哥还是多观望的好。”景昱自小同他们一起长大,与冶王宁王关系甚好,江王扈王又不停找由头塞礼,景祎看出了景昱的为难,也明白赵府的尴尬。
“哥哥宽些心,明日若是四位皇子都来了,我们家厨子也应付得来。”
景昱看着说这些话的景祎,眼里多了一抹心疼,自打母亲去世,妹妹就不爱与人来往,那年他六岁,妹妹四岁,母亲缠绵病榻,终日郁郁寡欢,不治而终。
母亲病重时,父亲不顾众议娶了章若千。在母亲离世不久就让章若千做了当家主母,后来还迎娶了明莺。
府里人是多了,妹妹却更形单影只,原来还有照顾妹妹的安嬷嬷也在景祎十岁那年走了。
从那以后她就一个人住小偏院,再也不和旁人又过多接触。想到这里他愈发自责见他又陷入沉思,景祎摇了摇他,“二哥哥想什么呢?”
景昱忍住难过笑了笑,“想我的小景祎,不知道小景祎想不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景祎认真的想了想,“如果有一天我想出去的时候哥哥那放我出去吗?”景祎的脸上绽出了胜过这锦华园所有花的笑容,一双杏目灵动清澈,这是他们细心呵护,纤尘不染的景祎。
景昱忍不住摸了摸景祎的头,宠溺地说:“哥哥答应你。”景昱不知道这个承诺,让他在往后的人生里,差点失去这个他最爱的妹妹。